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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兆军:解读长销书“密码”

 昵称85772 2008-12-28

  王兆军,一位写实主义风格的作家,他的作品有着强烈的人文关怀色彩,同时,他又是一位有主见的思想者,他的文字表达的是对社会的审视。这位20世纪80年代文坛重量级的作家,沉寂10年之后,又重现文坛。在2002年全国图书订货会上,作家出版社和工人出版社联袂推出他的两本散文随笔《碎玻璃》和《皱纹里的声音》。这两本集子,引起了业界的关注。日前,记者与他的对话就从这两本集子开始。
记者:您的这两本集子是不是对您近年来在情感和文化反思这两方面的一个交待?您怎样评价这两本书?

  王兆军:几年来,或者说10几年来,写了一些随笔。这些随笔,有些是自己有了感觉,记录下来,有些是看了什么书,得到一些启发,就记录下其中的感想。本来想编在一个集子里的,但是放在一起不仅内容有些杂乱,书也太厚,于是,就分成了两类。将其中的文化批评的内容放在一本里,感情方面的放在另一本里,它们几乎是同时编好,所以就同时出来了。 要说这些随笔有什么特点,只能说,都是用心写的,自己觉得书中满是真诚。

  我的作品不属于畅销书,但绝对是长销书,因为它的内容是鲜活的,感情是真挚的。就如我在两本集子的序中所说,我的文化批评随笔是不成用的东西,但读者看到的却是依然晶莹透亮的思想,边角锋利。金钱、功名和滋味并不隽永,叫人深刻感念的还是亲情、友情和乡情。亲情像一块美玉,必须不断抚摸不断玩味才能温润光洁;友情则像一首美妙的歌,经常吟唱才能体会个中韵致。乡情则像风,一阵阵撩拨人心。为了找到和这种感情相匹配的风格,我使用了朴实无华简洁的语言。这两本书是从我心里流淌出来的。

  记者:在您的作品中,表达的是强烈的对父老乡亲的关爱之情以及对社会丑恶现象的鞭鞑。谈到亲情、友情和乡情时,你是那么地动情,而对社会存在的问题,你又是那么地愤怒,这两种情绪在你的心中,是怎样一种情结?换句话说,你是怎么看待作家的人文关怀的?你认为思想在写作中占什么样的地位?

  王兆军:强烈的人文关怀,是创作所必须的。从20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末,我在文坛沉寂了10年。这10年中,头几年是为写不出更好的东西而苦恼,后来是为生活生计问题忙碌,压力大,没有时间和精力写作。再后来,是反省,是对比,是重新唤起热情,并确定自己的路。我曾经尝试过改变自己的写作方法,包括语言方式,但不成功。后来,一些朋友劝我,还是用自己习惯的手法写,力臻文字的完美,没必要寻找自己不习惯的形式。于是我开始重新认识自己,在反省中认识自己和素材。一旦这些东西具备了,激情自然就产生了。

  我也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在理性上比前强多了,这种强大对文学创作不是好事。理性常常伤害文学,伤害感觉的弹性和情绪的流淌。我的作品本来就有理念重的毛病,如不注意克服,不会进步。在好长一段时间内,我非常谨慎,几乎不敢动笔,我怕伤害了文学,伤害了艺术的本质。后来,因为老想不通,索性文从心便,有啥就说啥算了。我相信,只有真诚,才能感人。《皱纹里的声音》就是根据这一原则写成的。我相信读者会喜欢这样的从心里流淌出来的文字。真情与朴素,让我找到了驾驭激情的办法。

  我认为,当代中国散文中存在着躲避思想的风气,所以不够雄健,不够分量。除了客观原因外,也有作家的放弃和委琐的因素。散文,一种可以包涵各种风格各种内容的伟大文体,却躲避着社会重大问题的探讨,躲避着对民族精神的审视,甚至放弃了对传统的敲打,泯灭了渴望新思想的激情,总是玩弄名人的卡片,总是梳洗着自己的羽毛,这样下去,是不会有出息的。还有些人,装怯作勇,以没有思想自居,像个撒泼的流氓炫耀刁蛮,更是羞耻。在散文的思想性上,我们应当提倡进步、健康和科学。

  我提倡新古典主义。所谓新古典主义,就是为文应言之有物,要有真实的感情,为字要精炼、朴素、典雅。我反对空洞,反对矫情,尤其反对无聊的文字游戏。这样做的目的,在于继承中国文学特别是中国散文好的传统,反对多年来文学界的浮华之风,苍白之美。

  记者:您怎么看待本土创作?

  王兆军:很多人都有类似的看法:出去看一看,可以开阔眼界,体验不同,发现长短,感悟新事物。回来的好处是,立足本土,焕发激情,重新认识,获得共鸣。出去而不回来,虽然也有对比,但对比后的情绪往往缺乏阳光和土地,有病态之美而无健壮的依托。

  我对不同文化的对比在认识论上的作用,给予充分的肯定。我也赞赏距离给人的感情造成的美好体验。一个闯荡过游历过的人,和从来围着父母转的人就是不同,你甚至能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出来。在充分肯定距离的同时,我非常强调本土写作。本土,祖国和家乡,亲友和同胞,如同花木所依赖的土地。无土栽培诚然是新兴的园艺,但无土栽培的产品,其味道总让人觉得不那么正。这可能有些偏见,但我认为,写作离不开母语,离开自己心灵关怀的地方,会逐渐瘦弱下去。

  出国前,我觉得中国怎么那么多问题,简直不可救药。到了美洲,看到美国当年开发西部时的记载和描述,才知道一个国家在发展过程中必然会遇到一些问题。比如交通,美国中西部的几个州当年有过很长时间的争论,到底交通事故应归政府交通部门管还是归警察管,反复多次,有过各种各样的探讨。中国现在也一样,交通部门和警察总在争论这些问题,谁都想多一点权力,多弄些钱,可是谁都想少管事。再比如教育,不亲身经历,不会对中国的教育有这样深切的体会。教育问题看似应试问题,其实还有思想方法上、文化传统上的问题。

  感情也是这样,只有在很远的地方,才能深切感受到亲情、友情和乡情的分量。鸟儿叫得好听,是因为不放在一个笼子里。我的散文《皱纹里的声音》,就是另一个笼子里的鸟叫。没出国时,尤其是年轻那阵子,体会不是这样深切,有时甚至疏离亲情。年轻时,恨不得离开父母远远的,谁都别管我才好呢。对朋友的认识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那时觉得多几个少几个朋友没什么。现在才知道,朋友不光是帮助你搬家的伙伴,还有更伟大的意义。乡情,就不用说了。在一个地方度过童年,那里的许多东西、许多人,就带上了感情色彩,如同人总是记得小时候的食物最好吃一样。

  记者:您是位写实风格的作家,您所处的时代是一个社会大变革的时代,经历过合作化、文革等等运动,并且在您的身上留下很深的烙印。而现在的读者,特别是年轻的读者,他们是生活在游戏机、网络之中,您能与他们沟通吗?您与他们有什么不同? 

  王兆军:不同年龄段的人,经历也不同,在社会发展节奏很快的时期,尤其是这样。但是,人性的基本方面是差不多的。从年龄和经历的意义上说,人是有命运的。早我和晚我一辈的人,所生存的社会环境不同,经历也就不同。想到这一点,就觉得个人对社会和时代,是非常无奈的。人生好像是被什么规定好了似的,这种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无奈,常常被看成是命运。想安静地过日子,可能一辈子处于动乱和动荡之中。想在动荡中成为豪杰的,可能一辈子被灯红酒绿和靡靡之音包围着,活生生消磨了英雄气。

  人在本性上是可以相通的,也应当相通。谁不是父母养的?谁不需要亲情?谁没有如泣如诉的友情和乡情?只是多少不同,轻重不同而已。至于思想,更是人人都有的权利,也是人人都有的禀赋。问题是,有些人的思想是在小圈子里产生的,说过就完了,自生自来。有些偶然的想法,其实充满着智慧的闪光,发表出来可以照亮很多人的旅途,可惜没有引起注意,平白无故地流逝了。

  时代的特点最先发生在青年人身上,也集中表现在青年人身上。和平、发展和繁荣的主题,最生动地被青年人的行为所展示。中年人羞羞答答,老年人冷眼静观,都和青年人不同。读书也是这样,中年人喜欢那些不一定要一口气看完但值得放在书架上的书籍,青年人很可能更喜欢当时看完很有意思,看完了就可以随手扔掉的杂志。不过,我觉得,文化传统这东西,不容易截然分开。总的说,我认为现代青年人,依然是相当传统的。他们的喊叫,有时只是故意的挣扎,是渴望摆脱,渴望自由的伸展。现实就是这样,青年人也是人,即需要传统来养活,又需要变革来发展。

  我和我的前辈和后辈,有不同,也有相同。我和我父母有相同之处,都很积极,都很勤劳,都主张依靠踏踏实实的劳动挣饭吃,都与人为善,对家庭负责任。但是我和父母那辈人也有不同。他们始终认为土地是命根子。他们强调中庸,注重随俗,我渴望激情,渴望不同。我和现在的青年人的不同之处是什么呢?这个问题需要好好想一想。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成功还是失败,都是题中应有之意。上辈人没有必要杞人忧天,后辈人也可能对上辈人有些误解。

  记者:读您的作品,我感觉你是位很现实又很理想化的作家,您对父亲、姥爷的描写,让我觉得现实和超脱都是您所追求的,而您对母亲、邓肯的看法,让我觉得传统和现代女性都是您所欣赏的;您的作品中通过中西对比的方式,以当代文明的伦理规范,严厉地批判了了各种形式的特权,同时批评了民众中存在的恶习。从文学创作的审美角度讲,您认为理想的人格和社会是怎么样的呢?

  王兆军:一切美好的人和事都是我所向往和追求的。理想的人格首先是做一个和善的人,但要有执著的人生追求。他的处事为人是平和的,但他的思想应该是锋利的,有振撼力的。对于文学创作来说,心灵的自由是最基本的条件,即使在自由的社会里,如果作者没有定力,他们随波逐流的自由也只能是对自由的浪费,对美感的放任和对自身价值的放弃。自由的心灵渴望美好,而美,往往是与众不同的。这种不同,不是刻意为之的媚俗之举,不是哗众取宠的把戏,不是生怕落伍、生怕寂寞的恐惧,而是精神汁液的自然流露。人们永远在追求不同,不同的环境,不同的思想,不同的生活方式。不同的文化都有自己的审美标准,东方人注重的是自然的、整体的、随意的生活方式,而西方人更注重的是理性的、科学的和严谨的方法论,东西方融合的文化是完美的。而完美的社会需要的是自然、文化和心理三位一体的美好,偏颇其中任何一种因素都是误会。

关于王兆军

  王兆军,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中文系。十几年前,他曾以《拂晓前的葬礼》和《原野在呼唤》两部作品,同时获得全国第三届中篇小说和报告文学奖,成为当时文坛上最有刺激性的人物。

  过去的十几年里,王兆军曾当过出版社的总编辑。后来他以访问学者的身份在加拿大的博洛克大学(BROCKUNTVERSITY)教书4年。1996年回国后,相继出版了他的《乡下人》三部曲,即《白蜡烛》、《青桐树》和《红地毯》。不久,又出版了长篇小说《绿帽子》和《蓝羽毛》。其中《乡下人》三部曲正在被译成英文和法文。

  王兆军的生活跨度是当代作家中少有的。来自农村,在都市生活;出身寒微,经历了官场、文场和商场;既喝过中国的米粥,也吃过洋面包看过西洋景。这样的经历使他的内心充满矛盾和冲突,也使他的作品饱含着城乡文化和中西文化的对比与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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