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到，地老天荒

[序] 　　坠落在十一月的阳光里的 　　一些回忆 　　泛着点黄 　　你背光而立的影子 　　被岁月逶迤 　　徘徊在我醒着时的梦里 　　不肯离去 　　风吹过的瞬间 　　有什么片片碎离 　　剥落在脚底下 　　然后，杳无痕迹 　　我不晓得呵 　　那是不是叫做往昔 　　 [一] 　　捧一杯咖啡， 　　让青春沉淀 　　午后。一个人守着一寸阳光。 　　摊开手来，看着掌心里细碎的纹路，突然觉得心口涩然。 　　其实早已经分不清哪处是清朗哪处是迷离，哪处是追寻哪处是逃离，只是忽然想起十七岁那样的年纪。 　　清水脸，旧T恤，洗得泛白的牛仔裤，左冲右撞或者恬然而立。 　　那个时候的悲伤与欢乐，至少于我来说，与爱情无关，与学业无关，更多的只是一种莫可名状的心情。 　　因为不懂得什么是爱情，所以往往只是我爱上了他，却不想让他知道。 　　因为不知道未来究竟长什么样子，所以即使迷茫，也仍然一往直前并且豪情万丈。 　　那时，最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坐在学校湖边的小凉亭里。 　　水光潋滟，杨柳低垂，一两个好友，说说笑笑就是一个自成一格的世界。 　　我在日记中写，好朋友就像衣服，常穿常换不一定最好，压在箱底最久的那件，才是回忆最多，也最深切的。 　　可是如今，她们散落在何方呢？ 　　一场青春一朵花。 　　在青涩中兀自盛放，又在浓烈时兀自颓败。 　　耳边忽然又响起那些许久都没能散场的老歌。相信爱的年纪，没能唱给你的歌曲，让我一生中常常追忆。 　　多年以后，当年华老去，但愿我还是曾经的我，你还是曾经的你。 　　 [二] 　　执两盏淡茶， 　　一杯予你，一杯予我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 　　因为铭记了这句话，所以才潇洒地背着包，两手插在裤袋里，头也不回。 　　告别的，是老妈的叮咛，老爸夹着烟头背转的身影，春夏秋冬四季分明的故乡，还有那一段未及开始便折翼的情怀。 　　好长时间的梦里，都回响着火车辗轧铁轨的声音。 　　明明是自己下定了决心一路向南，可是越往南越天清云淡，心事却愈加厚重以至辨不清悲欢。 　　同学打来电话说累，说感情真是让人迷惘。 　　是不是，人长大了，便再也够不上清澈明净了。 　　年华渐行渐远。 　　一首歌，从冬至听到春分，还是没能明白，为何分开了就此生不再相见。 　　忽然有那么一天，想将头发剪了，剪到不足以盘的程度，那么一个人过着也就不会有太多杂念，即使身在万丈红尘，亦心怀坦荡。 　　时光的缝隙里，我们相遇又离别，然后学会成长。 　　我记得L的笑脸，记得他在冬天的街角回过身来牵我的手，记得他或轻或浅的呢喃。 　　可是最终还是君返北去。 　　我往南。 　　有这样一种情怀。 　　只能乘着最难将息的那点光阴，一缕一缕地从记忆深处翻转出来，浅浅地想，深深地念。 　　就像两盏清茶，氤氲越来越淡，而余香经久愈浓。 　　 [三] 　　饮三盅小酒， 　　尝尽悲欢 　　天不见冷，却还是一件一件地添着厚厚的衣裳。 　　朋友问为什么，我说我怕，不是怕冷，而是怕突然冷了下来，促不急防。朋友笑。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像我一样，固执得像个傻子，呵。 　　有时觉得自己老了。 　　午夜梦回时想起的一些事情，总觉得像上辈子那样远。 　　可还是一点一滴地叩击着心弦，似梦非梦。 　　越是想忘，越是记得深吧。 　　漫长漫长的时间，只剩下工作以及疲惫。 　　累的时候，就用想家来打发。家门口种着的几棵梧桐树，还有梧桐旁边的电线杆。 　　妹打来电话，说爸醉酒和妈吵架，爸动手，伤了妈妈，还醉话连篇。一时茫然，只觉得心内堵得慌。很想找几个合适的词组，却絮絮地语无论次。 　　记得毕业那年，老师说女孩子要耐得住寂寞。 　　当时并不懂这是怎样深沉的一句话。把岁月远远落下之后才知，我看不见它的颜色，也闻不见它的芬芳，却能够从这句话里，品味出“未来”二字所蕴含的份量。 　　累了烦了病了痛了。 　　并不常常加班，却总能够想见午夜路灯下那苍茫的夜色。 　　并不常常喝酒，却总能够忆及唇齿间那沁凉的苦涩。 　　如果，我是说如果，一杯酒能够卸掉一缕愁，那么酒醒之后的我们，是否都能够变做快乐的人儿？ 　　 [四] 　　温四两落寞， 　　伴我入眠 　　年月把拥有变做失去。 　　我得到了一些，又失去了一些。 　　我不知道是为了得到而失去，还是因为失去而得到。 　　偶尔走在路上时，有微凉的风将发梢一缕一楼地挑起来。 　　轻轻弯了唇角，然后费神想一想，不知道这样的宁静是否与生俱来。 　　还是，因为灰心因为彻悟因为别的什么，突然就出现了。 　　我很喜欢这种平静。 　　因为生活总是不像表面我们所看见的那样温和，谁也不会知道，夜阑人静时，你梦到了什么，又想起了什么。是哭是笑，谁又会说给谁听呢！ 　　之于大多数人来说，感情就像一场劫难。 　　时常想起L，我一遍一遍念着他的好，然后一遍一遍看他远离。 　　多年以后，他说再来一遍好不好，我说不。 　　他说再做朋友好不好，我说不。 　　隔着几千里的距离，他看不见我的眼泪，只知道我深深地伤了他。 　　在我还不知道究竟什么是爱的年纪，我让一个人认识了爱情。 　　那么我呢，等着谁来爱，又等着谁来伤。 　　关于爱情，难道总是，我们付出太少而奢望太多。 　　 [五] 　　得五寸相思， 　　天堂，或者地狱 　　潜水时被G挖出来聊天。被告之与男友分手了。 　　我想着要怎样安慰她呢，她却笑了，说不后悔，是真心喜欢他的，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很好，哪怕最终没能修成正果。 　　不知从何时开始，身边的朋友一个一个都变做了看透世事的清淡女子。 　　是成长让人领悟，流年让人剔透，还是得失终于让人学会坦然。 　　不得而知。 　　认识H的时候我19，他34。我当他是大叔，是兄长，是老师。 　　万万没有想到，会有那么一天，望着他颀长的背影，能够读出一丝萧索与落寞。 　　一年一年，许多的人来了又走了，可是他始终在我身边，谈不上守候，但是我知道无论何时何地，他一直都在。 　　他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暖。 　　我知道他离婚，他独自照顾女儿，我知道他有一点点喜欢我。可是我始终不知道，他时常挂在嘴角的那一抹笑到底是给谁的，或者说，到底要怎么分。女儿，父母，工作，然后。。。才轮到我。 　　爱之前，总以为世界上所有的爱情都如出一辙，所谓的甜蜜的负担。 　　爱之后，总是说不清爱上的是某个人，还是爱情本身。 　　我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将亲人放在恋人之前，但是必须生生划出一块来和别人分享的感情，似乎总像是隔了帘珑，参了沙。 　　总是害怕失去，所以一退再退。 　　那些看淡世事的玲珑女子，软弱而慈悲。 　　仅得五寸相思，有时是蜜糖，有时是砒霜。 [六] 　　画六分坎坷， 　　挂在来时的路上 　　屋外面阳光灿烂。 　　我想象着天空中有幸福的青鸟在扑闪着翅膀，或者有素衣黑发的女子哼着小调立在透亮的玻璃橱窗前。 　　我趴在桌角在纯白的纸上一笔一画地写： 　　愿现实安稳，岁月静好。 　　并不是虔诚的人，却总愿意相信有漫天神佛所在。 　　燃一柱清香，双手合十。 　　在天地面前，人才会显得那样微渺而赤诚。 　　在坎坷面前，才会知道我这样坦荡，愿用所有，仅换取明天比今天更好。 　　还记得十岁那年。 　　外婆过世的那天，我没有哭，也没有眼泪，只是呆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看见一大片天空。 　　十三年后，在外地得知外公去世的消息，同样的，也没有流泪，只是打了几个电话，安排好工作请好假，然后走下楼去，可是心里面却那么空那么空。 　　曾经并不知道曲折为何物。 　　只是恐惧，麻木，而后漠然。 　　每一次生离或者死别，挫败或者跌倒，伤害或者被伤害，就像一串音符，将人生中每一次经历，每一个故事，每一日每一夜串联在一起。 　　H总说，要学会放开。 　　不要总是盯着别人生活中的好，要发现自己的日子当中也有闪光的地方。 　　我只是发现，无论爱或不爱，他始终是个好人。 　　无论欢喜还是悲伤，天空里总会放晴。 　　所以，要学会释怀。 　　 [七] 　　悟七载年岁， 　　天堂太远，人间正好 　　周末，去了仙湖。 　　原本打算走着下山的，结果还是坐了车。 　　于是我兴冲冲嚷着爬山的结果就是坐着观光车绕着山转了一圈。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时光就像车窗外错过的风景，原本打算要好好珍惜，却总是在不停蹉跎。 　　炒菜时收到同学短信。嫌麻烦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扔了事。 　　许久之后翻出来看，唠叨的问候，却觉得贴心。 　　其实她才是需要关心的那个人，6个月身孕了，累了，凉了，怎么办。 　　最近似乎常常想到“尘埃落定”这个词。 　　二十四岁，算不算是抓住了青春的尾巴？可我却觉得我好老了。 　　还是旧T恤，牛仔裤，平底鞋，可心境仿佛走过了几十个春，几十个秋。 　　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样一种苍桑，最平淡的生活底下，每天都在微微笑着走路吃饭工作睡觉，却仿若一眨眼就看到霜雪纷纷，落在年岁的沟壑里，打湿积淀下来的郁卒。 　　偶然下班回家时，看到银行门口一个年轻男子双手抱膝坐在地上。 　　眼睛红的，鼻子红的，散乱的资料，落了一地。 　　然后一转弯，大厦旁边的小区里，白发的老人三五成群或站或坐，在他们面前，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三两岁的小宝贝们互相追赶着嬉戏着。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心情。 　　都说，天堂太远，人间正好。 　　好的是什么呢？含饴弄孙，天真活泼，蓝天碧海，风吹云散，还是跌倒了还能再爬。。。 　　点二十四支蜡烛，对自己说生日快乐。 　　然后，夜已凄清。 　　 [八] 　　平八九十种心绪 　　让一切，在脚下继续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坐很久的车一路往南，告别往昔，生活继续。 　　H离开的时候，我并不很难过，心里一直都知道会有这样一天的，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不晓得怎么去爱。 　　时常打电话和爸妈聊天。 　　一切和之前相反，爸爸爱唠叨，妈妈简明扼要。 　　老妈有时说，我不管你，你自己的生活自己看着办。 　　会觉得好笑。以前千叮万嘱的小女人变成了强制执行的老佛爷。 　　在这个城市兜兜转转。 　　终于又变成一如来时的两袖清风。 　　只是心态变了，不再争强好胜，而习惯安安稳稳，波澜不惊。 　　一个人走在路上时，时常会听到音响里传来熟悉的歌声。 　　谁让我们哭泣，又给我们惊喜，让我们就这样相爱相遇。 　　总是要说再见，相聚又分离，总是走在漫长的路上。 　　人生就像一场告别，不断地来，又不断地去。 　　从二十五楼的窗口往下看，宽广的是天与地，绵延的是风与云。 　　忽然又一次想起家门前的梧桐树，不知道那几只从儿时起就一直盘旋在天空的小鸟，到底有没有归巢。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被风吹皱的岁月，苍老了容颜，还将记忆撰刻成了浅色的碟片。 　　我始终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但生活仍在继续。那些已经远走的，是时光，也仅仅只是时光。或许有一天，会有那样一个人，陪我一道淡看庭前落花，岁月一片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