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吴宓的第二次婚姻

 昵称16239 2008-01-01

吴宓的第二次婚姻 [原创 2007-12-31 04:06:34 ] 发表者: http://jxq2006.blog.hexun.com/16074473_d.html


解放初,吴宓与其兼课的重庆大学法律系女生邹兰芳相识。邹出身四川万源县富家,但镇反期间,其兄被人民政府枪毙,家产被分,父母也相继而亡。吴宓由同情而开始资助她,往还颇多。邹兰芳由感激而生恋情,尽管吴宓自持退却,阴差阳错,终为婚姻。1953年婚后不久,邹兰芳病重,迁延近三年而去世。吴宓日记详细记载了他与邹兰芳的交往及其婚姻经过。其第二次婚姻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历历可见。

 

一、由相识到邹兰芳示爱

1951-1-2

7-9兰来,取去其存此至金戒指。宓陪送至半途而归。兰仍不感人世之艰难而无所戒惧,又喜游乐,不用功也。

1-12

兰来,为宓装订庚寅日记。泣述其本县万源农民索提兰父邹炳昌先生(字荣光,年六十八)由成都回籍公审。兰母有万源家中寄书来,命兰与嫂进安眠药水,俾父自尽而免于刑辱云。闻之惨然。

1-19

兰来,知其万源家中退押派定二亿数千万元;以所有房产作抵,并得戚友赠助,已缴付完清。兰母偕家人,移居所办私立小学中。正宅及宅中所有粗细器物,则由农民迁入居住并占取享用,以符今昔翻覆轮换之义。农民佃客中,尚有据实声明“未借邹氏债”及“某项押金已收回”者,主事者均不许听。兰之干兄(昔任县长)与一表侄已被枪毙。兰母等欲离乡,不许。兰家产略尽,惟本乡斗争恶霸地主之风波已过,兰父幸免逮回本乡;今扬言已得疯疾,以便蛰居成都云。

2-20

旋兰再来。泣述其家中退押以七十佃农控告,复增巨数,且兰父尝私其婢,兰母斥婢去,婢羞愤自寻死(似金钏事)。又兰父寿辰,有二女伶陪宴称觞,极力趋奉,而今婢之父母及二女伶,皆告兰父罪。农民协会令追兰父速回乡受审。兰嫂由成都复电,诡云父已逝世。农协严令舁尸回乡,以待治罪。至是兰父生死难逃,恐已自裁矣。而兰母及眷属之在乡者,今多其所有,且不许兰母食白米,迫令啖杂粮云云。

2-22

归后,兰来,述其父已安,家人均可无恙,但资财已尽,学膳费无出。宓允月助十万元。

3-28

接兰邮寄宓长函,明显详切表示对宓之爱情,而沮丧自伤。宓即复函,述宓一生之情事,说明兰爱宓之不当,指明兰之愚,而望其仍以师长者视宓云云。并将原函批注附回。

 

邹的痴愚和吴宓的无奈

7-24

晚…8:00女舍访兰,惊其服丧,悉其长嫂在蓉羁禁后,兰父邹荣先(字炳昌)先生遂得狂疾,旋于六月二日逝世,享年六十八岁。妾夏氏自尽以殉,家人惧祸,秘之。于是长嫂得释出,与兰兄之副官草草治丧,葬于宅旁。长嫂(年三十六)今咯血,财物已垂尽,顷始函兰云。宓告兰,世间全家遭遇之惨,更无如1951年君家者,此后尚有何灾祸能来耶!持此差足自慰而已。宓付兰十万元(连日昨二十万元)。

8-1

晚…800兰来。……宓允即为筹借用款,明日下午送行云云。而兰仍久坐,哭泣不止,湿宓二巾。奉问之不肯言。宓不得已900冒小雨,张伞,送兰回重大女舍。途中试猜兰伤心哭泣之故,(一)为家破人亡,父兄诛死;(二)为昔富今贫,仰宓供给学膳费,不能如意支用;(三)仍存爱宓之心,但此断断不可。盖宓年长兰逾三十岁,况又决志为僧,必须守贞,故对任何女子已不能有恋爱婚姻之事。前已一再郑重告兰,兰仍执迷不悟,徒增自己之痛苦,而自毁灭世间难得之师友,愿速省悟悔改,努力前途,云云。(兰在女舍门外,复坚执宓手立多时,女生过问者不少。及宓去,兰犹痴立目送久之。)

8-22

700……赴抚、捷寿宓宴。客惟兰及况厚源。……晚900抚送至校门外。兰邀宓送至女舍大门外,立树影墙边中,痴病复发,坚握宓手,又挽宓臂,似悲似怒,久久不放宓行。宓知其意,但宓坚持不乱,从容再三谕兰勿再痴愚,只应省记(1)宓年五十八岁,(2)宓为僧人,必严守戒律云云。宓耐心坚持至半小时,始得脱手而急归。抵西师已1030寝时矣。

9-17

兰托人送函来,求给十万元还急债。始知兰仍事应酬,用钱甚多,随意举债。且八月底宓付七万元亦挪用,未缴九月下半月膳费,而谎报宓云已缴九月全膳费等情。宓于是甚怒,即复一函(邮寄)重述宓原定之助兰费用办法,及兰用款超过,又不遵宓教戒情形,今后仍月给兰十五万元,按定期分付。此外一切宓不闻不问,待兰自筹谋。如再有函来谈及经济用费者,宓概不拆阅,亦不答复云云。噫嘻,兰镇自暴自弃,不值得宓之济助者矣。宓今恼兰之意多,而怜兰之意益少,是兰自取之咎也。

9-18

800后况厚源陪兰来,兰独留。其时全楼之电灯熄灭,于是黑暗中兰自陈未能遵行宓之教训,深感激愧悔,但此次十万元急债须还,求宓特赐资助云云。宓坚持仍照宓昨函办理,此次绝不通融。兰债须兰自了,俾得一痛切之教训云云。兰乃取去其寄存宓处之金戒指,拟明日入城兑换以偿债。又告宓,近与杭友习艺术者相悦,恒通航空信。时月光入户,兰痴病复作,坚欲拥抱宓,宓强脱之,送至楼口,交付况厚源陪去。

9-22

读兰今日上午来函,甚怒。盖兰决参加土改外出,明年二月初归,乃谓伊最爱宓而不获报,宁愿远离宓以自疏自慰云云。宓嫌其有挟制求爱之意,兰如此,未免自卑,可谓愚而自贱矣。兰求给(一)土改置装费十五万元,(二)十月七日代还兰所借黄冠效教授十万元,(三)借宓之手表,修理费二万五千元,(四)仍为保管金戒指,盖未兑换。云云。宓并怒兰之行止反复、无定、失信。……

9-25

……晚为此事方恼恨间,兰忽至,云,昨已定行土改,十月十日出发。顷甫接宓今晨函云云,遂以已购之布与八万元掷案上,供宓取回,而哭泣不止。宓以兰如此撒娇逞性,必欲宓向兰赔礼祈求,方肯仍收用宓款以置办行装。宓何辜而对兰如此卑屈,兰又何德何能而对宓如此骄横冷傲?斯皆由兰爱宓之一念作祟,固未尝以正常态度待宓也。于是兰哭泣愈甚,而宓愈怒,厌恶恼恨兰之心愈深,虽曾责斥兰,仍以礼貌自持。兰卒收取所购布及款八万元而去,表亦携归。兰去时亦作怒容,宓仅送至室门。夫米遇兰甚厚,而不免凶终隙末,自足悲伤。然其咎仍在兰之痴愚,将两人纯粹理想之关系轻轻破坏,不尊宓为师友,必欲视宓为情郎,一再进攻,不听劝告,岂知爱反成仇,爱深则恨亦深,宓厌避兰不许其来宓处,而兰以失恋报复之心,偏欲来此见面争闹。兰所行不自知其愚,宓则厌离此类事已久而无奈兰何,哀哉!宓寝后,中夜犹怒斥兰不休云。

 

邹兰芳的“深心密计”

土改,吴宓的诗案

1952-1-25

晚…兰来,宓语以宓诗案详情。劝兰与宓来往不必招摇,以避嫌祸云云。兰家中老母派修马路工役,六兄枪决。诸侄居表兄家,蕙月汇二十万元供养。成都长嫂宅全空,本身衣服亦剥去,居茅舍中,有子女七,分于田数亩,请人代耕。其长男十八岁,从军入藏。此兰家最后之情况也。

1-29

回校,途遇兰为抚四处送信,乃偕来舍。午饭已过,自食挂面一碗。兰求宓为讲赠雪诗,甫讲一首,而陈梦恭来。兰旋去,欲携诗以俱,宓未许。宓观兰土改归来,痴愚如旧,仍系情于宓,而对雪殊嫉妒,一再查问。又述姜国华告委语,谓宓图与雪结婚云云。宓甚怒兰且为之惜。

3-3

午饭后,接兰昨夕500邮函,甚长,内述:(1)兰在成都曾失身于华西社会学系学生胡汉云,家人不许其嫁胡,兰遂来渝。1950年暑假胡泅水溺毙。(2)兰由胡肺病传染,得肾结核病,在渝割治。医戒三年内勿嫁,至1851年满三年,医嘱勿嫁身体太强健之人,兰因此乃欲嫁宓,而屡遭拒却,甚怨怒,但感宓恩,又复爱宓,缠绵至今。(3)兰亦愿由宓介绍与桢为婚,而与宓保持柏拉图式之关系。(4)兰近获爱友同系杜生竹筠,民族资产阶级家庭,居渝市九尺坎,洋房值九亿元。二月十七日邀兰至其家宴,求婚。兰以兰年实已三十二,而杜仅二十一,未可为婚,愿为姊弟云云。(5)土改中同学贺仁华亦甚对兰有意。末谓如宓不以兰失身于胡君为耻罪,请约三月五日上午在重大会晤,并同访其四嫂云云。

    宓即作一复函,逐条简答,付邮寄去。按宓素以为兰为愚稚可怜、天真任情之女子,今乃知中国男女人无若宓之诚实者。兰不以失身及真确年岁告宓,且思利用宓而嫁宓,张网捕鸟,打草惊蛇,一向所行所为,并非无意,乃皆权术,但未工耳。宓今后对兰,更当随时节省我之力量,勿浪虚掷也。……

3-4

上午兰来,留柬,约再来,并偕其四嫂专访云云。下午写日记。晚兰忽至。自云,夕接宓昨复函,甚怨怒,故来。宓教以正理,坚持宓对兰之一贯态度与行事,即:(1)纯粹之师生关系,(2)正确之人生指导,(3)必要之经济援助;其间毫无:(1)恋爱,(2)诱惑,(3)市恩之意、之欲存。且声明此态度始终不改,兰之利害苦乐、成败得失,惟当善自察绎。倘兰以爱宓而致怨怒痛苦,宓概不负责。今宓只望兰能随时随地为宓节省时间、精力、金钱,此生他无所求于兰也,云云。900兰别去,临行,痴意又作,强行拥抱且吻宓颊乃去。

4-24

夕兰来,又强拥抱宓。兰以宓对雪关切触己伤怀,乃大悲泣。宓极力宽慰,谓宓止于同情,决不可能结婚。兰竟以拳击宓,云,他日如宓与某人结婚,兰将杀宓而后自杀云云。后又破涕为笑,谓杀宓亦做不出,但自己实甚矛盾痛苦云云。

6-3

平来,密告五月二十九日重大中文系小组会中,熏大肆攻诋平兼及宓,……讦宓资助女生邹兰芳而与之过从甚密,恒共游餐,斥为年龄悬殊之“不正当的恋爱”,应检讨云云。宓按,此事沸扬,兰实不惧怯,宓亦无所畏,特其结果,宓与兰将被迫结婚,此兰之所深喜而宓之所甚不欲耳。

6-14

    膳团晚餐后回舍,兰已坐待,述近情,欲宓代撰自我检讨,宓辞以无暇,兰不悦。又告宓数事:(1)重大同级之爱人某,有反革命分子嫌疑,经人指出,故已托友告其人,即与断绝矣。(2)北大孙云铸之弟孙云畴,联大政治系毕业,与兰在蓉相识,后留美哥伦比亚大学习图书馆学,今为北大图书馆学教授,实为兰之爱友,频招兰往。故兰在重大所填毕业服务地点,一为北京,二为杭州,三为西安。但兰以反属身份又学业成绩不佳,分配至京、杭之可能几等于无。今兰所最愿者,为迅速与宓结婚。否则七月底毕业之时,组织分配,派兰往滇黔二省,将如之何?故兰求宓七月初即与兰在此结婚,在法院登记,俾兰留渝。至宓对兰爱或不爱,抑或爱之不深,心中另有他人,兰均不计。伊如得嫁宓,当纵任宓自由与他人接近……当今只求嫁宓留渝。是晚兰一再泣求,宓终未允。宓谓,为兰计,宜即与孙君结婚为最善云云。兰又谓伊已以宓与兰即将结婚之讯遍告宓与接近之友生。抚极欣赞,委则谓宓理应如此云云。按,兰爱宓之情,宓故欣感,然宓与兰往来之时,彼此原有明白谅解,今兰请立即结婚,宓断不能行。以宓年老,不难清心寡欲,了此余生。若事出勉强,徒滋悔恨,似不可不慎也。

6-18

晨粥。委来,谓澄将切劝宓婚兰。宓答,宓随时可投嘉陵江死,无所恐惧,不能违心云云。宓今深知兰之聪明与权术远在诸人之上。今千方百计,自甘献媚,而故意广播于诸友生,笼络包围,必欲得宓以遂兰愿。

6-20

上午兰来,宓述澄、委兄弟逼劝宓即婚兰。兰力辩伊决无造成空气或圈套以强求嫁宓之事与意,告宓:(1黄德禄夫人约兰同赴北京,即住孙云铸宅,助成兰与畴婚事,而此间西师、重大亦有聘畴之议。兰拟呈请组织准其休息半年,勿派工作。而求宓助伊赴京旅费及休息中用费。宓允之。(2)兰以夫人劝,已与其反革命分子嫌疑之“爱人”取消婚约,以专心于畴,托政治为理由。日间拟请“爱人”同夫人看电影并便餐,以慰“爱人”之情而存友谊,为此乞费。宓即付兰五万元。(3)兰之本愿实为嫁宓,不得已而求其次则畴。故宓若对兰亲近,兰仍以嫁宓为第一追求云云。附告(4)兰早年失身于胡汉云后,复与洪□□(达县人,高中学生,时寓兰家)有同样关系。其人勤敏好学,但以贫挫沮,今为重庆某报编辑云云。

6-24

晚……归舍,得读兰函,略谓前日即复孙云畴书,邀兰赴京,否则畴即应西师聘来此。兰已复函谓决即北上,祈畴勿离京。盖兰决委身于畴,但求宓供给兰北上旅费。宓思兰今嫁畴,实为所得,就此将宓对兰之责任缴清,亦是佳事。后来一切,惟视天命。

6-30

上午兰来,谈之。知兰与畴并未约婚,仅为好友而已。兰意仍欲嫁宓,对畴毫无把握乃不得已而思其次耳。

8-10

(晚)900访雪。宓述兰强求宓婚,并宓之情意等。雪谓兰来亲近雪乃视雪为敌人,雪早洞见兰之心,已向兰确切表明从无爱宓之心。又云,兰之处心积虑,千方百计,必欲得宓,必自有其理由,今尚未悉。惟既如是甘愿嫁宓,婚后当必对宓甚好,宓今兹不必忧虑;只以兰之奢侈浪费,婚兰后,宜对兰之用钱加以限制,勿如前之纵容太过。能有余款,月助雪二十万(晓亦允月助二十万,且已付),譬如供养一孩之费用,则雪尽可自由生活,徐待合适之伴侣出现。对宓仍可为友而无伤也云云。宓甚服雪之明达俊快,以为诸人所评,未必确当。寝后辗转反复,婚兰与否必须慎决。

8-17

(晚)700促兰回重大,仍不肯行。强宓即函毕业生分配委员会,以将结婚留兰于重庆市郊,并速以其情告澄、敬云。宓自陈尚无决心,只恐以宓爱兰不足之故,婚后不能对兰好。窃望有他人爱兰而接受兰之爱,若宓则宁愿置身局外,不再结婚,而自由随宜为兰为雪以及任何女友女生指导帮助,此身份,此职务,实对宓之性情与年龄为更合适而可自信云云。兰旋以宓不肯即函毕业生分配委员会,哭叫大闹。相持间,唐克全赖,时已过900,于是全、宓各张伞送兰步回重大。将至,因谈某事,宓又表示爱兰不深,兰又大怒,哭闹。

8-19

900访澄,述对兰情事,及宓今者宜于三途择一,即(一)婚兰,(二)独身,(三)依佛忏悔以出世之心,并绝兰雪,一切不问。澄谓兰纵欲任性,自私自利,强来爱宓,实行接近,步步诱逼,皆为利用。宓应自恨把持不严,不自克制,对兰纵容太过。如今兰处处散布空气,制造舆论,宓拒斥婚兰,不肯就范已难。继谓以宓性特异,依佛出世,恐难潜心,不易坚持云云。

 

决计订婚及其反复

8-21

晨勉作宓、兰联名上重庆沙磁区高等学校1952年毕业生工作协助分配委员会函,谓宓、兰已订婚,请对兰之工作地点,分配时赐予照顾云云。

……晚700后,从兰意,偕访。兰签名盖章,乃托以晨函代呈分配工作委员会主席郑衍芬教务长,并请勿宣布于外。……

    寝时犹觉与兰婚恐不妥。

1952-8-23

(晚)约800回舍,兰已至,知宓昨晨所为,大怒,欲径节谒郑教务长取回原函,宓劝阻之。兰持畴航函,甫收到者,而坚不肯示宓。函似仍促兰北上者,否则责怜之意。兰迄不肯露,于是宓从容责兰,不应半年来一意孤行,深心密计,务求得宓而嫁之,而一切却又不肯与宓直说,不以衷心相示,惟布置网罗,使宓堕入其中而不得脱。又如对畴如何,始终严禁宓不得与或谌君谈,亦不许宓与英谈。总之,由兰完全统制行事,而所行者,对己对人皆有害无利。即如绝畴,对兰为不可弥补之损失,而宓固日夜劝兰必当嫁畴者也。此时宓之心情,决与兰绝,而依佛忏情,不再作恋爱婚姻之想。对雪决止于友谊,所不待言。于是以此意再三告兰,而兰不省,郁怒不解。兰索零用,宓奉二万元,兰怒掷于地,宓捡取,复和颜进之,乃收。兰又以宓言某事,举拳痛击宓右肩者二。凡此小节,非宓所吝。主要方针,宜如宓兹所定者矣。1000后,冒小雨送兰至重大。

8-25

中夜失眠,近800始起。上午900酿造室赴调查研究总结报告大会。会中思人生各事随时多变,但行目前所宜,不必长计深求,遂于近午决定与兰结婚,勉从兰意,以前函径呈工作分配委员会,俾定可留兰于重庆市或郊区云云。……午饭后,见郑衍芬教务长,宓呈写就之柬,言与兰婚事已决定,请即以前日之函,径提交工作分配委员会,以备今晚开会决定云云。郑公允照办。

8-28

宓今日颇望兰派往北京或滇黔,借此远离而断绝。今知必在重庆,颇悔八月二十一双函之多事!已而谌君暂出,兰索吻抱,并求同卧息,宓拒之。谌君旋归。兰必欲宓函鲁求函托司法部长但懋辛氏分配兰于重庆市区,宓又屈从之。

……宓冒雨回西师。夜中久醒,决对雪并兰断绝,以解矛盾,而自求安乐。

8-29

……明悉今日党国之政策及法意,深悔八月二十一日双函之失,不但造成不愿婚兰而必须婚兰之拘缚,且惧将因此受组织责难,致身败名裂,重来屈辱。因之,深怨兰之累我!

    ……中夜久醒,欲函兰详陈衷曲,求勿强宓为婚。又欲函英劝兰勿嫁宓,均不果行。

8-31

    下午1-3为倬细述对兰情事。倬之分析论断,极为明敏精密,不及详记。结论云:(一)若在此以前,倬必力劝宓勿与兰婚,更宜坚持抵抗,断不与兰亲近。盖兰操术甚工,用心甚深,夺宓对他人之爱,取宓为己有。但事至如今,则倬劝宓只有婚兰;如宓能转介绍兰与某友人,且不以宓与兰之关系为忤,则宓亦可不婚兰。宓答,有唐克全君,正即其人也。300全适至,倬去。宓与全婉谈久之。全表示,倘兰愿嫁全,全极乐与兰结婚。

    6-7函兰,劝兰转移对宓之情以对全。(此函未发,存)

    ……(晚)8-10访涛,还借款,不书。涛评宓答张纪域言太直,宓述对兰近情。涛劝宓曰:兰之“才思”实过于宓(一)必欲亲昵(二)八月二十一日写双名合上分配委员会函(三)八月二十五日再请郑教务长以该函公布。此三事者,皆兰之深心密计,甘言妙旨,而宓堕其术中,虽悔已迟矣。事已至此,自以婚兰为正当办法,否则恐有不利,澄老成明达,见事甚深,其忠言不可不听从云云。

9-3

(王恩)洋在车站就宓个人之情境,训教宓曰:(一)最上,能专心依佛,但必须止情方可断欲。(二)如不能,则应与一女子结婚,遵儒家之礼法,行在家人之生活与道德。此外无好办法,云云。宓深服洋言,决先试行(一)途。

9-4

晨起叩祷于父,专心归佛,对兰不婚,亦不为情缚。上午函兰,婉陈此意。连同八月三十一日九月一日写就之函,邮寄兰。

9-5

下午……130兰忽至,怒掷宓昨函及全求爱函于案上,欲与宓绝,旋又索吻抱,求同卧息。宓责其纵欲任性。230送上汽车入城去。

9-25

(晚)8-10兰来,以手巾裹二馒赠宓,涕泪再三。宓虽决定不与兰婚,然伤别之情亦颇深矣。兰去后,宓略整理,叩拜父迁徙,并乞护佑,乃寝。

10-25

600偕兰中灶食堂晚饭,宓先毕,以欲取沸水,未候兰食毕,先出,兰以此甚怒,哭泣久之,谓宓当众辱兰。又责宓不应对委等述兰曾对宓自荐枕席之情事,使兰无颜见人,只有远逃西北之一途耳,云云。宓诚心认罪,始转悲为喜。

11-4

……故兰对宓所言“藩云,宓每晚皆在雪家”云云,是兰有意虚造。此其一。推之,兰十一月一日函谓曾告谌君“西师之人均传说宓将婚雪”云云,宓昨晚面质谓“未向任何人谈宓事,亦无所闻”。是兰虚造之二。而昨雪告欧以宓对兰介重大男同学二人来见雪,“宓犹责兰多此一举”,是兰虚造以语雪者,此其三。夫兰为图己之得嫁宓,离间宓与雪以固其所,然宓最恶不诚实,以此更不喜兰矣。

11-22

晚饭后,回舍,兰匿候于门外,宓不意其来,迎入。兰谓疑宓病而未获信,故来探视。又述刘述芬在小组告讦,致小组中人颇指责兰与宓恋爱为不正当。(1)不嫌宓年老,(2)贪恋教授之名位及生活云云。兰一方面云宓可以进行他人,兰一切听命;一方面又云,宓如弃兰,兰必将自杀。自杀前当以信件等悉呈刑庭庭长王继纯,俾法院“拘讯”宓,而使宓亲尝囹圄之苦云云。

12-27

又接须妹十二月十八晚函,自述恋爱婚姻往事,力赞宓结婚,并劝宓婚兰,(1)负担轻,(2)照顾宓尽心云云。

1953-2-28

郭益成至,带来兰与宓短函。又兰小照一张,小照备贴结婚检查证。函谓革大卓主任言,只须西师出具宓允婚证明,证实宓确已离婚,革大即可发给兰允婚证明书,不必阅视心一及来离婚证件云云。兰据此催宓速行结婚。又引眷言,主张亦同。函末附言,命宓代兰访雪候病,助用费云云。虚情假意,八面玲珑。

3-2

晚饭后,……至小学访雪,……谈至800后。

    撮记所谈,不依伦次。(一)雪此次复职回校本部,实由雪一学期苦干勤能,而小学群师给予好评之故,人事室乃有此令。(二)雪谓爱情首贵专一,既择定某人为我之理想,则应于此外万千男女朋友相识皆不系心。宓之大错,在太乱太纷。如宓所述昔年为薇为雪梅而失彦,以及近年爱雪而恒亲兰,皆由过求周到,不辨轻重,自己心中无主,随意挥洒,旁皇迷乱之故(按,昔年郭斌等早已以此责宓)。如此办法,不但自贻伊戚,有时亦使其所爱之人失望。(三)宓之另一缺点,则坦白过度,不能保密,自己之心情与行事,必须对近旁之一二人诉说,倾泻无余。如无知友善士在侧,则不择人而谈说。宓年来以一切情事对兰倾泻,纤细无隐,故兰熟谙宓之性情,而知所以擒获宓、控御宓之方术。(四)世间万事不能勉强,爱情尤些须不能勉强。凡人所作之事,皆是彼此甘心自愿作者,他人断不能强彼作违心之事。所谓“此非我所欲,不得已耳”是自欺也。宓既曾怜爱兰,今之婚兰也甚宜,又何必嗟怨!(五)兰处心积虑,必欲嫁宓,为时已久,兰嫁宓后,定能很好共同生活。至于雪之前途,亦只有视事势之推移,顺机运之自然而已,云云。

宓辞出,……今晚聆雪所谈,如冷水浇背,使宓万感交集。夫雪责宓之言,即昔年彦所责宓之言也。伤哉!

3-4

上午函兰,言宓已函上院长办公室,得发给公函后,即拟于三月五日或九日来革大,取得革大公函,即偕往登记结婚。惟又述宓年来心情行动之屡次反复,暗示宓今与兰结婚实非所甘愿,乃不得已而为之,冀兰能自动释放云云。

4-5

上午与兰久谈。兰述,此次在革大思想改造,关于与宓情事,卓主任仅命写一报告呈彼阅,而免去在小组讨论云。宓告兰,宓对兰之热爱宓,自深感激,若兰必欲与宓结婚,俟北京证件到后,亦必从命。惟宓实不爱兰,今宓已决放弃雪,用双遣之法,依佛忏情,则此时与兰结婚,实觉矛盾,在势甚难。而由兰本身研究,兰实应嫁畴,方不负兰之青春及其一生,胜过为宓老年之伴护人云云。兰闻此言,不暇考虑,立即大怒,涕泪交流,以拳痛击宓身,谓兰爱宓至极,绝不嫁畴或任何人,今已申请组织批准,宓到此而犹云“不结婚”,实太残忍,云云。兰于是大声呼叫,自言欲杀宓或自杀,哭闹久之。……总之,宓自觉深负兰之痴爱,但又怪兰不审恋爱之现实,不推己及人,平情恕物,而如骄纵之小儿,恣意妄行,必欲达其目的,不纳忠谏,不许违抗,而不知宓之心情固极反乎是也。于是兰大悲伤,宓亦痛苦……

48

晨,思兰事,甚为郁苦。今不婚兰,人讥宓为残忍;婚兰又心非甘愿,且恐生活劳烦,经济困难,身体疲乏,未能满足兰,终致勃谿。兰不自悔其坚执,反而嗔责宓之无情。总之,兰女宓男,兰少宓老,故将来及现今情形无论如何,人皆宽恕兰而严责宓。呜呼,一时之疏忽,遂贻百年之悔,哀哉!

 

日记摘录至此。吴宓的三女儿吴学昭在日记的注释中说:195353)以下至1953731之日记,不幸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抄后,全部丢失。据作者与亲友书信及文革中交代材料,作者于195368与邹兰芳在重庆沙坪坝主管机关登记结婚。邹兰芳于19536月下旬,由西南人民革命大学调往西南师范学院学前教育系任系务员。尚未开始工作,即以结核性脑膜炎以及肾结核、肺结核咯血,于19537月入往重庆北碚市立第九人民医院治疗。   

    婚后不久,吴宓即深自后悔。吴宓认为,兰之嫁宓,只为图以宓每月之薪尽归兰支配,以济助兰之嫂侄妹及学友者。料理邹兰芳病事期间,吴宓认为,他们的前途有三:邹兰芳病死,否则吴宓定因此大减余年;离婚,可获安乐清静自由;终年争执不和(1953-9-15)。邹兰芳竟如吴宓预言,在19564月病亡。

    吴宓之第二次婚姻,虽由邹兰芳深心密计,实也吴宓之滥情所致。语云: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故邹兰芳实不足责,而可怜可哀。吴宓的问题,已痛陈无隐,深中肯綮。但25年过后,毫无进步。吴宓称38岁之后专心研究人生、感情等问题,案其行事,可谓毫无心得。无怪论者如钱钟书等谓之愚,实亦人情之难免也。1956年邹兰芳故后,如果不是政治运动越来越猛烈,吴宓恐怕还会在恋爱婚姻问题上瞎折腾,耗费光阴无数。但这也是人之所以为人,吴宓之为吴宓。吴宓的日记,给人间留下了一份难得的、真实无隐、阴差阳错的感情婚姻记录。他的日记是无愧于人于己的。这并不是大多数人能够做到的。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