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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俅略施小计，捉拿了林冲。他知道，仅凭带刀入白虎堂这一条，开封府尹就足以治林冲死罪。那高俅本是破落户子弟，学过些诗书词赋，却考不过乡试，便把那点才学，用来与人斗嘴，不吵个天翻地覆，让自己的歪理占个上风，从不善罢甘休。这回抓了林冲，他故伎重演，在白虎堂上秘审林冲，为的是过把口瘾。看官若要询问这秘审记录是如何重见天日的，为何今日刊登出来，恕俺笑而不答。
高俅：狂徒林冲，因何不跪？ 林冲：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苍天不跪人。 高俅：不跪人？你父母不是人吗？皇上不是人吗？（旁白：书记官，这最后一句不准记） 林冲：父母生我养我，犹如造物苍天。皇上代表社稷，与苍天一般无二。 高俅：本官乃皇上钦赐太尉，也代表社稷，你因何不跪？ 林冲：上司若秉公办事，就是履行上苍旨意，我自当拜。 高俅：呔！你这贼子，竟敢暗讽我办事不公。今天本官也不动刑，日后自有开封府来收拾你，我且与你理论一番，看老夫办事公也不公！带刀入白虎堂，本官暂且不与你计较，是不是误入，来日开封府自有决断。就说你私闯陆虞候家，破门而入，可是事实？你手持解腕尖刀，去樊楼寻找陆虞候，可是事实？你在太尉府外持刀等候三天，可是事实？ 林冲：是。 高俅：好，果然敢做敢当。我且问你，在陆虞候家，如若犬子尚未跳窗逃走，你是否要行凶？你若在樊楼找到陆虞候，是否要杀人？你在本官府外持刀等候，意欲何为？ 林冲：你教子无方，纵容他欺男霸女。那天我若撞见，定当替你教训他一番，让他再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陆谦与我，自幼相交，是拜把兄弟。他竟然助纣为虐，背信弃义，设计害我娘子。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若候到，定杀不赦。 高俅：哈！国有法度，岂容你乱来。我办你，是治一个，防一千。你有何话可讲？ 林冲：国有法度，但有人乱法在先，依仗官高权大，践踏法律，欺男霸女、鱼肉乡民，当如何处置？更有那丧尽天良的奴才，为取富贵，竟然设毒计陷害兄嫂。如若是你，又当何为？ 高俅：大胆！国家法度，岂容你私自量用！靠一身武艺，一柄尖刀，就企图匡扶正义，替天行道？本官不办你，人人如此，岂不扰乱了大宋之和谐社会？再者说，你有何证据，竟敢诽谤他人“依仗官高权大，践踏法律、欺男霸女、鱼肉乡民”？你怎知道，那不是两厢情愿之交易？如今我大宋，天下太平、繁荣富强、四邻友好，百姓安康。谁不想发财致富，享受荣华富贵？有才者卖才，有艺者卖艺，有智者卖智，有色者卖色。无才无艺无智无色者，才去卖把子力气，一辈子受穷。当下之世风，笑贫不笑娼。合法地买都买不过来，还用得着欺男霸女吗？ 林冲：你家衙内在岳庙调戏我家娘子，是我亲眼所见。看在你的面上，我才饶了他一顿老拳。 高俅：我家公子，青春年少，你家夫人，徐娘半老，你怎知道是谁先调戏谁人？ 林冲：你！ 高俅：我怎么样？我说得不错吧？哈！哈！哈！女人在男人背后做的事情，我们未必全都知道？你不在时，她与别人眉来眼去，打情骂俏。你来到时，她装作受辱，又哭又闹。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吧？你挺聪明一个教头，怎么轮到自己头上，就不明事理了？ 林冲：你，你，你，你气煞我也！ 高俅：哈！哈！哈！你没话说了吧？好，老夫让你一步，就算是我家公子调戏了你家娘子，他也没有危及娘子的贞操和性命吧？在岳庙，大庭广众之下，他总不会强暴你家娘子吧？你凭什么就要打人？如果他不是本太尉的公子，你这八十万禁军教头就要动武不成？就凭这一条，老夫我办你个行凶未遂，你服也不服？ 林冲：不服。莫要说我没有打他，就是打了，也是他罪有应得。我痛恨自己一时手软，没有教训他一番。他在东京城淫垢多少良人妻女，你难道不知道吗？ 高俅：本官闻所未闻。若真有这等事情，你为何不报官查办？好，你今天就与老夫一一讲来，我那犬子究竟淫垢了谁家妻女？姓甚名谁？何日何时所为？有谁见证？你说不出来，本官罚你二罪归一！ 林冲：我…… 高俅：你还有何话说？ 林冲：你家衙内在陆谦家拦住我娘子，动手动脚，撕衣扯带，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就要玷污她了。 高俅：玷污？是宠幸吧？哈！哈！哈！他们两人在陆虞候家相会，你怎知不是事先约好？玷污？有什么证据？ 林冲：他把我家娘子的小衣都撕扯破了，还抓出了血。有血染小衣为物证，还有丫鬟锦儿为人证。还有一个汉子，是陆谦家邻舍，他叫我家娘子到陆谦家去，说什么我吃酒一口气没上来，晕倒了。这个圈套，你把证人找来一问，便可水落石出。 高俅：丫鬟锦儿，好啊，待我找来，且看她如何作证。至于那血染小衣，那也未必说明问题。你知道是谁撕的，谁抓的？你怎么能肯定那不是尊夫人做出来骗你的？ 林冲：你，你，你，你气煞我也！ 高俅：不是老夫故意气你，本官只是喜欢讲理，擅于分析各种可能。你我都不在现场，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我都不知道。你可能冤枉了犬子，也可能冤枉了陆虞候。我大宋律法森严，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歹徒，所以才能有今日歌舞升平之和谐社会。岂能容忍个人置国法于不顾，自行公义！你本当依法报官，开封府必将按律审办。我乃堂堂太尉，绝不会营私护子。天理昭昭，大宋煌煌，何曾有过冤案、错案？你不相信朝廷，不相信官府，径自持刀在老夫府外等候三日，老夫已经容让于你。今日你又带刀入白虎堂，不是企图谋害老夫，又是什么？押你到开封府受审，你又能做何辩解？ 林冲：狗官！你花言巧语，颠倒黑白。俺家娘子清白，我心中自知。尔等狼狈为奸，我心中自明。上有天庭，下有地府，中间有良心。你依仗权势，陷害下官。我若留得一口气在，非报此仇不可！上天有眼，定然助我讨个说法。你若害死下官，在阴曹地府，我也要吃你肉，喝你血，追索你魂魄，让你万劫不复。 高俅：哈！哈！哈！辩理不过，你就只好诅咒老夫。本官不信神，不怕鬼。你恶毒诅咒，能奈我何？哈！哈！哈！ 林冲：三尺之上，自有神明。万民心中，自有天平。大宋的青史，就是你万劫不复的地狱。 高俅：哼！史书何人所写？岂有你说话的份？ 林冲：还有坊间民谣评书。墨写的谎言，遮盖不住血写的史实。总会有人让真相流传。 高俅：林冲，你做梦去吧。老夫也要休息了，退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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