追忆半月桃花
驾校紧靠市区环城北路，越过鳞次栉比的楼房，可以看见独峙的尖峰山。学车的那天，正赶上今年的第一场春雪，雪花飞舞，漫天遍野，使尖峰山愈发显得卓尔不群。钻出驾驶室的那一瞬间，我无意中看见了盛开于山坡上的那一树桃花。
这棵桃不高，满树花似乎当天才开，嫩绿的枝条上点缀着娇羞的花瓣。如果没有灰蒙蒙的天空和飘洒的春雪，你很难从那些满山坡早已深绿的树木中发现它的存在。在这树桃花下，有褐色的如同老人皱纹般的层层岩石，岩石上是唯春天才有的一脚踩去松软的湿润泥土，泥土上青青的野草仿佛幼儿初生的绒发。正艳的桃花，我相信它的目光一定在远方，对于脚下的破败近处的苍老是无暇或不屑顾及的。这有点像许多人年轻时的无奈相思，尽管一往情深，怎奈对方无意甚至佯装不知。可假如在满天云霞般灿烂的季节里真经历过自己所渴望的某种爱情，那么像桃花般的粉色回忆在事隔多年以后依然能鲜艳夺目吗？
印象中，桃花在我的故乡是难被人当成风景的，因为它常常与风流、不正经联系在一起。如果一定要说它的好，大概也只有在辟邪时才会想到它的躯干。所以每年春天，任你篱笆内外、菜园前后、小溪岸边滋生暗长，终究只供路人作为能结多少桃子的话题。但谁又能阻挡住它的开放呢？哪怕残雪尚未消融，即使身处断壁残垣，也不影响它的如期盛开，像青春一样激情无敌。
发现桃花开始飘零仅在几天之后，尽管我没有看到那纷纷扬扬，但花絮偶尔飞过脸颊之后不禁感到有些凄恻。那慢慢坠落的一地残片，有的随即被风吹走，有的被泥土、石块拦截于原地轻轻打转。如果把桃花比喻为爱情的话，它的盛开与凋零真像转瞬之间的爱与不爱，真挚的感情就这样随风而逝。这让我想起朴树的“那些花儿”：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10天后我再去驾校练车时，已然难觅花朵。站在树下，望着那些深绿，回想着它半月前的模样，不由得怅怅然。独自转过山坡，赫然发现那里还有几树桃花正开得忘情。虽然同样灿烂，只是我再没了观赏先前桃花的心情，她们就像晚了一辈现在叫我们叔叔的女孩，容不得非分之想的。看来半月桃花之于人，大概也就十几年光阴罢了，宛如每个人都曾有的火热青春。如果正值花季被风吹走，如果遭遇暴雨，如果难免迷失，又会怎样？能问这些的时候，一般已是见不着果实的季节了。
我出生于3月，每年目睹桃花即将盛开和凋零的时候都免不了要总结一下心情，伤感常常随之而生。到金华就快20年了，因了住在城里的缘故，我不仅淡忘了故乡桃花的模样，连八婺大地的桃花也闹不清何时会开。花开的季节出门公干，透过车窗看到的是远远的灿烂，再次寻觅时往往只能望桃兴叹了。说起来不管故乡还是他乡，桃花总会按时开放，能不能赶得上正艳的那一刻，除了运气应该还有缘分罢。或许正如哲人所说“最大的遗憾总是伴着最美的人生”，强求不得的。有道是山花开无主、溪泉自在流。花开花谢，年复一年，我们会老的，而曾经的光阴永远年轻。陈家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