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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墓地里,年轻的母亲牵着小男孩久久伫立着.小男孩侧过头问,爸爸离我们远吗?母亲说,他离我们很近,他就在我们的心里.小男还又问,爸爸住的地方冷吗?他会不会感到孤独?母亲若有所思地说,他住在一个很温暖的地方,那里漫天的蝴蝶飞舞,孤单的时候,就会想起小阳...... 18岁的时候,我满世界晃悠着寻找我梦中的白马王子.西阳咧着大嘴狂笑,做梦吧,就凭你莫小船还能找到英俊,富有,才高八斗的帅哥做男朋友!我气得把正在啃的西瓜朝隔壁阳台扔过去,正中西阳的脑袋,红色的瓜瓤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他叫骂着做势要爬过来揍我,莫小船你听好了,等你找到帅哥的那天,我就把那张丑八怪的照片给他看,非把他吓跑了不可!让你的黄粱美梦落空! 我出世的时候,右脸庞长了一块紫红的胎印,形状如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母亲抱着我惶恐不安地哭泣,学医的父亲仔细地看过后对母亲说,别着急,咱丫头脸上的胎印会在她长大懂事之前慢慢淡掉的.那年，住在隔壁的西阳已经五岁了,他常揣着几块小石子或糖果握着小拳头敲我家的门.嘴里不停地喊着,蝴蝶妹妹开门,西阳来了!母亲说,只要西阳一来,才几个月大的我就会转动着乌溜溜的黑眼仁咯咯地笑.可是现在,两个人见了面却像冤家一样. 几年后,果真如父亲所言,我脸上的胎印几乎完全淡去,只有在阳光下,侧着光线才能隐隐看到一只淡得几乎透明的蝴蝶展翅欲飞.后来,父亲和西阳的父亲一起辞去公职到这个繁华的都市开了一家诊所,随后把家都迁来了.这样,在这个城市里,除了我们的父母之外,只有西阳知道我的秘密. 长大后的西阳简直是个混世魔王,伯父,伯母对他极其溺爱,他说不爱上学,便从此不上学.他说要做歌手,他们便花重金请了市内最好的声乐老师来铺导他,西阳每天清晨扯着破锣似的嗓子在阳台上练发声的时候.常常惹得我偷偷发笑.最让我看不惯的是他蓄长发,穿有破洞的牛仔裤,在耳上还穿了三个耳洞. 他常在某个黄昏像小时候一样用力猛敲我家的防盗门并大喊着,蝴蝶妹妹兜风去!我不屑到拉开门回敬他,就你?带我兜风?拜托照照镜子去!他就倚在门边嘻皮笑脸地说,唉,那张照片哦,帅哥配恐龙.哈哈哈...... 那张照片是我和他三岁时的合影,当时脸上的胎印清晰可见.我曾天真地认为把那些儿时是旧照片烧掉后,就没有了那个丑陋的童年.可是,西阳却偷偷留下了那张我们的合影.每次,我无限神往地描述梦中白马王子的形象时,他就得意的拿出那张照片"阴险"地笑个不停. 楼下的草坪上,我眯着眼睛懒洋地躺着,一只漂亮的纯白色京巴狗在我身边跑来跑去,我唤它滴滴.数天前,在"时光隧道"酒吧的时候,我学抽一种叫DJ的烟却被呛得大咳不止.一个穿休闲白衬衫的男人温和地说,女孩子学抽烟可不是一件好事.整晚,他都一个人坐在邻窗的位置上喝一种叫杰克 丹尼的洋酒,偶尔,我们目光不期而遇,我被同伴拼命劝酒的时候,他走过来替我全部喝下,然后送我回家. 一路上,我悄悄打量他,很高的个,犹如大理石般雕刻的脸庞,褐色的皮肤,洁净的衬衫散发出淡淡阳光的香味,他的侧过头微笑,我脸上绣花了吗?我的脸微微发红.道别时他说,我叫姜林. 滴滴是姜林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有一天,他问我最想拥有什么礼物?我说想要一只不会拉屎的兔子.虽然,明知世界上没有那样奇怪的只吃不拉的动物,姜林还是刻意牵着我在宠物市场转悠了半天,当我站在瞪着大眼睛可怜地看我的滴滴身边时,精明的狗贩子顺势把它送到了我怀里.若是西阳,早就笑我是白痴了.唉,男人与男人就是不一样啊. 西阳你三天不洗脚,七天不洗澡的毛病改了没啊?我冲着隔壁的阳台大喊.你个臭蝴蝶,胡说什么啊?西阳和一个美丽的背影同时转身过来.我叫萌萌,那个女孩对着我说浅浅的笑.那个西阳又坏又不解风情的,你到底看上他哪啊?我小声嘀咕着.哈哈,萌萌不禁笑出声来,露出两个尖尖的虎牙,西阳气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我总和姜林谈一些叫作"永远"的话题,每当这时他就温柔地轻吻我的额头.我指着天空说,七颗星星若有一天掉下来,砸到的总是那些说谎的人. 滴滴每天被我打扮得像公主一样出现在西阳面前,他摇头晃脑听歌的时候,我悄悄走进去把滴滴放到他头上.他便闭着眼睛猛摇脑袋,滴滴紧张地缩作一小团,不停叫唤. 生日那天,姜林送了满屋子的红玫瑰,当我穿白色蕾丝花边衣服出现的时候,他动情地说,小船,你真是个天使.而我以为他会说,小船嫁给我吧.虽然我假装笑得很开心,但是姜林一定从我眼神里看出了失望.那夜.做了一个瑰丽的美梦,姜林抱着我走在一条铺满金黄色银杏叶的小路上,远处有一幢童话中的宫殿,他说小船,愿意和我相守一生吗?我微笑着点头.第二天清晨醒来,我忐忑不安地给姜林打电话,却关机.许多天后,邮差送来了一封没有留下地址的信,姜林信中说:"小船,离开其实是因为爱你,非常非常爱.从小因为父母和姐姐婚姻的失败,我对婚姻有着深深的恐惧.记事起,父母留给我的就只有无休止的吵闹和相互对该承担责任的推卸.稍大点,姐姐也因为对婚姻的失望染上毒瘾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遇上你之前,我不相信爱情.当不知不觉陷入对你的深深爱恋时,我害怕了.那种渴望拥有又害怕拥有的感觉折磨得我痛不欲生,所以我只能选择离开...... 姜林走了,七颗星星并没有落下来.西阳说,莫小船啊莫小船,那姜林也太逊了吧,我都没拿出那张照片哦......话音未落,我的眼泪流了下来.他顿时手足无措,莫小船也会哭吗?喂,你别哭啊!让你踢几脚行了吧? 也许时间真的能够淡忘一切,不管愿不愿意,生活总得继续.不管我很高兴或不高兴的时候,西阳还是照例厚着脸皮叫我臭蝴蝶. 西阳自小便有恐高症,每当我走上跳台姿势优美地从高空坠入水池时,他总是坐在看台上一脸神往.我想恐高症是一种心理作用,只要勇敢去尝试就会有所改变.所以我蹲在跳台上抱着肚子皱眉故意大声呻吟,西阳果然上当,焦急地跑来看个究竟,我终于如愿以偿把他推下跳台.坠落的瞬间,他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西阳眼睛突然失明了,不久后就恢复了正常.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起我推他,只说自己是不小心掉下去的.也许是牵挂,也许是内疚,我每天都会抱着滴滴去医院陪他. 然后真正令我不解的是,出院后的西阳每天都要吃十几粒五颜六色的药片.母亲严厉的叮嘱我不能再让西阳玩一些刺激的游戏,伯父,伯母也没收了他的摩托车. 西阳很讨厌吃那些药片,我和滴滴去看他的时候,他都让我帮忙偷偷带出去扔掉.终于有一天,母亲从我的兜里无意中翻出了未及扔掉的药片,她扬手就给了我一个耳朵,我哭着跑开了.整个夜晚,我躲在房间里伤心不已.第二天走出卧室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到了西阳的父母,很憔悴的样子.半晌,伯父终于开口,他说小船呵,有些事本来是不想让你知道的,现在却不得不说了,西阳得了一种家族遗传病,得这种病的人大概只能活到35岁或者更长一些,所以我和你伯母从小便宠着他,相让他快乐地过完这短暂的一生.这个病发作的前兆是晕倒并伴随着失明,以后只要遇到强烈刺激就会再次复发,每次复发都会有生命危险,就算用药物控制的话,从第一次晕倒到死亡顶多不超过两年......伯父的声音越来越远,我的身体飘了起来. 我去找西阳的时候,他正在屋里听歌,我仍像往常一样把滴滴放在他的头上,他猛摇脑袋,滴滴紧张地缩作一团.这一次,我笑不出来,西阳奇怪地转过头问,臭蝴蝶怎么了?好像不开心的样子.我傻了似的一直流泪,使劲捶打他的肩膀哭着说,你惹我了,你总笑我丑,笑得我好心痛.他望着窗外,许久才缓缓地说,我看着一只丑小鸭是怎样慢慢变成白天鹅的,就算她心中装了别人的时候,我还是愿意看着她开心地骂我.其实丑的她,开心的她,忧伤的她早就被统统放进这里了.西阳指着自己的心. 两个月后,我成了西阳的新娘.婚礼当天,萌萌来了.她说当她第一次听到西阳站在阳台上气哼哼地骂我臭蝴蝶的时候,就似乎明白西洋的心了,而且,她无意中看到西阳的钱夹里有一张很古老的照片,一个帅气的小男孩神气地楼着另一个脸上长着蝴蝶胎印的小女孩笑得一脸甜蜜. 一年后,小阳出世了.,西阳流着泪一直笑,好多个夜晚,我祈求上苍能够让西阳活下去,但是最后一次晕倒后,他终于没能醒过来.那个装旧照片的钱夹一直放在他的裤兜里陪他,里面多了一张小阳流着口水咯咯笑的全家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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