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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塞尔现象学的目标

 昵称53092 2007-12-18

胡塞爾現象學的目標

張 典

 

 

在《欧洲科学危机和超验现象学》中,胡塞尔表达他非常怀念席勒—贝多芬的欢乐颂体现出来的古典人文主义精神,胡塞尔将这样的人文主义视作古希腊罗马的人与自然和谐的古典理性精神在十八世纪的复现,与这种古典人文精神的健康相比,当下社会的精神显得颓败,二者形成了鲜明对照。[1]那么,欧洲已经遇到精神危机,胡塞尔的诊断:胡塞尔从欧洲科学精神的反思开始,欧洲科学的危机直接决定了欧洲哲学的千年王国的分解,普遍整体的哲学让位于经验性的实证哲学,普遍哲学瓦解,理性信仰崩溃,古典素朴的欧洲人性也崩溃了。欧洲科学的危机表现在科学丧失了周围生活世界(Lebensumwelt)。那么,胡塞尔为什么认为人性的危机来源于科学的危机?什么是周围生活世界?

胡塞尔的分析,古希腊罗马的科学是一种生活的技艺(τ?χνη),那时的周围生活世界就是指自然和人的精神和谐一体的世界,人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中,人性没有分裂的,那时的数学和几何学来源于生活,是为了生活。胡塞尔分析,欧洲科学的危机从伽利略开始,伽利略开始近代性,伽利略使自然精确数学化、纯几何学化、理念化,几何学实际上是数学的直观。伽利略作为纯几何学的继承人,这种直观的概念化,已经不是古希腊罗马的几何学了,伽利略的几何学已经抽空了活生生的生活体验,此后人们对几何学的精确体系的来源、动机不作应有的反思。自伽利略起,理念化的自然就开始不知不觉地取代了前科学直观的自然。[2]笛卡尔进一步开始二元论:自然世界和心灵世界二分,笛卡尔开辟了理性主义与经验主义两条道路,一条道路,笛卡尔通向英国的经验论,到休谟那里达到高峰;另一条道追求先验超越论,到康德达到顶峰。康德第一次建立了胡塞尔的现象学的方法,康德自己在《纯粹理性批判》第二版前言说的,先验感性直观的建立是认识论的哥白尼式的革命,这个哥白尼式的革命其实就是现象学革命。胡塞尔现象学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要克服康德的现象学中的心理学残余,为哲学的前年王国建立牢固的根基。近代欧洲科学的开创者伽俐略、笛卡尔为起点的科学方法中本来就隐藏着本真的方法的丧失的原因,而致使欧洲科学精神被技术化的功利主义而抽空,陷入怀疑主义和相对主义之中,这是欧洲科学精神危机的根本问题。[3]

胡塞尔思考的科学精神分裂为二,近代性的独立的数学-物理模式成为科学精神的主流形态,一种纯观念的科学,这种科学其实不是关注自然实际的科学,明天是刮风下雨,或风和日丽,这种科学不关心。那么,这种科学为什么力量这么大,爱因斯坦在书房想出来的质能方程式就能制造出原子弹,这就是说明了存在与思维的同一,什么原因决定了存在与思维的同一,除了归因于神,没有别的办法。笛卡尔就是这样思考的。那么,近代开始的科学,在纯粹数理的观念上寻求与自然平行,但还是仅仅了解了自然很少的一面。自然的丰富和神秘,这种数理逻辑也仅仅揭示一个方面。胡塞尔诊断欧洲科学的危机,主要为了说明科学精神的工具化,导致了人文精神的崩溃,看来这样的推理,应该反过来分析,科学的纯粹数理体系作为逻辑是理解自然的工具,对自然的生命的价值设定属于人文科学的范围,胡塞尔分析的数理体系的价值抽空的诊断是对的,但是什么样的价值抽空?胡塞尔认为的是古典的人文精神的价值抽空,这一点上胡塞尔回避了时代的精神的具体诊断,那个时代的精神就是物化,所以在科学精神中表现的物化,正好是人的精神的表现。这样,胡塞尔提出的疗治欧洲精神的良方就遇到问题。科学并没有失去周围生活世界,而是失去了古典人文主义那样的周围生活世界。胡塞尔希望通过现象学的悬隔,为科学精神找到真正的稳定的基础,现象学同时为周围生活世界奠基,为周围生活世界找到永恒的根基,那么,这条道路实际上是远离欧洲的历史现状的,胡塞尔这样严谨的哲学家为什么思考这样一条道路?

胡塞尔的现象学作为严格的科学,为自然科学的方法奠基。通过对康德纯粹理性的进一步现象学方法的推进,最后将现象学的透视点落到纯粹先验自我,这样一个不可还原的极点上。那么,胡塞尔的现象学解决欧洲科学的危机,胡塞尔情感中一定认定了有一个信仰的阿基米德点,科学在这个点中找到最终的永远不动的致动点。那么,找到这个点,也就找到了不变的人性,科学在这种人性中奠基。胡塞尔的人性理想古希腊罗马时代的科学与生活和谐一体的社会,欧洲十八世纪的启蒙时代就是这种理想的回归。但更深的原因从胡塞尔的思考方式可以推演胡塞尔的情感热爱静止不动,胡塞尔的哲学风格不是古希腊式的,倒可看到胡塞尔与斯宾诺莎、后来的本雅明等人有相似的地方,这里的世界早已完成,现在是去修复,或将其看成流动的幻象,需要在本真的世界中得到拯救。这样来看,现象学实际上是一种隐藏的神学,胡塞尔只有在心中才有一个上帝。所以,胡塞尔的精神的取向是在欧洲主流精神之外的,胡塞尔除了从康德的纯粹理性这一条道路去拯救欧洲外,还能找到什么外在的道路呢?也许胡塞尔本人也没有意识到。 现在看来,胡塞尔的现象学的理想没有多少人去追随,胡塞尔解决欧洲科学的危机与人性的危机的方法,也没有多少人相信,现在的状况成了,现象学的生命力在于现象学是一种方法,透视的方法。

胡塞尔的视野投注在为严格的科学奠基,解决问题时选择的是从康德的纯粹理性的不彻底性入手。康德的纯粹理性来自纯粹精神Geist,一个神学的概念。康德的三大批判将世界分为纯粹理性,解决知性问题,实践理性解决伦理问题,判断力批判讨论二者关系。康德在目的论判断力批判中,知性的自然只属于自然的量化的结构体系,自然的丰富性的偶然应该有一个目的来解释,否则,自然是不可理解的。自然必须有一个目的:至善。否则这个世界是不可忍受的。黑格尔直接从至善的理念出发,按目的论将无机自然到人的绝对精神作为宇宙的逐渐上升的等级模式来认识的,在黑格尔的认识中,没有什么无精神的自然,自然只是精神在自然中的反映,自然统摄于精神模式之中。按黑格尔的神学目的论,从自然的无生命的矿物质到绝对精神的逐渐高级的观点,每一层面的被直观的认知的工具都是同一个逻辑体系,但随着层级的升高,逻辑原子命题的质在改变,矿物最接近量的测量,植物有生命,植物增加了生命的自由,最后到人的绝对精神,绝对自在自为的自由。[4]

胡塞尔在纯粹先验自我这个不可还原的概念中继续了康德的模式,但胡塞尔对精神的概念与康德应是不同的。康德的三大批判的结构在胡塞尔这里没有,胡塞尔没有如康德那样从认识论外去思考最后目的,没有从道德和宗教去整合纯粹理性,胡塞尔思考从纯粹理性直接现象学反向直观推到一个不动的永恒的阿基米德的先验自我的极点,因为康德借外在反思也是要找这个点。康德的所有出发点就在这个先验自我的精神的极点,胡塞尔也是这个极点出发直观世界。胡塞尔现象学的根本的特点在于现象学是描述性的,但描述的视点的背后有价值设定,有结构的设定,现象学的直观的动力来自现象学背后的力量,历史等等,要理解现象学的整合生活世界的力量,就要分析胡塞尔的发出直观透视视线的这个极点在什么样的历史的起点之中。胡塞尔持有的是反当下欧洲的当下性,胡塞尔现象学作为一种人文的力量就要看胡塞尔背后的极点的综合功能。从历史文化的演变的维柯传统来看胡塞尔是很容易看到胡塞尔的特点的。阿多诺说的,胡塞尔是最静止的哲学家。[5]胡塞尔力图遏止住整个十八世纪后的欧洲历史的主潮,胡塞尔很不想去了解面对这样的历史。胡塞尔并没有从人文科学与自然科学的整体出发,而只是从康德建立的先验感性直观的一条道往前延伸,建立了自己的理想王国,胡塞尔的绝对先验自我比康德的先验自我更像是对莱布尼兹的单子论的回归,在本雅明意义上的神学精神的回归。

伽达默尔认为胡塞尔现象学为新康德派的极端发展。新康德派思考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的关系问题,新康德派实际上得出人文科学也与自然科学一样,分人文科学的纯粹逻辑层面和人文的自然状态的现实样态层面,就如同自然的数理逻辑是纯客观的,而自然的现状是丰富的。这样,人文科学的逻辑与自然的数理逻辑实际上都是客观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当然,这是在康德说的先验观念论意义上是客观的,人文精神的现实和自然的现实的本体,实际上人是无法把握的,康德早就完成了这个反思过程。 新康德派的智性直观的模式深陷在主体的认知之中,在胡塞尔看来,新康德派无法摆脱历史的相对主义,因为新康德派虽然要认识人文科学的所有形态,但这只是站在一定的历史语境之中,新康德派没有一个对自身透视点的客观的现象学还原的奠基工作。新康德派从数理逻辑体系中寻求方法论的启发,但这也只能在现象界适用,新康德派的人文科学的逻辑的历史起点是德国古典人文主义与德国浪漫派,也是回避了欧洲的虚无主义的问题,所以没有面队欧洲最深的危机。胡塞尔的思考的基本框架是新康德派的,是在这样的意义上,胡塞尔对新康德派的观念论有一个现象学还原的奠基工作,更根本的在于,胡塞尔希望以自己的绝对先验自我去为新康德派的价值形态和中立的立场立极。胡塞尔反狄尔泰的世界观类型的相对性。[6]狄尔泰的生命哲学也植根于德国古典人文主义和浪漫主义的精神氛围中,狄尔泰用生命体验的概念代替了新康德派的认知的认识论模式,但二者的意向预设的理智很相似。胡塞尔的现象学的直观也是从特定的价值出发,这一点现象学绝对先验自我不能自我直观到。胡塞尔在克服狄尔泰和新康德派的主要一点,胡塞尔试图走出欧洲的虚无主义,这样强烈的意识是狄尔泰和新康德派没有的。

卡西尔与海德格尔在瑞士达沃斯就康德哲学进行的对话,用于对比胡塞尔与尼采的关系,有一定的意义。[7]卡西尔是为典型的人文主义者,卡西尔对歌德这样的古典人文主义有深厚情感。卡西尔的人文科学的逻辑谈的是历史上形成的人格符号形式,每个时代都有最典型的人格符号Symbolisch,符号是人文科学的原型逻辑,康德的情感与象征Symbolisch符号的关系论述是卡西尔思考的出发点。一个时代自然逻辑与人文逻辑的来自同一个系统的基本的逻辑原子概念和公理体系的前设。海德格尔理解的欧洲的虚无主义是一个物化技术化的统治世界,社会以马克斯•韦伯的工具理性的物化形象出现,人文科学与自然科学的同构性。狄尔泰的人文科学的世界观思考与卡西尔有相似性。卡西尔的人文主义理想在德国古典时代的歌德,狄尔泰的根基在德国浪漫派,海德格尔的起点在于尼采。那么,海德格尔比卡西尔更加表达出那个时代的根本精神状态,根本性的一点在于海德格尔深刻理解了尼采的这几句话:那客人中最可怕的客人来临了,虚无主义已站在门口,未来的两个世纪,我们将处于虚无主义症候之中。海德格尔后来研究尼采,也是由于海德格尔思考的问题摆脱不了尼采的思考,海德格尔离开胡塞尔的现象学,思考尼采,回到荷尔德林,就是要为欧洲找到走出虚无主义的道路。在这样的意义上,卡西尔在这个贫乏的时代没有成为时代的思想家,而更象这个时代的一位修养深厚的学者。海德格尔和胡塞尔各自走着不同的道路,走出欧洲的虚无主义,海德格尔从西方虚无主义的内部去寻求,通过尼采,胡塞尔从自己的信仰出发,走向自我拯救。

在一定意义上, 胡塞尔、新康德派和尼采思考问题的方式没有本质区别,但面对的问题不同,解决问题的方式不同。新康德派寻找人文科学的科学逻辑,自然科学面对广延实体,在灵魂实体的关系中,总处于被动的地位,康德讨论知性这样的纯粹理性的核心的能力,也是面对物自体,知性的能力总是相对的,知性的纯粹概念范畴体系最终来源于人的目的论的前设,没有最后的目的论,所有的范畴体系崩溃。新康德派纷纷成为新黑格尔派,实际上是回到总体性哲学。黑格尔一个实体分出自然哲学和精神哲学,莱布尼兹的单子perceptio(知觉) appetites(欲望)的统一体前者与自然的关系后者伦理道德关系。康德的思维模式与莱布尼兹相似,上帝维系的自然和精神,最终,自然在精神之中奠基,自然在基督教看来处于需要拯救的对象,这与古希腊罗马的自然观有不同。但古希腊与基督教的自然观总是共存在现代性运动之中。在康德与黑格尔的自然观,自然可以得到彻底拯救的。古希腊的自然是人性化的,本身是天真素朴的。歌德的自然观是偏向古希腊的,康德是新教虔敬主义的,黑格尔处于两者之间。胡塞尔的理想是古希腊的自然观,十八世纪启蒙时代的自然观也是回复了古希腊的自然观,胡塞尔怀念,但胡塞尔自身的自然观与斯宾诺莎相似,实际上是非希腊式的。

胡塞尔的现象学是时代的反运动,胡塞尔现象学是现代性的逆向运动,在现代性中人文主义中的人性的高贵性渐渐丧失,自然科学的高贵性也丧失了,胡塞尔希望阻止这一潮流。胡塞尔的情感出发点可以看到胡塞尔为他那个时代寻求一个不变的稳定的点。在这个点上,世界万物在不变的稳定中变化。实际上胡塞尔的先验自我的不可还原,预设了一个稳固的不变的点。这样,追寻一种不变的永恒是哲学史上发生了无数次的事件,巴门尼德的一,柏拉图的理念,黑格尔的绝对精神等都是这样的事件。那么,胡塞尔的这个不变的极点的生命力就决定于这个不变的点统摄他那个时代的力量到底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胡塞尔后来以一个形象的问来表达这个点,现象学自我,先验自我,绝对自我,以区别在现象一级的经验自我。那么这个先验自我的生命力在两个方向上受到挑战:一个方向是这个先验自我所处的时代在综合所有欧洲精神史所处于的高度;另一方面,胡塞尔这个先验自我的单子对他那个时代的综合性达到了一个什么样的高度。

胡塞尔的现象学是尼采的谱系学的反向学说。尼采揭示的历史刚好是胡塞尔希望见不到的历史。尼采正好推进了善恶问题中的恶的无限性的展开、人的物化的不可扼止的冲动,同时想法克服这一过程。这正好显示出的现代性的真实面目,胡塞尔处在这个振幅中。尼采揭示人性的这一方面的历史的合理性,胡塞尔深怀恐惧抗拒这个时代的赤裸裸的残酷性。尼采在欧洲的内部希望找到医治欧洲病症的良方,海德格尔越过胡塞尔去思考尼采的问题正是由这一点决定的。新康德派为什么没有根本的革命性在于没有找到时代的精神的根本问题,新康德派的地基在书本之中,在黑格尔的影子中。根本的问题是,精神面对了尼采说的虚无主义的问题,整个欧洲二千年的精神到了一个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那就是尼采说的,上帝死了。黑格尔体系的最终崩溃的时刻来临了。在这个意义上,新康德派没有从根本上与虚无主义迎面相遇。达沃斯对话,海德格尔隐含说卡西尔的代表新康德派没有面临这个基本的问题。虚无主义相比人文科学的问题对欧洲的现时代更为根本。

康德与黑格尔思考的问题,感性先验直观与智性直观的关系问题,也是新康德派思考的问题。前者,在空间的外在性中,时间的内在的秩序感中,获得确定性。智性直观通过内在反思内直观到道德的本体,人类由神或人自身设定的最后的目的。康德认为智性直观是一个应该而不确定的,只有感性先验直观才是确定的。黑格尔往前推,没有绝对精神的客观性,两种直观都是没有确证的,如绝对精神得到实现,感性先验直观还是奠基在智性直观之中,精神相对自然有优先性,在黑格尔的思考中,智性直观就是直观到精神的本体,可以达到。绝对精神外在化为人文科学的各类科学和历史的各种形态,从绝对精神的纯形式的逻辑起点无开始,绝对精神在实践中实现出所有科学和精神的现实。

那么,将人分成肉身和灵魂实体,相应于将世界分成自然和人文科学本身值得反思,等级秩序也是人为的设定,将两类科学又各自细分成多门科学。在这种情况下,各门科学的其实都可分成认知的层面和对认知层面的目的论反思的道德层面,也就是胡塞尔说的周围生活世界。从逻辑的起点来说,认知的逻辑起点应该是同一种逻辑,只不过应用的领域不同。所以,康德的道德论也分客观的绝对律令和个体的自我道德,前者就是客观的道德规律,后者是个体的生活世界和交互主体的生活世界。自然科学是纯粹理性以自然界为质料,人文科学以灵魂和灵魂外在化的社会为质料。人文科学的逻辑与自然科学的逻辑来自同一个思维点,人文科学与自然科学在同样的现象层面上,谈不上谁为谁在逻辑形式上奠基,在人类中心论的前提下,自然到人自身是一个逐渐提高的等级,在人类社会自然科学的独立性只能是奠基在人类的思维模式之中,如果以康德的哥白尼式的革命,分出主体的现象层与客观的先验和超验层面,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都可以分出这两个层面。胡塞尔所以从康德的先验自我出发,对康德的先验自我进行现象学的还原,克服康德的先验自我的心理学残余,达到绝对先验自我。

胡塞尔的现象学作为严格意义上的科学,新康德派思考的人文科学的希望能一种严格科学精神的寻求,笛卡尔的上帝这一实体下面的精神学广延两个实体,统一在上帝这个实体之中,那么,广延实体的本质是由精神实体激活的。人文科学可以作用于知性,而自然的知性只是对人文精神有形式的限定性,二者关系,人文科学是一种主动性的力量,善恶隐藏在自然中,自然科学在揭示自然秘密的过程,是人文精神的自身内在化过程。韦伯的启蒙的去魅的分析,启蒙理性本身是一种神话,自然科学在去魅的过程中,巫魅在转化理性的狡计的势力范围,在加深这种狡计的级别。自然科学与精神科学的关系现在看来,没有什么中立的科学,科学在资本主义精神中充当了解放人文精神的善,去巫魅,同时揭示了精神中的非人性的一面,自然的去魅,而巫魅以更隐蔽的形式杀死了精神的古典人文主义,精神以科学的方式提升自身而以精神的隐藏的非理性以理性的方式得到展现,精神始终是更为根本的力量。韦伯曾说,歌德这样的人在德国是前年难遇。[8] 韦伯对歌德评价很高,这个评价换个说法就是,德国古典人文主义千年难遇。所以,胡塞尔的理想前年难遇。西美尔说的现代人文知识份子的出路就是精神分裂,韦伯也精神分裂了,尽管韦伯以客观中立的立场认为物化的合理性,德国古典人文主义也是韦伯的理想,但已经不是当下的周围生活世界的精神现实,韦伯没有法兰克福学派的浪漫主义的乡愁,也没有胡塞尔这样的内在精神的神学纬度。德国古典人文主义在人们心中产生了太多的美好的记忆。胡塞尔的先验还原是不可能回到那个时代的,也不能重现当下,这需要其他的道路。尼采的超人的原型是歌德,这一点也是很有意思的事。

胡塞尔这种毫不妥协的明见性在巨大的黑暗的背景中展开。胡塞尔为近代科学作现象学奠基,将近代科学精神建立在绝对明见性之上,经过先验悬搁方法,胡塞尔在这种意义上获得了一种整理现象世界的绝好方法,同时也深藏着危机。胡塞尔希望为欧洲的精神危机找到救治良方,但最后躲到了自造的空中楼阁之中。近代的科学精神没有找到真正的建立在理念之上的明见性,没有经过一个先验悬搁这样的过程,那么,知性的本质直观奠基于绝然理念之中的现象学严格的科学向人文精神的渗透是一种不通的道路。海德格尔、舍勒的道德领域的现象学的直观、智性直观,最终也是一种历史的目的论的信仰的结果。现象学的直观,明见性的绝对性要求可以运用在任何领域。获得了一种现象学直观的眼光,可以在最本真的意义对任何课题进行现象学方法的整理,胡塞尔的现象学的意义没有为世界找到最后的不动的点,但现象学作为一种方法获得了生命力。

胡塞尔将虚无主义放在括号内面,作为还原掉的部分不在现象学直观的范围,而先验自我的理念世界没有虚无主义的问题这样胡塞尔的先验自我成为一个禁区,不能得到反思的工作,这中间存在这样的问题,从实际的困难来看,先验自我作为一个我思的起点,不可能得到反思,这存在实体的困难。另一方面,从情感来看,胡塞尔这个不动的永恒支点是不能动摇的。在无穷回溯的反思的可能性中,胡塞尔也要中止这个回溯。可以设想一下,胡塞尔这个先验自我如果相对于奥古斯丁说的是进入肉身之前的灵魂,那么这个灵魂的认知和欲求功能是绝对先验的理念体系,这认知的先验理念体系的前阶段是近代的法国笛卡尔,英国经验主义,德国精神哲学作为模式出现的。胡塞尔作为对近代欧洲科学精神的整理,来对抗他那个时代的虚无主义,虚无主义的主色调是负面的,这是胡塞尔情感的出发点,犹太人问题在德国的特殊性也非常深的影响了胡塞尔的情感模式。

那么胡塞尔没有从资本主义精神整体观入手,只从科学精神这样一个视点去思考时代,胡塞尔确信的现象学伸入到时代的不稳定之中,胡塞尔没有自觉的历史意识。胡塞尔的悬搁,加括号,正好将历史的真面目加在括号里面。胡塞尔的情感还在启蒙运动的人文主义之中。将法国、德国、英国的近代的启蒙代表人物的意识分析重新整理,就可以为这个时代找到正确的道路。科学精神作为资本主义中最强劲、最外在的力量,胡塞尔没有兴趣去认识,在康德人的意识三分之中,胡塞尔只强调了纯粹理性的推进工作。而且,胡塞尔的纯粹理性的现象学已经获得了一种乌托邦的拯救力量,对他那个要拯救的世界,实际上没有太大的精神沟通。康德的纯粹理性的色彩植根于清教的禁欲主义之中。

胡塞尔的科学精神通过现象学对科学精神的重新奠基,是一种明见性,对科学精神的发生进行现象学描述,那么科学精神的结构、范式是既定的,那胡塞尔的目的为时代找到真光,这样的对科学精神的现象学的反思,目的不在于科学的本身目的,胡塞尔的现象学以这样明见证的要求,这样明显的信仰的诉求,那明见证的光,是什么光,因为胡塞尔信念中这悬搁之后的现象学之光,胡塞尔的现象学就成为了动荡不安的此世的指路明灯。胡塞尔的明见性的光,与新柏拉图主义、柏拉图太阳喻这样的光的比喻还是有很大的复杂关系。由于胡塞尔认为的明见性的意义的投注,意向是明见之光,这样的信仰的感情投注,使胡塞尔隐藏在现象学的后面的真正的目的没有达到,胡塞尔投注的信仰并不是他周围的群体真正渴求的,胡塞尔对时代的诊断处于时代的貌合神离的关系之中,但胡塞尔的现象学的方法得到了普遍的生命力。

胡塞尔的内在信仰使他不可能信任那个时代的存在主义、新康德派、尼采的超人学说等等,原因是胡塞尔的情感是前后一致的,纯粹先验科学与他的内在信仰合一,尽管这一点很隐蔽,但也很明显,通过对近代科学的现象学还原,实际上胡塞尔要到达的不是为纯粹的数理逻辑的方法进行现象学奠基,而是要为数理逻辑和其价值的设定的主体两方面进行奠基。这条通道因为还是主体性的进路,所以胡塞尔必须在价值设定的先验自我内面进行历史的还原工作,否则这只能是从主体到主体的一个过程。胡塞尔这样严谨的哲学家不会这样轻易回避这个巨大的困境,所以可以在其中看到胡塞尔真实的想法,那就是胡塞尔其实有一条自己早已就有的现象拯救之路,犹太的神秘主义的道路。胡塞尔通过现象学还原,就能悬隔周围生活世界的虚假的幻想,回到本真的真实世界,这一点与本雅明非常相似,离开这一点去看胡塞尔会走很多弯路,分析胡塞尔的周围生活世界的如何还原,古典人文主义重现,这是绝对误解了胡塞尔,胡塞尔其实并没有古典人文主义的精神气质,只是在那个时代,人人可以获得精神的平等和人格的尊严,在当下的时代人为非人,胡塞尔的痛苦是很强烈的。胡塞尔希望为欧洲社会找到一个永恒的理想的根基,他的真实的道路就是这条道路。想想莱辛的《智者纳坦》实际上为德国古典人文主义的奠基之作,再想想胡塞尔对那个时代的情感,胡塞尔的真实情感,我们应该可以看到了。

 

 

注释:

[1] 埃德蒙德胡塞尔:《欧洲科学危机与超验现象学》,张庆熊译,10页,上海译文出版社1988年。

[2] 胡塞尔:《欧洲科学危机与超验现象学》,59页。

[3] 胡塞尔:《欧洲科学危机与超验现象学》,78页。

[4] 黑格尔:《自然哲学》导论c部分“自然哲学的划分”,35-39页,梁志学等译,商务印书馆1980年。

[5] 阿多诺:《否定辩证法》,张峰译,65页,重庆出版社1993年。

[6] 胡塞尔:《哲学作为严格的科学》,倪梁康译,56页,商务印书馆1999年。

[7]卡西尔与海德格尔之间的达沃斯论辩(1929》,倪梁康、张廷国校译,见《中国现象学与哲学评论》第五辑《现象学与中国文化》,206-233页,上海译文出版社2003年。

[8] 《韦伯作品集》第Ⅲ卷《支配社会学》,康乐、简惠美译,366页,广西师大出版社200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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