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晚秋时节,大堆大堆的柴禾开始往家运,偌大的后院已经堆满了,高高的,过了院墙,一冬天也烧不完。
终于在一天黄昏,我把柴刀从车上收起来,又极细致地一把一把挂在西厢房的窗框上。岁月的风尘一下子聚了过来,一点一点掩了它们的锋芒,我顾不上这些,一转身,从西厢房退出来,四下里转悠,享受着无所事事的乐趣。
晚上,我睡得矇矇眬眬,听到父亲又在磨柴刀,睁开惺忪的睡眼,我问父亲:“柴禾不是已经备足了吗,还磨柴刀干什么?”父亲说:“安静睡你的,明天起个大早,继续到芦草沟砍柴去。”父亲说完,臂膀的弓拉得满满的,哗——哗——一门心思磨他的柴刀,我怔怔地盯了一会儿,便又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一家人又挥着柴刀钻进芦草沟的沟沟岔岔,晌午的时候,便又砍了满满的一车山柴。有意思的是,这次父亲没有把柴禾拉回家,而是拉到了瓜地的地边上。秋天的瓜地空旷旷的,有一些衰草在风中摇曳,三角的瓜棚独自在那里蹲着。瓜棚的旁边,是一条并不平坦的土路,直通向乡里。父亲把一车柴就紧贴着瓜棚堆了起来。父亲一边堆,我一边嘟囔,明年生火做饭用不了这么多的。
父亲说:“也不全是给明年用的。”看着我还在纳闷儿,父亲便歇了下来,笑笑说:“天气越来越冷了,来来往往的赶路人若实在冷得不行,能有一把现成的柴禾揪下来点着,暖和暖和身子,有什么不好的。你上学不知道,年年我都要在这里准备下一车柴禾的。其实,一个人冷不冷,不在于自家有多少柴禾,只有你想到了别人的冷暖,懂得给别人拉下柴禾了,才会走到哪里都不挨冻的……”
那几年,我一直在学校上学,书本里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说的这句话,也不知道父亲年年要砍下这样一车柴。但是就从那一天我知道了,天气冷的时候,想着能为别人砍下一车柴,才会让所有的寒冷都离你远远的。
再大以后,世上的好多事情我都照着父亲的这句话去做,我发现,我因此躲开了人生许多寒冷。
摘自:《辽宁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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