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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其昌 日期：2007-5-11 1:13:00
在亲朋好友和熟悉他的人心目中，汪曾祺有酒，日子就鲜活、鲜泛，诗文书画就鲜灵、鲜美。他在七十岁生日那天，写的《七十书怀出律不改》一诗的首句便是“悠悠七十犹耽酒”，可见他对杯中物的钟爱。 著名作家陆文夫《酒仙汪曾祺》一文，就把汪曾祺的嗜酒重情、醉酒念情写得惟妙惟肖。汪曾祺在高邮老家，用餐后不久，能就着一盘花生米、一盘炝萝卜与弟弟海珊把盏晤谈。他乘酒兴送给海珊一副对联：“断送一生唯有，消除万虑无过。”这种藏尾式包含“酒”、“错”两字的对联，加上钤盖的“人书俱老”的印章，坦露了他的人生禅悟，显现着人生的从容不迫和生命色彩的斑斓。想当年，汪曾祺在京或者回邮，他因酒而有的惬意或遗憾，常熏染得他的同乡和亲友也微醉而体会个中况味、历久弥新。 上世纪80年代，有高邮老乡在北京买了苏酒登门拜访汪曾祺。汪老理解老乡的心意，但对此不以为然。他说，何必呢！大老远到北京买酒带过来，又不是家乡的酒。言谈之间，这位对“惟有秦邮是醉乡”的佳酿美酒的失传有些遗憾的汪曾祺，很希望高邮有名酒问世。 1991年国庆节前后，汪曾祺夫妇回邮住在新开张的北海大酒店。当时，文学青年能有机会与汪老合影，就觉得十分荣耀，似乎能沾点文气；除了政协领导全程陪同外，有成就者能请汪老赴宴赏光，也感到荣光体面。有位作家请汪老夫妇赴宴。饭前，汪夫人拿出汪老在国外与美女作家亲昵的照片给我们看，谈笑间，按照汪老的吩咐，先跟汪夫人施松卿老师说清楚，今天请汪老喝低度的酒，请你“批准”，施老师一口答应，汪老在旁窃笑。赴宴快到餐厅时，汪老同我耳语：只要她同意，上桌喝什么酒就由不得她了。低度的“特液”不喝！我知道汪老说的低度酒是指当时风行一时的“文游特液”，38度。酒席上，他很想能有机会喝上家乡上品位的高度酒。 酒多话多。他说他为此北海大酒店题写了店名，原来只是写了“北海酒店”四个字，“大”字是从写给朱延庆的条幅中的“庆”字里面移出来的。酒店开张以后，高邮有人看出“破绽”，汪老乐滋滋地夸奖高邮人有眼力。他说，还要为店里书写一首诗，腹稿已成，席散后便可动笔。当日，来访人多，他又来者不拒，未写。次日早晨六点，他在一间窗明几净、光线柔和的厅堂书写了《北海谣》：“家近傅公桥，未闻有北海。突兀见此屋，远视东塔矮。开轩揖嘉宾，风月何须买。翠釜罗鳊白，金盘进紫蟹。酒酣挂帆去，珠湖云叆叆。”将家乡的风光、物产和酒店的品位、情趣写得淋漓酣畅，书法字体也浑敦舒放，令人心醉。 时至1997年春天，汪老因身体原因“控酒”了，在北京家里，只饮葡萄酒，每天一瓶，常常是他下楼到大院门口小卖部买，每天一瓶，不多买，不囤积，据小卖部的人说，是小保姆“监控”。同年四五月“五粮液”笔会回来，还是出了事。汪老消化道大出血住院的第四天，病情稳定，汪老的儿子汪朗问父亲，以后还喝不喝酒？汪老说不喝了。第二次汪朗再问他，汪老眼珠一转：“再说！”这是他一生恋酒给世人留下的最后的“箴言”。 汪老辞世是1997年，如果让他《七十书怀出律不改》的另一句诗“假我十年闲粥饭”成为现实，再快快活活地多过十年，岂是“未知留得几囊诗”，极有可能因有50度“秦邮骄子”、“精致五泉浆”而消解家乡无美酒的遗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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