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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足男人一生痴心妄想的七个女性角色

 3gzylon 2009-11-23
满足男人一生痴心妄想的七个女性角色
 

 

林黛玉

红楼七钗:满足男人一生痴心妄想的七个女性角色

有一种阅读心理,叫角色代换。说读书的人会把自己当成书中的某个角色,同喜同悲,呼吸与共。红楼的男读者,多有把自己代换成了宝玉的,不然就没法解释那些为了拥林拥薛“一言不合,竟挥老拳”的故事。

这还不算。其中有那比较敢想的,索性自己动手续书,让宝玉把钗黛都娶了,连晴、袭、鹃、莺辈,兼收并蓄,还妻妾亲睦,一家子和谐社会。

想得美吧?

反正是想,不如放飞痴心妄想的翅膀——红楼十二钗中,元迎探惜是姐妹,巧姐是侄女辈,余下七钗,有一个算一个,最好都能纳入囊中,收归己有,满足男人一生对女性的所有欲望和幻想。

初恋情人林黛玉

一个有西施之美的恋爱至上主义者,姿容绝世,聪明灵秀,有一颗少女兼诗人的敏感的心。这样的女子,本身就是一个诗意的存在。过不了锅碗瓢盆的日子,却最适合在一生最青涩最纯真的时候相遇。

你和她一见倾心,都有“曾见过的”感觉,之后是耳鬓厮磨的相处,你们在试探、猜疑、拈酸赌气、含醋发威中情深一往。就是在一张床上躺着,你都别无他想,只会享受呵呵痒、说说笑、闻闻香的过程,既温柔缱绻,又天真烂漫。所有的波澜和闹腾,所有单纯至令人迷醉的猜心游戏,终于都成了年长岁月最美的回忆。

理想太太史湘云

她体健貌端。湘云的美貌,是一身男装时,都“原比他打扮成女儿更俏丽了些”。红楼女儿,美丽的生命多,旺盛的生命少,一大半病病歪歪。黛玉从会吃饭起就吃药,宝钗有“热症”,湘云割腥啖膻,烧烤鹿肉,喝醉了酒,枕着芍药花在石头上露宿,香梦沉酣,也没见她感冒。其身体素质可谓一极棒。

为长远、为后代计,母系的遗传基因非常重要。大观园里,才思可堪与钗黛一拼的,湘云一人而已。芦雪庭、凹晶馆以及历次赛诗联句,湘云都来得快且多,芦雪庭一役,湘云有鹿肉助兴,诗思敏捷,独战宝琴、宝钗、黛玉。其智商也没得挑。

她还有难得的好性情。黛玉敏感,宝钗成熟,湘云豁达。

她的身世,是“襁褓中,父母叹双亡。纵居那绮罗丛,谁知娇养”。处境其实比黛玉还要苦上三分。她开导过黛玉说:“我也和你一样,我就不似你这样心窄。”她依婶母而居,身在豪门,却常常做针线活到三更。

诗词女红都来得,能吃寄人篱下、半夜做活儿的苦,也能享受雪地割腥啖肉的乐。既娇憨可喜,又直爽大方,属于那种可以精神交流,可以同甘共苦,让人有疼她宠她的愿望,又能指望必要时她在你身后撑你一下的一等一太太人选。而且,以她大大咧咧、糊涂乐观的个性,她绝对不会偷查你手机短信。

红颜知己薛宝钗

她温和、理性,足够善良,足够聪明,善良和聪明到足以明瞭你的心事和处境,不会妄托自己的真情和终身。你们之间,说不上有爱,但会有一些温柔的情绪,在偶然间泛起,会有一些异性的吸引,在某个瞬间闪过。涟漪之后,还是一池静水,澄明清澈。

在你迷失的时候,她会温文地提醒,给你适度的激励。在你被现实痛扁到几乎趴下的时候,她送来的不是情人的泪水,而更可能是一丸有实效的药,和真情流露的半句温柔话语。那药疗治你的伤口,而那半句话,抚慰你的心灵。

你当然会跟她谈谈人生,谈谈理想,谈谈“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一类高远些的话题。她的才华和学养,往往带给你新的认知和豁然开朗的视野;她的现实主义态度和处事技巧,则会让你面对事情时拥有具体的支持。

网恋对象妙玉

她和所有身边的女性都不一样,你对她的想象,是不着烟火气的距离之美。反正你也是真的够不着她。

她的出场,接近一个传说,一个有故事又对谁都爱答不理的美女,独独对你好像有点特别的“认”,这大大满足你的虚荣心。你们遥遥相望,远远地唱和,她在这种唱和中出尘脱俗地美着。

偶尔的偶尔,你会在大雪过后,得到一支生长在她身畔的盛放的红梅,若有若无的香气让你迷醉。尤其是,你可以把它捧到人群中。人人都知道,这红梅,没人可以从她那里得到,除了你。这让你更加心满意足。

据说精神之爱,都是对日常生活的超越,那么跌回日常也是符合逻辑的。要不网恋和伴生的见光死,怎么那么盛行呢。

孩儿他妈李纨

现代男人想要一个李纨式孩儿他妈,容易理解。去看看幼儿园的家长会,和各种兴趣班、补习班外守候的庞大的妈妈队伍,就知道在多数孩子的成长中,父亲扮演的顶多不过是陪着玩会儿的角色,那些日常的琐细的忧急和照拂,绝对需要耐性和心思的教养,都是妈妈的责任。

只有李纨,她的精力、情感、爱和希望,都倾注在孩子身上,你才完全可以当一个缺位的父亲,省心省事到底。

艳遇对象秦可卿

那是一个尤物,兼有袅娜风流、鲜艳妩媚之美,她的神秘和放荡都充满魅惑。她的卧房和她的身体,就是诱人醉卧的温柔乡。

和这样擅风情、秉月貌的妖精一夕缠绵,不说是男人的梦想,也没几个能坐怀不乱吧。当然,最好是彼此享受之后,恪守艳遇的规矩,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麻烦。秦可卿颇有这种情人的潜质和操守,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的艳遇对象。

女守护神凤姐

估计敢招惹她的男人不多,太辣手,搞不定,真惹上身,想甩脱的话,一条命最少去半条,运气好还能剩下半条,估计也是气息奄奄。想试的,先看看贾瑞的下场。

但其实凤姐是既光彩照人又风趣幽默的美人坯子。她若是善待起人来,也真热情周到。所以,最好的分寸呢,是让她喜欢你、罩着你,别爱你。拥有一个女强人“准姐姐”式的感情和爱护,会得到不少偏心眼儿的很实际的照顾。就像贾蓉在凤姐那里享受的待遇。

接着往下想的话,还有红楼十二钗副册、又副册诸女候选。畅想总是过瘾的。但记得啊,有些事情,想想就算了,当不得真的。男人有妄想,也没什么,但要是不知道自己是在妄想,才真的没救。

宝钗是好女孩的范本,德言容工,无一不具,个人素质近乎完美。宝钗的失意,在于没能拥有真情爱。对女性来说,这是一生最严重的失意。

就算是铁杆拥钗派,也不得不承认,宝玉的爱情,是给了林妹妹的。那么,宝玉为什么不爱宝钗?

那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啊。

她容貌丰美,肌骨莹润,唇不点而红,“雪白一段酥臂”天然性感;她兰心慧质,博学宏览,吟诗作赋和黛玉平分秋色,两玉共读的《西厢》,她“淘气”的时候就烂熟于胸了;她知书达理,处事正当,知道自家哥哥无法无天,拦着不让报复打了薛蟠的柳湘莲;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为母亲分忧,安慰因金钏之死深深自责的王夫人,照顾大观园姐妹,为贫寒的邢岫烟置冬衣,替湘云备菊花社,给黛玉送燕窝;她平和娴雅,豁达大度,对来自黛玉的讥讽多半转了头当没听见,她的雅量高致和根底里的善良,终于显示出巨大的内在力量,一直视她为最大威胁的黛玉都会诚心诚意地服气,认一句“往日里竟是我错了”。要不是高颚续书愚蠢地搞什么偷梁换柱黛死钗嫁,按“兰言解疑癖”、“互剖金兰语”的逻辑线走下去,两个惺惺相惜的多才少女,一定不会是人们心中的死敌。

好的身体、好的样貌,好的才情、好的品性,好的家世、好的教养,好的待人,好的处事……宝钗实在是太太太太好了。这样完美的女生,理应有份享受属于她的情深爱重。
 

王熙凤

可是,没有啊,居然没有。

金庸《侠客行》里的梅芳姑,一生苦恋石清,石清“心中便只闵柔一人”。多年以后,梅芳姑问了石清一连串的问题:当年我的容貌,和闵柔到底谁美?武功是谁高强?然则文学一途,又是谁高?想来针线之巧,烹饪之精,我是不及这位闵家妹子了?

石清认可“二十年前,你是武林中出名的美女,内子容貌虽然不恶,却不及你”,武功也是“逊你一筹”,说她会做诗填词,补衣炒菜,闵柔“如何及得上你千伶百俐的手段”?

但所有这一切,都不能改变石清见了她就没半点好颜色,见了闵柔就有说有笑。她美貌,她全才,她优秀,她剩下。

就如今日,你去号称拥有数百万注册会员的百合网、世纪情缘一类的婚恋###站转一圈,就会奇怪,那么多怎么看怎么好的姑娘,或者优秀女中年,竟然会空闺寂寞,枕冷衾寒。

完全地、彻底地没有天理。

有宝钗热爱者代她不平,说放在皇宫大内,完美的宝钗足可以母仪天下。这句话,无意中点透了没天理中的一点点俗世道理——简单说,一个国母坯子,天下几个男人消受得起?

看看石清给梅芳姑的答案吧。他说:“你样样比我闵师妹强,不但比她强,比我也强,我和你在一起,自惭形秽,配不上你。”

葛优的经典征婚启事怎么说的——您要真是一仙女我也接不住。宝钗正是绝大部分男人接不住的类型。

太好的一个后果,是让人生出距离感。

宝钗类型的女生,让人有举案齐眉之想,却激不起情根深种的爱念。她完美无缺,优秀得让人仰视。她宝相庄严,周身没一丝破绽。这样的女子,是用来尊敬的,用来崇拜的,甚至是用来供奉的,但不是用来爱的。她能引起的敬意远远多于爱意。

用到“爱”这个词时,得充分认识到它的非理性成分。主角是那些万众瞩目的明星也好,是小区的邻居高班的学长也好,我们所知道的哪一桩恋爱,不是笑着哭着别扭着跌宕着的?大有大吃醋,小有小吃醋,完全不吃醋、不闹腾的温良恭俭让,一定是越过了那些最令人迷醉的阶段,进入稳定期才会有的状态,虽然温暖却也乏味。男女之爱,属于激情范畴,是黛玉那样浅嗔薄怒、连哭带闹式的,不是宝钗这样含蓄内敛、温和理性式的。恋爱不是“以德服人”的过程,所以宝钗的“好”可以征服那么多人的心,包括视她为情敌的黛玉,却不能让宝玉真的倾心。

太好的另一个后果,是令人起疑。

人们受不了完美,也不信任完美。两百多年来,无数人热衷揣测宝钗的阴谋,宁愿相信她是女王莽女曹操,一言一行都有心机有深意,志在青云,图谋远大。就不想想果真如此,那个爱吃口红、寄情于姐姐妹妹的宝玉,是负载得了宝钗入世之志的男人吗?宝钗觊觎宝二奶奶宝座?真是笑话。以宝钗的质素,内心岂无骄傲。她只是不像黛玉都放在脸上。“淡极始知花更艳”是她自持身份,“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是她讽喻世人。和宝玉之间,青春年少日夕相处,柔情涌动的时分会有,但以她的聪明透彻,焉能把宝玉看作是可以寄托终身的良人?她不是没手段,她是犯不上。

整部红楼,找不到宝钗的真命天子。放到今日此时,宝钗一样会落入爱情的困局,不是因为她不好,是因为她太好。这个世界配不起她。

妙玉

一家市井报纸刊载了一条新闻,题目是“太好的东西不是好东西”,事情很琐碎,道理很深邃,它说的是——人们看到很好的东西,感到很不放心很不真实,得发现了缺陷,才觉得踏实、安全,真正属于自己。

至理永远在民间。“太好的东西不是好东西”,这句话可以诠释完美女生薛宝钗的失意人生。千百年来,男性社会致力于打造完美淑女,真往那儿修炼,是很上当的。男人爱什么样的女人?这个问题答案繁复。比较经典的,有“第一,男人爱所有的女人;第二,男人爱得不到的女人”。宝玉爱所有的女人,宝玉爱他得不到的黛玉。比这个逻辑更通行更普适的,其实是另一种问法和答案:

男人不爱什么样的女人?

一千种答案,绝对正确的一个是——男人不爱完美的女人。

你不注意的麝月:那些掉进人堆里找不见的姑娘

她们不特别漂亮,也不算难看;不特别聪明,也不算傻;不特别能干,也不算笨;不特别有想法,也不算没头脑;不特别招人喜欢,也不让人烦。总的来说,她们没有任何特别之处,这让她们平凡得近于平庸,普通得非常普遍。

和那些因各方面出众而引人注目的女性相反,她们是一群掉在人堆里找不见的姑娘。她们身上没有磁场,也不吸引眼球,她们朴实无文,似乎缺乏光彩。很多时候,她们都是可以也正在被忽视着的人,但在人生的某些时刻,她们会悄无声息地显示出她们的重要性。

就像《红楼梦》里的麝月丫头。

麝月不是怡红院的尖子生。论温柔贤惠,她不如袭人突出;论貌美手巧,她赶不上晴雯。没有太多可以凭恃的东西,倒让她少了争竞之心,生就一份随和与淡定。

宝玉要替她篦头,她安然受着,并不觉得是怎样的亲近和荣宠。只篦了三五下,被忙忙进来取钱的晴雯见到,醋意大发,冷笑挤对:“哦!交杯酒儿还没吃,就上了头了。”麝月也不回嘴,只对镜和宝玉相视笑笑。

麝月可不是不会吵架,相反,她是怡红院头一个吵架高手,春燕的娘、坠儿的妈闹起来时,都是麝月给“震吓”走的。晴雯“急红了脸”对付不了时,机关枪一样言语响快,把闹事的婆子连唬带吓轰了出去的,是麝月。怡红院里吵闹起来,袭人会自然而然地搬麝月当救兵:“我不会和人拌嘴,晴雯性太急,你快过去震吓他两句。”而且麝月每次都一出手就见功。

流的拌嘴功夫在身,却不和冷嘲热讽的晴雯辩驳,是她肯让人,更是她漫不在意,心境轻松。

晴、袭多少都有些在宝玉跟前争宠的心思。美貌温柔、聪慧能干的女子,或者自以为美貌温柔、聪慧能干的女子,总不免有些抱负,有些志向,有些想法。袭人会有“争荣夸耀之心”,晴雯见宝玉亲近别的丫头就来气。只有麝月这样的姑娘,不会心怀灰姑娘的期冀,貌似平凡的她,从来就知道王子肯定不是自己的,不贪图,不妄想,内心宁定,随遇而安。

袭人会和晴雯比,说“她纵好,也灭不过我的次序去”。麝月天生不具备争座次的资本,也不怀争座次的心思。

麝月是安全的,这种安全,是双向的安全。对身周的人们而言,她是一个安全的伙伴,熟稔、亲切、温和,永远不会被视为敌手。她和袭人亲厚,深受袭人信赖,直到袭人最后离开,还会嘱咐宝玉“好歹留着麝月”;和晴雯也相处无忌,言笑晏晏,晴雯撕扇,她骂“造孽”,晴雯病了,她一直看护,晴雯半夜会央她倒茶。

她也由此获得了自身的安全,可以最大限度地规避木秀于林的风险,不会成为人群中的靶子。她不会因“风流灵巧”而“招人怨”,被人“毁谤”,也不会像袭人,因为事实存在的竞争关系,以晴雯之去而见疑于宝玉。

王夫人对麝月的评价是“粗粗笨笨”,其实不然,她只是不显山露水。如同今天总结的“第十名现象”,那些不拔尖的、位居第十名的学生身上,往往深藏着难以预想的潜能和创造力。怡红院的几次仆妇闹事,都是麝月一手弹压,心思缜密、逻辑严整、辞锋犀利,从袭、晴往下都束手无策时,才会有麝月挺身而出,展示她的机敏和辩才。

还不只此。

袭人病了,一院子的人都去玩,就麝月一个守着——“满屋里上头是灯,地下是火。那些老妈妈子们,老天拔地,伏侍一天,也该叫他们歇歇,小丫头子们也是伏侍了一天,这会子还不叫他们顽顽去。所以让他们都去罢,我在这里看着。”上体恤老的,下怜惜小的,还有一份承担和责任感。这就是麝月了。

宝玉问时,她最初的回答,是说“没有钱”去玩,如果不是被宝玉“床底下堆着那么多钱”这句话问住,麝月是不愿居功的。

按曹雪芹的设计,在贾家落到“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之后,陪伴在宝玉身侧的最后一个侍婢,是麝月。在繁花落尽的时候,麝月是最后的那朵荼蘼。

善良温和,心地宽厚,安守本分,息事宁人。那些掉在人堆里找不见的姑娘,她们从来不是任何意义上的女主角,不具抢镜的资本,也没有抢镜的意识。她们无声而从容地过着属于自己的安宁日子,尽自己的能力和职责。直到有一天,有需要的时候,身体里蕴藏的潜能和韧性爆发出来,让她们成为一种力量,甚至一种支撑。

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女性的平凡生活,就是这个样子了。

或许,会有一点点寂寥,会有一点点缺乏姿彩,但得失之数,往往只在一念之间。不是每个女性,都可以享有掉在人堆里找不见的安宁的。

宝钗也是安分从时的性情。但宝钗还是太招眼了,她的先天条件,家世、容貌、才分、品行,都决定了她的卓然不群。就算她没有争竞之心,也会被认为有竞争的实力。她不争,也是人们心目中天然的对手,躲都躲不开。所以,会有那么多人,认定她觊觎宝二奶奶的宝座,两百多年来,被人揣度,遭人衔恨。

掉在人堆里找不见,有些时候,还真是要有些福气呢。

惜春:范儿最正的红楼文艺女青年

文艺女青年的标准硬件,至少有三:女的(这是硬件中最刚性的);岁数不大(鉴于化妆技术的出神入化,和现代社交规范中女士年纪为顶级隐私的律条,该硬件有相当弹性,从18到48,一切皆有可能);相貌不恶(这是一条萝卜白菜式的标准,关键点在该女士的自我感觉——一般来讲,她都自信是美女,最不济,也是气质美女)。

相对于硬件,软件总是更复杂的。这个软件,就是所谓“文艺气质”了。

举个例子,大观园的平均文化水平,不是一般的高。最命苦的小妾香菱,学诗成痴,张口能诵;最世俗的管家奶奶凤姐,参与联句,脱口就是一句“一夜北风紧”,应时对景,平实大气。但是,香菱和凤姐都算不上文艺女青年,她们身上的气质属性不对。就是博学如宝钗,也不能归入女文青的队伍。文不文艺,不取决于你是不是读过些诗词歌赋、有一点文字功底,和学识、素养也不完全呈正相关。

据说,奶茶刘若英是有文艺气质的,博客女王徐静蕾是有文艺气质的。我要是说,《红楼梦》里,黛玉有文艺气质,妙玉有文艺气质,估计也没人反对。这个文艺气质,基本上能意会,但言传就有点儿难。如果不用气质这种玄虚的词的话,它应该是这样一些生存环境和行为习惯的总成:

文艺女青年一般物质生活丰裕,不愁衣食,没什么生活压力和负担,不用担待一家大小的吃喝拉撒,有条件也倾向于放任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凤姐文艺不起来,倒不全是因为她识字有限,是上上下下等着她操心的事太多,她实在没空文艺。探春能诗,且雅擅书法,宝钗更是才高学富的全能型选手,但她们的气质中都欠了一点儿“飘”,你可以把它理解为飘逸、飘忽、轻飘或者其他和飘有关的词组。总之,文艺女青年中鲜见撸胳膊挽袖子的务实派。虽然文艺女青年通常很乐意自承是美女、才女、精英女,可不是所有的后者,都跟前者重叠。宝姐姐、三妹妹都太“人间”了。文艺女青年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粪土金钱富贵的不多,爱慕豪宅美饰的不少,但最好别让她们自己动手,远离烟火灶台,米贵油贱,才有文艺的空闲和心情。

文艺生活渗透文艺女青年的日常起居,是她们生活的重中之重、核心内容,并且贯穿始终。时不常地写写字、谈谈诗,对音乐、戏剧、绘画等一切艺术门类都作投入的姿态,当然务求是这些艺术门类中特别小众的、或曰先锋的那些。云遮雾罩一点没关系,要是大家都懂、都喜欢,那叫“通俗”,不叫“文艺”,多没品呀。

大观园提供了一切物质条件,所以红楼诸女的文艺生活是比较丰富的。谈诗、听曲、悟道,感时抒怀,搞搞创作,这些典型文艺女青年行为,红楼十二钗里的多数,都试过。以她们的花样年华、青春少艾,在大观园这样一个诗意的栖居地,不多多少少熏染点文艺倾向,才奇怪。

就像老人家贾母,也是很有些文艺范儿的,她讲究“如此好月,不可不闻笛”,听音乐要铺排在亭子上,“借着水音”听。宝钗跟宝玉大谈“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时,也很像一女文青的路数。但她们都还不能算正宗文艺女,因为文艺顶多算她们生活和情趣的一部分,比例有限,不够分量,不够核心。

说黛玉、妙玉的文艺气质更浓郁,也是基于她们旁骛较少,空闲较多,万事不费神,伤春悲秋起来更专心。

文艺女青年是圈子文化的一部分。自己一个人孤独地文艺着,没有观众,没有唱和,会大扫女文青的文艺兴致,进一步大伤她们的文艺质量。你见过哪个文艺女青年,是不属于某个圈子或者正在努力攀爬、奋不顾身地要挤进某个圈子的?文艺感觉需要交流、促动和激发,切磋文艺体验,探讨文艺理论。女文青和圈子的关系,是鱼和水的关系。大观园也是在起了诗社之后才进入创作的高峰期和诗歌的繁荣期的。

和文艺男青年(含部分有了一些文艺成就和地位的中老年)的彼此欣赏,相互推重,诗酒酬唱,宴饮欢聚,也成为文艺女青年文艺生活中相当重要的部分。宝玉虽然是大观园诗社中的绝对配角,诗歌评比经常忝陪末座,但若没了这片绿叶,诗社只怕也寂寥不少。

文艺女青年和异性的关系,是比较受关注的。刘若英的真实性向与恨嫁、徐静蕾的男友更迭与婚否,始终是文艺圈内外的话题。一个比较恶毒的说法是,她们“对于男人的兴趣远远超出男人的想象”、“内心充满对男人的需求和向往”。这当然是来自自我感觉良好的文艺男性的歪曲。

隐藏在这种“恶攻”中接近事实本相的情况是,文艺女青年只向往爱情,不向往婚姻。婚姻的对象单一,限定性强,爱情或者类似于爱情感觉的暧昧,可能性无限丰富。在相对年轻的时候,不婚状态是文艺女青年的标准配置。可实在上了年纪,有勇气当高龄剩女的女文青也不多。折衷的办法,是婚了也当自己没婚,从不在人前提及老公和孩子,坚持以单身形象出没文艺江湖。

大观园中最具女文青潜质的林妹妹,就是折在了这一条上。她竟然认定宝玉,想厮守终生。过于专情,生死相许,而且搞得尽人皆知,太实了,大失“飘”的意味。这让黛玉的女文青范儿大打折扣。

更恶毒的攻击,是说文艺女青年容易跟男人上床。高鹗估计就信这个,所以他会安排大观园另一位女文青妙玉,抑制不住绮思旖念,走火入魔,坠入风尘。

《红楼梦》里的多姑娘也容易跟男人上床,但多姑娘和文艺就一点儿不搭界。这种说法可以理解的一层意思,大约是指文艺女青年对传统和主流的叛逆和挑战,她们拒绝按一般女性的行为规则行事。判别一个女中青年文不文艺、有多文艺,最简易最表象的方法,是看她对烟、酒、性的态度。一个在公共场所优雅地喷着烟圈、大口喝酒(红酒或烈性洋酒)的女士,猜她是文艺女青年,中奖的几率比较高。

有没有比黛玉、妙玉的文艺范儿都更正,更能把文艺进行到底的最文艺女青年?

有啊,惜春就是。

这个出场时“身量未足、形容尚小”的四姑娘,在大观园花树繁茂的鼎盛期长大,从小参与各项文艺主题活动,个人艺术专长是绘画。在她世界观价值观定型的年龄段,成日泡在一起的,是妙玉等文艺准文艺青年。

刘姥姥进大观园,知道惜春善画,喜得忙跑过来,拉着惜春的手说道:“我的姑娘,你这么大年纪儿,又这么个好模样,还有这个能干,别是神仙托生的罢。”

你看,年轻,貌美,生活优裕,有闲有文化,是艺术特长生,有交流对手,属大观园诗社成员,有固定的文艺圈子,惜春拥有成为文艺女青年的一切条件。

都说她性情孤介。所谓孤介,重要特质之一正是疏离状态,不同流俗。把自己和非文艺一般女青年明显区分,拉开距离,不流俗,是文艺女青年的紧要追求。她们甚至不惜搭上身体,烟、酒、性,都是手段,要的是特立独行的范儿。惜春百折不回的廉介孤独僻性,文艺得很。

作为一个相当自我的群体,文艺女青年对他人平凡的遭遇和庸常的命运,没兴趣也不关心,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和冷淡。跟文艺女青年讲一般人所谓的人情味儿,根本是夏虫语冰。

抄检大观园,惜春的贴身丫鬟入画,因私传物品受责,惜春的反应,不是说情、保护,是“快带了他去。或打,或杀,或卖,我一概不管”。对比黛玉对紫鹃,宝玉对袭、晴,惜春确实显得“心冷口冷心狠意狠”。但根底里,也不过是“我只知道保得住我就够了,不管你们”。重自我,忽略他人,对别人的感受略不萦怀,和自我保护、自我肯定、自我欣赏一样,都属于标准文艺女青年做派。

惜春比古往今来女文青都酷的,是她真出了家。文艺女青年多少都有点宗教情怀,禅啦悟啦,佛经圣经,构成文艺话题的一部分,但也就是说说而已,比起不太文艺的女性,她们只有更尘心不泯尘缘不断的份儿,这让她们显得特拧巴。妙玉身在佛门心系红尘,忍不住跟宝玉小暧昧了一把,白白清高了一世,到了为人所笑。对文艺女青年的常见批评之一,就是“矫情”、“假模假式”、“装13”。

哪像惜春,行事惊人,弃世出家,离了侯门绣户,守着黄卷青灯,勘得破放得下,相当行为艺术。

把文艺女青年做得决然彻底,做得不三心二意,做得言行一致没有破绽,惜春树立了标杆。虽然代价高昂。

钗黛谁更怕老—哪些女人不能老

贾宝玉认为所有的女人都不能老。在他眼里,珍珠似的女孩儿,老了就会变成混浊不新鲜的鱼眼珠子。

不是这样的。

红楼众钗里,有些是可以老的。像李纨,像宝钗,在很年轻的时候,已约略可见她们老了时的大致模样。她们成型很早,定性得也早。虽然“老”对所有的女性都是天然的威胁,但她们分属的类型,相对来说是女人里不那么怕老的。

最不能老的,是黛玉。那些“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那些“眼空蓄泪泪空垂”,那些刻薄机变的俏语娇音,那些尖酸伶俐的小性儿,都只在一个女人(还得是美女)足够年轻时才会有审美的意味,才会被理解被容让甚至被欣赏被宠爱。

很多拥黛派在《红楼梦》的各种续本里为林妹妹报仇,让林妹妹梦想成真,终于当上了宝二奶奶。但奇怪极了,当了宝二奶奶后的黛玉,不再病弱不说,连醋都不吃了,还帮着宝玉张罗纳妾,从尖酸小性儿一跃而大度平和,说话行事做派,都活脱一个宝钗。

一个长命的、幸福的林妹妹,一个坐拥檀郎、笑到最后的林妹妹,一个在庸常的婚姻生活里渐渐老去的林妹妹,终于不再是林妹妹。

老了的林妹妹,就不是林妹妹了。所以林妹妹是第一个注定不能老的。

《红楼梦》里曹雪芹写死了的、和明确打算写死的,都是女人中典型不能老的类别。运气好的,如秦可卿、晴雯,都死在曹的笔下,死得要么气派,要么旖旎;运气差的,像黛玉,就死在高颚手里,那么袅娜的美女,被“出气大入气小”、“两眼一翻”一类情状惨怖的词汇糟践。但这样的收梢,也好过让黛玉成了宝二奶奶然后老掉——所以高颚的续本,仍然是被最广泛接受的。

妩媚放浪的可卿是不能老的,刁蛮任性的晴雯也是不能老的。和黛玉一样,她们的色彩都太鲜明太生动太张扬太极端,这样的生命,只有在最巅峰的时候戛然而止,她的美才能留驻。

——在一切还来不及变坏的时候,戛然收梢,对她们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英国不久前公布了戴安娜车祸真相,调查延绵数年,所费不菲,终于证实,那不是阴谋,只是天意。这样的收梢,原是最好。不错,是有一些仓皇,有一些悲情,但,那时的戴妃,韶华渐逝,丑闻也开始曝光,和失去美、失去同情和爱戴比,突如其来的这场意外,也是不坏的吧。戴妃之死仿佛给“自古英雄和美人,人间不许见白头”这句中国古话,作了一个现实的英伦版注脚。

这方面的反面教材,是金庸小说里的黄蓉。《射雕英雄传》里的刁蛮少女蓉儿,变成了《神雕侠侣》里的大侠夫人黄蓉,智商一点没降,可爱度高位跳水,爱情童话里的公主,变成了写实主义文学里的孩儿她妈——故事只要不在“公主和王子在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这儿结束,续写下去,蜕变就是必然,虽然令人伤感。

我的妈妈,在她60岁的时候,说过一句非常睿智的话,用来评价她的一位同辈姐妹:年轻的时候不显年轻,老的时候也不显老。

就是这样的啊。让年轻和老的界限不那么分明的,其实是“平淡”,是“庸常”。最经不起岁月磨砺的,往往是最溢彩流光的那些特质。消逝最快、留憾最深的,都是那些最美的风物。

看过不少安慰不再年轻的女性的篇章,引经据典,多是站在危险的年龄边界的女作者写的。她们喜欢说,自信的女人不会老。

不完全是。清醒的自我认知也许更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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