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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识学术网--又被他先说了!

 大牧 2007-05-29
又被他先说了!
 


作者:章益国   目前阅读336人次
 

《易经》中称:“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东海西海,心同理同。人类历史上,不同学者思通神会的情形并不鲜见,而创新的空间实在逼仄狭小。

 

 

在自然科学中,知识是增长的,每一代有每一代的新起点,借用牛顿的话:你可以“站在巨人肩膀上”(至少在同一科学范式内是这样的)。既便如此,在既定的知识背景下,科学家们在不通声息的情形下,提出大致相同的科学理论,自然科学史上并不鲜见。如微积分之于牛顿与莱不尼茨,进化论之于达尔文与华莱士。默顿称科学史上有数千个相似发现的例子,甚至还有一个令人既钦佩又苦笑的倒霉人物:20世纪印度自学成才的数学家斯里尼瓦沙·拉曼努阇,在全然不知以前已经有人作出发现的情况下,重新创造了19世纪的大部分数学体系以及其他一些东西[]

 

 

自然科学是增长型的,而人文学科却是积累型的。雅斯贝尔斯的《哲学引论》开篇即说:“哲学思维并不象科学那样具有进步过程的性质。我们当然比希波克拉底这位希腊医生要向前迈进了一步。但我们几乎不能说,我们比柏拉图更进了一步”,不独哲学如此,人文学科大多如此。钱锺书提到过:有了达尔文的进化论,创世说就成了古董,但是“有了杜甫,并不意味着屈原的过时”[]。希尔斯在《论传统》、斯诺在《两种文化》中,都曾经论述这个道理:自然科学知识的发展是增长型,而在人文学科中,至少在人文学科的一部分领域内,知识虽然增加、但并非增长。

 

 

这样,当人文学科的从业者们想有所创新的时候,就得面临如下的对阵情形:科学是历时的,科学家还只是与同时代的同行较量;而搞人文的,却要面对开天辟地以来所有的智者和愚者(的千虑一得)。我们单个人——人文学科总是孤军奋战的,是最个体的——如何是古往今来的所有人的对手?人文领域的较量是“关公战秦琼”式的跨时空过招,崔璟留下一首“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可以使李白罢笔,设使李白生于崔璟之前,不知可令崔璟罢笔否?你能想到的,别人大多想过了,你要说的,别人大抵也说过了。于是,最幸运的是“人类的始祖亚当”,马克·吐温调侃道:“当亚当说有个问题他知道从来没有人谈到过时,他太走运了”。这时候比的,也许就是谁先生活在这世界上了。我们都没有象柏拉图那么幸运,能生活在那遥远的所谓“轴心时代”,“先据要路津”,所以后人只够给他下注脚去(怀特海:“一部西方哲学史只是柏拉图的注脚”)。鲁迅生活于20世纪,就感慨过:“我以为一切好诗,到唐已被做完”[]。呵呵,说得不无夸大,却真是明白人。

 

 

  那些轻谈创新的无知无畏者,可以想想莎士比亚在《十四行诗》第59首中的唠叨:“如果天下无新事,现在的种种,从前都有过。我们的头脑多上当,当它苦心要创造,却孕育一个前代有过的婴儿”。大家都是人这样一种生物,认识的对象又是同一个世界,能想得不一样到哪里去?章学诚在《文史通义·辨似》中哀叹:“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宇宙辽扩,故籍纷揉,安能必其所言古人皆未言邪?”,歌德也不无失望地感慨过:“这个世界现在太老了。几千年来,那么多的重要人物已经生活过、思考过,现在可找到和可说的新东西已经不多了”[]。瞧,就是这层意思的本身,古今中外的学者们都想到一块去了。其实说真的,笔者本人也是先独个想到的这么些意思(可以以我的专业:历史学的真实性发誓),后来才发现早被他们说了——可见创见何其难也,正如有古诗说的:“文章大抵多相犯,刚被人言爱窃诗”(魏周辅)、“叵耐古人多意智,预先偷了一联诗”(陈亚和)。于是审慎的学者还容易染上担心无意剽窃的症候,老怕自己不小心成了小偷,“得句浑疑先辈语”(陈古渔)。数学天才威廉·罗恩·汉密尔顿就老疑心自己会把很久以前听说过的东西当成本人的发现,这种担心在旁人看来甚至到了病态的程度;弗洛伊德也曾经疑惑“死的本能”理论是否真正是自己的独创[],陆机《文赋》中说的“虽杼柚于予怀,怵他人之我先。苟伤廉而愆义,亦虽爱而必捐”,这大概是学术从业者——特别是人文学者的普遍尴尬吧,谁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况呢?

 

 

既然大家都有过这样的体验,那么诸君看到这里,怕是会嘀咕一句“一个好想法,又被这姓章的先说了!”不好意思了,其实我也没有占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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