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雪
楔子 南方的冬天不常下雪,即使是下雪也只是偶尔飘几片小雪花表示一下冬天到了,地上很少会有积雪。但只是不常,有时还是会下大雪,那种漫天飘洒的大雪,让世界沉积在一片雪白的世界里的那种雪。 今年便下了这样一场久违的大雪,而且还是在春节期间这种敏感的时候。连子阳走在路上,看着街上成群的孩子在乐此不彼的玩耍着,男孩子们在你追我赶的打雪仗,女孩子则是三两一群地堆着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快乐的微笑。 将手插进羽绒服的口袋里,连子阳抬头看了看天空,微微一笑。很久没有下过这样大的雪了,那不顾一切只为坠落的飘下,肆意地降落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真的很久了,却又觉得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 ···快四年了吧,不知她现在在哪里呢?那里是不是也在下着这样的大雪呢? 幽幽一叹,连子阳看向前方,路的转弯处便是他今天的目的地。在门前站定,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他一贯的微笑,连子阳抬手按上门铃。不一会便有一个年近五十岁的男人开了门,热切地招呼他进了门。 “你随便坐,我去给你倒杯茶。”男人不一会便端着两杯茶在连子阳的对面坐下,一杯递给了连子阳。 他连忙接过。“谢谢姚老师。” 姚老师摇了摇头,温和地说道:“谢什么,你都叫我姚老师了不是吗?” 连子阳恍然一笑,点了点头。“我听说老师去年再婚了,怎么没看到师母?” “她今天有些事,你下次来我给你介绍。对了,我听他们说你快结婚了?什么时候?到时记得叫老师去凑凑热闹,你们这一届毕业的到现在还没有结婚的大概只剩下你一个了。” 连子阳淡淡地笑了笑,扯开了话题,“我今天来一方面是来看看老师,另外,我是想向老师借些有关古时文学方面的资料。我今年要带新学生的古代文学概论,资料有些不全,所以来麻烦老师借了。” “没事,没事,我带你去找。”说完,姚老师放下杯子便要到书房去找资料给他。 即使早已知道姚老师会有他要找的资料,但在看到他书房的藏书时,连子阳还是小小吃了一惊。书房的三面墙前都嵌有一个差不多墙那么大的书柜,里面满满都是书籍。连子阳走到书柜前,仔细打量起书柜里的书来。随手抽了一本书翻了翻又放回去,然后又抽了一本,翻了翻又放回去。 “你来看看这些够不够。”姚老师从另一边的书柜上抱了一堆书下来放到书房中央的大书桌上让连子阳挑。 “哦。”连子阳连忙走过去挑了起来,却在这时姚老师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姚老师离开到客厅去接电话。连子阳只从中挑了三本出来,然后将剩下的书理好放到一旁。不小心将放在书桌一角的一个记事本给碰到了地上,连子阳俯下身捡起,在放回去时不经意看了那记事本一眼,却被那笔记本的封面给吸引住。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仔细的打量起那个记事本。 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中,有一滴刺眼的血滴在雪上,晕开成一朵花。一片的白和一滴的红形成刺眼的对比,笔记本的左上角还有两个仿佛是用血写成的极不规则的字:雪,血。 在看清记事本封面的那一刻,连子阳的不由一愣,突然产生一种莫名的震撼入心的疼痛感。那种感觉驱使他不自觉地打开了它看了起来。 闭上眼睛忍住呼吸 暂时要和世界脱离 就快要学会不再想你 却听见不断跳动的心 我允许了你 让爱的自由还给你 我允许了自己 承受这悲伤到天明 我不愿放弃却要故意默默允许 我答应自己自己爱你的心绝口不提 总以为终究化作云淡风轻 爱你到底 痛了自己 我不愿放弃却要故意默默允许 我答应自己爱你的心绝口不提 所有结局在这夜里都已成型 爱到了底 痛的是我的真心 这是一首老歌的歌词,满悲的一首歌,爱一个人却不能告诉他亦不能拥有他。轻轻一叹,手又自行往后翻了几页,在看到那一页时,他却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喉头似乎被人掐住一般,让他的呼吸一顿。虽然那一页只有短短几行的字,可是页下角却有几滴血迹,暗红色的干枯的血迹,有一滴甚至滴在那几行字上,让人触目惊心。 我想, 我至少还是幸福的。 因为直到死的那一刻, 我依然还爱着他。 这世上有几人能有幸做到一生只爱着一个人不会改变, 而我却何其有幸的只爱着他。我对自己承诺的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个, 只是··· ···告别了,我的阳光··· ··· 这样的字字句句印着那血迹,让他从心底感觉到一种极致的绝望。是怎样的悲伤绝望让一个人写出仿若绝书般的字句?还有那早已干枯的血迹··· “子阳,怎样?找到了吗?”姚老师从书房外传来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 连子阳有些心虚地将记事本放回桌上,将挑好的书拿着走向门口,有些掩饰亦或是逃避的对姚老师说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姚老师。” “不再留一会儿吗?怎么这么急着回去?” “我还要和云清回家一趟,所以··· ”连子阳有些不自在地说着。姚老师一见他的表情,误以为他是提到女朋友而有些不自在,明白地笑了笑,也没再挽留,只道:“以后有空常来坐坐。” 连子阳点了点头,便离去了,有些像逃避似的,走得有些急促。 走在风雪中,看着脚下踩过的雪。慢慢地,他放慢了脚步。他在逃避!连子阳有些自讽的想着,不得不承认他刚刚是在逃避。只因刚刚在想着那个记事本和里面的字句时,曾经那一直以来他认为他已经遗忘的记忆却突然窜入他的脑中,心中那一直不曾去碰触的角落因那几句话而再次敞露在他的记忆中。记忆中,四年前的那个冬天,雪也是下得这般大··· 只是一切都成了回忆,他成了她记忆中的一部分,而她亦成了他记忆里的一部分。 他们,还会再见吗? 第一页 寻找冬天的灵魂
女孩坐在靠近窗边的班级最后那个座位上写了好一会儿,才放下了手中的笔,发呆似的看着窗外。阳光照在女孩的脸上,印出女孩一脸的苍白,看起来丝毫没有生气。发呆的样子像是失去灵魂而剩下一副躯体一般定在那里,手臂下压着一个记事本,摊开的那一页上写着:
踩过那一地枯黄的梧桐树叶, 我在这萧瑟的秋天里寻找我失去的生命的灵魂。 却发现, 我的世界里触目所及, 竟没有生命的痕迹。 我失去的在哪里? 为何要躲在我寻找不到的角落里? 是我遗忘了它, 还是它遗忘了我··· ··· 女孩的沉默和四周的喧闹显得格格不入,不知在想些什么想得入神。上课的铃声想起,女孩却还是看着窗外,不知是没有听到还是不在意。直到好久以后,女孩才又动了,却只是又低下头,将记事本往后翻了一页,重新提起先前放下的笔,在记事本上又写了起来。 风吹起我散落在肩头的长发, 我顺着发丝看去, 在发梢寻找我的归途在哪里。 看见的却只是一片荒芜。 我忽然发现, 我生命的下一段原来只是空白··· ··· 讲台上的连子阳会注意到那个女孩只是出于一种直觉,当时他正在说唐代诗歌发展历程,这是他第二次来这个班上课。其实他刚刚读研毕业,今年才来这所大学教书,教的是大二的唐代文学发展。这个学校,这些学生,对他而言都有些陌生。班上的学生他只记得一个班长的名字,会注意到那个坐在教室最角落的女孩是一个偶然。原先他只是习惯性的扫一眼全班学生,却发现角落处有一个女生在看着窗外发呆。他一边讲课一边留意那女孩,想看看她什么时候会回神,而那女孩竟然在他上课已过一半时才将目光从窗外移开,却仍是不看着他而是低下头些东西。他不禁有些好奇女孩在想什么,而窗外又有什么东西那么吸引她的目光。他本想将女孩叫起来问她,却忽然记起点名册忘了带,想想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然后一个星期后,他上课时那个女孩又是在看着窗外发呆;又一个星期后,女孩依旧是看着窗外··· ··· 直到一个多月后的那一次。 那天,他让学生自由分组讨论白居易的诗歌风格,而他则没事在教室里转着,顺便看看学生的讨论情况。走到女孩身边时,女孩依旧是发呆地看着窗外看入了神。他不由好奇地往窗外看了看,只有几棵大榕树在那儿,并没有什么能够吸引人的东西啊。他疑惑地将目光收回,看向女孩,却发现了女孩压在手臂下已翻开的记事本。翻开的那一页上面清秀的字迹写着: 我用指尖去抚摸老榕树上岁月的印记, 抬头是一片突兀的绿荫。 天际那无力的秋天的落日的残光, 穿越绿荫点点散落在我的掌心, 生命在渐渐地消失。 那一刻, 我突然发觉, 有些东西一旦消失了, 注定了会被遗忘 ··· ··· 在我消失了以后,又会有什么人记住我呢? 中间的几行被女孩的手臂挡住了。然而仅这几行便让他惊讶了。为何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女孩会写出这样沧桑悲观的话语呢? 这个疑问让他想了很久都没想透。后来他私下特意找了班长问了问,才知道女孩的一些信息。 那个女孩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寻冬灵,寻找冬天的灵魂。知道女孩曾经休学了两年,所以迟了两届,她本来的那一届已经毕业了,因此班长对她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只觉得女孩很奇怪,上课时常不听课而在那里发呆,也不和任何人说话或交流,也没有任何朋友。其他的班长便不知道了,而他们班导也没在班上说过其他的什么。 一个有些像谜的女孩,他有些好奇,却并未再多查询什么。只是此后每次在女孩班上上课时都会有些特意去注意女孩,和女孩真正交集是在一个多月后的一天。那天,下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雪花纷飞了一夜却还未停止。第二天早上,世界便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 连子阳从租住的公寓走去学校,在校门口恰好看到她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然后转过身微笑着对驾驶座上的说了些话,不知那人说了什么,她不断微笑而有耐心的点头,似在保证或承诺什么。可是在车子离去之后,她脸上的笑便自动消失了,恢复到了一贯的空洞和飘离。似乎刚才的微笑不曾出现在她脸上,连子阳不禁好奇地一路跟在她后面走进学校,心里在思索着她的奇怪。怎么想也想不透,连子阳看向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着,在看到前面的她在上坡时突然一滑,连忙快步上前及时扶住了她。 “小心点,雪很滑的。”连子阳开口说道,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话,脸上带着他一贯性的微笑。 她抬起头,有些茫然的看向陌生的他。 看到她一脸茫然的表情,连子阳不由笑了起来,玩笑的说道:“在雪地里神游,你是想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吗?” 以前她上课时总是低着头,要不就是侧着头看向窗外,所以他并没有仔细地看过她的脸。可是现在她就站在他前面,所以她过于苍白的脸色让他大吃一惊。迟疑地问道:“你没事吧?你的脸色不大好,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而她对他的话似乎没听到一般,以一种“我们认识吗”的表情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轻轻点了点头便走了,对他的出手相助和关心之语不以为意。 连子阳看着她走远的背影,有些不大相信地看向自己身在半空的手。他是知道她与人相处时很冷淡,可是连一句谢谢都不会说吗?奇怪的女孩! 初雪那天的相遇,连子阳并不是很放在心上,毕竟寻冬灵只是他众多学生中的一个而已,虽然是一个很奇怪的学生,但他不是她的班导,所以最多也只是有些好奇而已。真正让他对她特别关注是在两天后的那次相遇,其实也不能算是相遇,只是他在街上看到了她而已。 那天是双休日,他去看他的大学老师。在老师的社区门口看到了她和她身边的一个中年妇女,她的手挽着那妇女的胳膊,不难猜出那妇女是她的母亲。因为距离有些远的问题,他没听到她母亲对她说了什么,只看到了她仰起头对着她母亲笑了。 他是学文学的,对情感或多或少都有一种直觉吧。而她的那一个笑容,直觉让他看到了满足的幸福和浅浅的无奈、淡淡的悲伤。很矛盾的感觉却又真的隐含在她的笑容里,他不懂是什么让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孩原本应该是快乐的笑却变得如此的沧桑。空洞的表情,茫然的眼神,还有那次在她记事本上看到的字句。她,到底为什么呢? 对她,他想了几天,却依旧想不透。于是,三天后上课时,他叫她起来回答问题,使得全班学生一种“老师,你发烧了吗”的眼神看着他。而主角之一的她,却是没有听到,继续看着窗外。 “寻冬灵同学,请站起来向我解释一下杜甫和杜牧的异同点。” “··· 寻冬灵同学。” 连子阳对她的走神习以为常,却依旧不放弃地叫她回答。 终于,在她前面的女同学在全班同学眼神的示意下,扯着她的胳膊,不辱使命的叫回了她的思绪。她先是奇怪的看着那个女同学,然后在女同学的提示之下,终于看向了连子阳,却是眼带疑惑不解。 连子阳不以为意,对她微笑着重复道:“能请你为大家说明杜甫和杜牧的异同之处吗?寻冬灵同学。” 她看了他好一会,似乎并没有认出他。 连子阳面带微笑,耐心地又重复道:“能请你为大家说明杜甫和杜牧的异同之处吗?寻冬灵同学。” 大概过了一分钟之久后,她似乎才明白他刚刚在说什么,却依旧只是看着他,不发一语。 又过了一分钟,她依旧不语,发现了她原本过于苍白的脸上竟有些晕红,于是他决定不为难她,微笑着叫她坐下,然后叫了另一个学生起来回答。 坐下后,她看了他一眼,便又将目光移到窗外。 对此,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摇头。 第二页 恋上那缕阳光 这个冬天来得有些突兀,
没有意料的下了一夜的大雪, 将世界掩盖在洁白冰莹的雪下。 窗外的老榕树不堪积雪的重压, 早已弯下了腰, 有些甚至被雪折断。 我走在这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里, 仰头看着空中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雪花。 再回首时, 竟已不见我来时的路··· 前方茫茫一片, 我归去的路又在哪里呢? 他是谁?寻冬灵看着从学校里走出来的那个有点面熟人想着。在哪里见过呢?正在思索着,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妈。” 听到她特别设置的铃声“熟悉的温柔”,她便知是母亲打来的。母亲身体不好,却还是要为了她开出租车赚钱,每天还要到学校来接她回家,这是母亲答应让她再回学校念书的条件,为了让母亲放心,她只好听从。 “小灵,妈送一个客人到隔壁市,大概要一个小时才能回来,你先去学校的图书馆呆着,等妈去接你。好吗?”手机那端传来母亲沙哑却充满温柔关怀的声音。 “妈,我可以一个人回去的,你不用担心我。” “小灵,妈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听妈话,在学校等妈好吗?” 母亲话语中的担忧让她已到嘴边的话怎样也说不出口,最后只好恩了一声:“那你自己开车当心点,我会在学校等你,你不用急着赶回来。” 挂了母亲的电话,她深深叹了一口气。 一阵冷风吹来,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转过身,她准备听从母亲的话去图书馆,刚好可以找些书看。却不曾料到,一转身却看到有个人站在她身后。是刚刚她注意到的那个人。 “寻冬灵,放学了你不回家吗?”他微笑着问。 那个笑容让她想起了为何她会对他有一些熟悉,可也只是想起了他的身份却依然不知他的姓名。所以不知该怎样回应他。 “天都暗了,这么晚你还在学校徘徊,父母不会担心吗?”还是她的家庭有问题,所以她才会是这样的性格?后面的他没问出来,只是在心里猜测着。 她摇了摇头,好一会儿才小声的开口道:“我在等人。” 连子阳想到她上学放学都是有人接送的,应该是在等司机来吧。点了点头,连子阳想说声再见,却发现她的脸色很苍白,连手也冻得通红。于是笑着对她说:“这是我们第一次交谈,为表示我这个老师的诚意,我请你喝··· ”,四周看了看,看到有一家卖珍珠奶茶的店,“我请你喝珍珠奶茶,当时增进我们师生情谊吧。不要拒绝老师的心意哦。”说完,他走向那家名叫“温馨小屋”的奶茶店。进退不得的她只好不情愿的跟上去。 “你要什么口味的奶茶?” “··· ··· 柠檬。” “一杯柠檬,一杯蓝莓。” 五分钟后,他两一人一杯奶茶,专心喝着,沉默地走回学校。 “你等的人什么时候到?天快黑了。”连子阳开口打破沉默。 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应该快了。”她选择说谎,怕说实话他会有做些什么出乎她意料的举动。 “那··· 我先回去了,你一个人可以吧?”连子阳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她点了点头。 连子阳又看了她一眼,又看到四周开始有学生走动,这才放心离去。走了几步却又突然折回。 “我发现你总是看向窗外,窗外究竟有什么呢?” 她抬起头,用意外的眼神看着他,嘴微张,确没说话。对他有此一问很意外,脸上似乎还有些红,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看不清楚。 等不到回答,他只有笑笑,道:“我随便问问的,只是因为好奇。不是考试,你可以不回答。自己小心点。”说完,他大步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手中奶茶的温度穿过手心,温暖了她寒冬里的冰天雪地。那总是挂在脸上的带着云淡风轻和心满意足的微笑,如同冬雪里的阳光,洋溢着令人不敢逼视却又舍不得移开目光的生命的气息,如此的灿烂,如此的耀眼。那是她一直在寻找的她失去的生命的灵魂··· ··· 我终于找到了我寻找的那缕阳光, 可是, 我可以伸手握起它吗? 我可以自私的留下些微的我生命的痕迹吗? 我可以自私的在我生命的下一段里预存一些记忆来掩饰它的空白吗? 我可以吗? ··· 我不想被遗忘··· ··· 于是,后来每次上课时,她不再看着窗外,而是凝视着他总是带着微笑的那张脸;于是,她陷进了那个微笑的泥淖里,沉沦在那个漩涡中。她试着爬出来,试着挣脱,可是结果却是越陷越深,无论她如何努力,依旧挣不开。真的,她试过了,试着不去看那张脸,试着不去看他脸上那充满生气的笑容,试着将一切放下,试着听宿命的安排,试着就这样让自己被这个世界遗忘,试着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离开。可是她却又心有不甘。为什么,为什么是她,而不是别人,她不想就这样被遗忘,不想,不想··· 睁开眼,茫然的看着四周,颜色是熟悉的白,空气里是她熟悉的气味,身上穿着的是她熟悉的衣服。那一瞬,她觉得恐慌觉得害怕,想要逃离,逃开这一切,可是她的手脚像是戴着千斤重的枷锁一般,让她无法站起来,无法逃避··· 无能为力,直到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她只能是无能为力,她对这个世界啊,只能是无能为力··· 试着抬起手,却发现连这个她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做不到··· 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飘飘扬扬的雪花,直到听到病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她回过头看着母亲和姚叔叔走进来,轻轻的对他们扯出一个笑容。姚叔叔是母亲前一段时间认识的,是一个退休的教授,多年前妻子因病去世,一个女儿嫁到了国外。经常坐母亲的出租车,后来便熟识了,对母亲有好感可是母亲因为她而拒绝了他,他没说什么,只是像以前一样经常找母亲。这次她住院,姚叔叔也常常来看她,对她很好也很关心,并不仅仅是为了母亲,而是真正心疼她,她知道,而她也希望能有这样一个人来在未来代替她守护她的母亲。 “妈,我正在想你呢你就来了,这是不是就叫心有灵犀呢?姚叔叔,你来了。” 母亲笑了笑,问:“今天觉得怎么样?好点了吗?” 她点头。看向母亲带来的保温盒。 “这是我煮的蔬菜粥,你快去洗洗脸来吃早餐。” 听话地下了床,走进病房的洗浴室,缓慢得近乎小心翼翼的刷起牙。在镜中看着母亲的背影,忽然发觉母亲又苍老了不少。这两年,母亲一下老了很多,头上出现了白发,脸上也越来越枯黄,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她,母亲也不用为生活操劳,不用时时担心她。渐渐地,她停下了刷牙的动作,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想让母亲看到她哭,她用力的刷牙,想用力将泪水逼回眼中。直到在镜中看到自己的嘴和牙刷上全部都是血,她愣愣地将牙刷从嘴中拿出来,却是更多的血从嘴中随着牙刷流出来,滴到水池中,在水中晕散开来··· 她看着血,怔住了··· “小灵,好了没,快点出来吃粥。” 母亲的声音,明明就在她的身后,仅隔着一面墙,她却觉得像是从隔了好远的另一个世界传来,好远、,好远··· “小灵。” 第二声的叫唤将她从那个遥远的世界中拉回,她迅速的将水池中的水放掉,将满嘴的血吐出,再用水漱口,直到将一切的血冲刷干净,她又微笑的离开坐回床上。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 只是,真的可以当做没有发生吗? 等到那一天到来,她能做到安然离开吗?她,放得下一切吗?她,该怎么办呢? 我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迎接我的命运呢? 我该用什么样的心情走向我的终点呢? 我的快乐溜到哪里了呢? 我的幸福谁偷去了呢? 我该怎样继续下去呢? 一个月后,她出院了。再过几天,她回到学校继续上课了。同学对她的失踪和突然出现感到好奇,可却也只能放在心里好奇,而不敢去问她。 他在星期三去上课时,本只是习惯性的向她的角落看一眼,却看到她坐在那里,侧着头看着窗外。见到她时的惊讶下一秒被疑惑取代。她不是不看窗外了吗?怎么又这样了呢?她,怎么了? 又看了她一眼,他收回心神专心上课。原本想放学时找她谈谈,可却因一个学生问问题,而她早已走了。后来也一直没有机会。 一直到圣诞节前几天,那天下午他从教学楼前走过,却看到应该在上课的她和一个中年男子站在老榕树下交谈。其实也不能算是交谈,因为他只看到那个男子在说话,而她则是看着榕树的根,不知男子说了什么,她抬起了头,用一种悲哀和嘲讽的眼神盯着男子看。他皱了皱眉头,那种眼神不应该出现在她眼中。然后,他因为赶时间边走了。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个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在转角··· “我最近才听说你之前住院了,不是说病情控制住了吗?” “··· ” “现在身体怎么样?你怎么一出院就来上学了?怎么不在家里休息?你妈她怎么放心让你上学呢?她怎么不让你在家好好休养··· ” “你来找我,她知道吗?”不想听他说母亲,她开口打断他的话。 “··· ” 那个她是谁,他们心知肚明。 “你走吧,我要回去上课了。”她转身要走。 男子拉住她,“连我的关心你都不接受吗?我只是想以一个父亲的立场来关心自己的女儿,不可以吗?” 她回过头,嘲讽地说道:“你不觉得你的关心很讽刺吗?你不觉得你的关心来得太迟了吗?你不觉得你的关心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可言吗?两年前当我生病住院时,你在哪里?当我需要你的帮助时,你在哪里?一个月前当我再次住院时,你在哪里?当我需要父亲的肩膀依靠时,你又在哪里?当我哭着要求你不要和妈离婚时,你是怎样回答我的?当我躺在医院时,你来看过我几次?现在你来跟我说你要关心我,我不接受,可不可以?” 男子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半晌后,喃喃地问道:“你在怪我不愿移植骨髓给你吗?我那是··· ” “因为你的妻子不愿意你捐助骨髓救你和你前妻的女儿,因为你的妻子不愿意你为了你前妻的女儿在家休养一年,既不能出去赚钱还要花费家里的钱。”失望的看着这个自称是她父亲的人,眼神逐渐变得冷淡。“我回去上课了,以后请你不要再来找我。” 说完,她离去。留下男子站在原地怔愣着。 不过几个小时后,他再一次看见她。因为下着雪,这一次是在学校的走廊下,她和一个中年妇女站在那里。那妇女的态度很激动,而她却只是侧过头,看着地上一片一片的雪花降落,神情平静,态度却是疏离。 不知为何,他总是能轻易的读出她的眼神。也许是他比别人多了一些细心和敏锐吧,他能从她的一个眼神中读出她的心情和喜厌。 “你到底想怎么样?别忘了你母亲答应过一刀两断,我不希望你再去打扰我们,不管是为你自己还是你母亲。” “··· ” “我也很同情你的情况,但是你父亲现在有家庭要养,还有一双儿女。我不同意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了小诚和小敏,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想他们知道有你这样的一个姐姐,希望你可以让我们安静的生活。或许这就是你的命,你要怪就怪老天。” “··· ” “我不想将事做绝,但并不表示你和你妈能来干扰我们。如果让小诚和小敏知道你和你母亲的存在,我想你会知道我会怎么做。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自己管好自己的身体吧。趁有机会多为自己创造一些快乐,不要去想一些对自己过不去的事。”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她想再说什么却又不知还要说什么,只好转身离开了。 妇女走了好久之后,她才抬起头,看着妇女离去。慢慢的蹲了下来,仰起头,似在看着天空,其实是在将眼眶里的眼泪逼回去。不哭,不哭,答应过自己的,不要轻易流眼泪,不要让自己变得更可怜。她懂的,一切她都懂的。只是,她对不起为她含辛茹苦的母亲。 安慰好自己,她重新站了起来,忍住一瞬间的晕眩,直到眼前的一切回到清晰,她转身向教室走去,却无意中对上他深思的眼神。突然间,她觉得慌张,想找个地方躲藏,却无处藏身。深吸了口气,她故作无事的走进大楼内。 几天后在上课时,不知是她太敏感还是什么,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逗留在她身上。故作无知,她依旧看着窗外的老榕树,看着上面的积雪因为风儿坠落地面。 第三页 冬日里的暖阳
圣诞节那天,系里集体搞了一个晚会,还请来了一些老师,连子阳即在其中。晚会很热闹,可是就像朱自清说的“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那些热闹离她太远,即使她再怎么努力去追赶也追赶不上。 看着台上的几个人在表演着,她觉得它在浪费她的生命。她的生命,还可以这样浪费吗? 她悄悄地离开会场,身后传来掌声,不久又渐稀直到消失。耳中隐约传来歌声,歌词不甚清晰的传来。 那一天长剑从手中飘落 我走了你在哪里想我 忘记我你就不会痛了 可是你偏偏那么执着 你看彼岸花开了一片片红如火 明明是长在一起却和叶子它生生相错 我曾说人间最逍遥快乐不知道会是如此苦涩 千年理你守护我却不肯说 你总是我的我是谁的 你看彼岸花开了静静的红如火 花香它唤起回忆让我想起曾经的承诺 你看彼岸花开了轻轻的我走过 下次出现在你面前又是完全陌生的轮廓 你看彼岸花开了热烈的红如火 ··· ··· 身不由己轮回里漂泊 你总是我的我是谁的 反反复复看花叶两两相错 彼岸花开了它又落了 谁是会是她的?她又会是谁的呢? 在校门旁的长椅上坐下,突然间,她不知该怎样走下去,她不知道路在哪里··· “你之前不是生病住院了吗?现在能在这里坐着被风吹吗?” 她抬起头,看到他不知何时来的,正站在她前面。好一会儿她没反应,大概还没回过神。他径自在她身旁坐下,看着前方的路上的行人来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收回目光看向她,开口说: “你好像不大想理我,为什么?” 她侧过头看着他,仔细的看着,之后摇了摇头。 “你的摇头是代表不是还是不知道抑或是不想说?” 她又看了他好一会,然后又转过头看向地面。在他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却开口说话了,声音很低却是真的说话了,他曾以为她不会说话的说。 “没有。” “嗯?”他没想到她会说话回答他,一时没听清她说什么。 “我没有不想理你,只是我习惯一个人想事情,所以不大想说话,并不是不想理你或任何人。” 第一次听到她说话,声音很小却很温柔。“你说你习惯一个人想事情,那你在想什么?”他一时冲动问道,随即又为自己的冲动解释:“我没有探听你隐私的企图,我只是很好奇而已。我经常看你看着窗外发呆,所以我就很好奇你在看什么?你又在想什么?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用回答我。” 她将目光移向不远处的一棵老榕树上,眼神飘渺却又迷茫。“我在看着窗外的那棵老榕树,我在想该怎样让自己看起来很快乐很幸福的活着。” 你活得不快乐吗?这句话他差点又一时冲动问出口,幸好及时打住,却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想问我为什么想快乐幸福的活着?”她转过头看向欲言又止的他问,然后又不等他回答,就解释道:“其实那天你应该看到了,那个女人是我父亲离婚后另娶的妻子,算是我的后母吧。”她轻扯嘴角,讽刺一笑。“我和我母亲在一起生活,他们在我十三岁那年离婚了,因为父亲外遇的对象有了他的孩子,而且是个男孩。父亲一直想要一个儿子,所以··· 其实我不怪那个女人,我只是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那样。后来···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道:“她不想我母亲或是我继续纠缠父亲,所以她才会来学校找我。她和父亲有两个孩子,他们并不知道我和我母亲的存在,因为她不想她的孩子知道自己的快乐是从别人那里抢去的,也不想孩子知道自己的父亲抛弃原来的家庭。”深吸了口气,她有些激动的说:“我不怪她,她只是一个自私的母亲。可是我不懂,父亲为什么可以为了儿子就不要女儿,既然当初不要了,现在又为什么要来找我,对我说他关心我。他不觉得他的关心来得太迟了吗?我不要他的关心,那像是一种施舍。”压抑了太久,她想找个人来听她说话,说她的不快乐,说她的怨恨。这些她都不能对母亲说,也没有可以朋友说。而他,出现在她面前,所以她便对他说了。 “或许他是后悔了呢?他后悔当初抛弃你,现在想重新挽回你呢?” 逐渐听明白的他轻轻说道,试图开解她,不让她陷入一种怨恨的心结中。 “是吗?如果他想挽回就不会拒绝,也许他只是想让自己活的安心点而已。” “你对你父亲的心结很大。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他呢?或许他只是想关心你。” “你不懂的。就算他是真的想挽回也已经迟了,迟了好多··· ” “你不接受他的关心?为什么?”作为一个老师,他想他应该有责任和义务去开导学生走向正常的路。 “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抛弃我之后,你让我如何去原谅他?”一时情绪太过激动,让她咳了起来。 原本欲再说什么的他,见她不断的咳,不好再说,开口关心的问道:“你怎么样?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或是送你回家休息?” 她摇了摇头。又继续咳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止住咳,抬起头却不见他。她看向四周却依旧不见他的身影,她有些慌张的低下头想着要怎么办。 光线一暗,有人站在她前面,然后一杯珍珠奶茶出现在她的视线内。她抬起头,果然是他。有些愣愣的接过奶茶,她问道:“你为什么会关心我?”还对她这么好。 他微微一笑,说道:“你知道吗,我原本有一个妹妹,但她在三年前因车祸去世了。” 她不解他为什么说到他的妹妹。 他看着她,“你和她有一些地方蛮像的,都喜欢写东西,喜欢看着一个地方发呆称之为思考。而且,因为你是我的学生啊。一个好老师要关心他的学生,更何况你是这么特别的一个学生。” 她特别吗? 后来,他对她说了很多关于她妹妹的事。他说她对他说了那么多秘密,他也应该对她说他的心事。所以他和她谈他的妹妹。 于是,他经常带她去喝奶茶,经常找她聊天,把她当做妹妹一般照顾疼爱。他说要认她当干妹妹,在元旦那天。之后他有时会带她去他在学校旁的租屋。他将她当妹妹,而她却又一次深深陷入他的漩涡中,不可自拔。 她越来越深的恋上了他的微笑,他的温柔,他的一切··· 贪念他的温柔,所以她选择将一切埋在心底。什么也不说,她才能更多的拥有他的温柔。可一旦说了,他便会退出她的生命。她知道,这屡阳光不会属于她,可是她却依然用尽力气,想紧紧的将阳光抓在手中,直到她再也握不到的那天··· 眷念他身上那生命的气息,所以她想,也许她可以自私一次··· 可是,终究不属于她的,任凭她握得再牢依旧不会属于她。 梦醒了,该走的还是要走,不会多做停留。 那是元旦两个星期后的星期天,她一早便去了他的租屋,应为不想在家妨碍母亲和姚叔叔所以借口去学校图书馆就出来了。在他家玩了一会儿计算机,然后他要去买菜说是要亲自下厨请她吃饭。于是她便和他一起去买菜了。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他们才回到租屋,却看到一个女子站在他家门口。女子一看到他便笑了,那种带着妩媚和爱意的微笑。而他,开始时一怔,似乎对女子的出现很讶异,但却只是几秒,然后他亦对女子笑了,那种很真的发自心底开心的笑。 “云清,你怎么突然来了?都没通知我?”他说。 “突击检查啊,看你有没有背着我做什么好事啊。”女子微笑的说着,然后走向前,抱住他。这时仿佛才发现她,女子慢慢放开他,看向她,却问他:“她是?” “她是··· ” “我是连老师的学生,来请教老师问题的。”她抢先说道,“既然老师有客人,那我等老师有空时再来请教老师。老师再见。”说完,她迅速转身离去。不顾他在后面的叫唤。 “你不留下来吃饭了吗?冬灵··· ”他不明白她为何突然离去。 身后的女子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再看向她刚刚离开的方向,迟疑的开口问道:“你叫她··· 冬灵··· ?” 我以为我可以拥有的 可是现实却告诉我 那只是奢望 那缕阳光 并不是我的 然后她知道了,那个名叫云清的女子是他的女朋友,在另一个城市工作,他们已经在一起四年了。他还说,他们想请她吃饭,云清想认识她。她听后没有什么反应,好一会儿之后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人,是如此的相配。而她,能算什么呢?她还可以做什么呢?什么多做不了! 一切,就这样吧。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她上课时依旧看着他,依旧和他聊天,依旧会去他的租屋玩计算机。 她说,不多玩玩以后就没机会了。 而他则带着些许宠溺的笑着说永远欢迎她。 春节快要到了,又下起大雪了。人们忙着准备新年,学生忙着准备放假,老师忙着准被期末考。没有人发现她越加苍白的脸色,没有人发觉她越来越薄弱的气息。 看着雪花跌落地面,
然后又消逝而去。 跌落的过程唯美而又带着些许的幸福, 而人们贪恋他的唯美和幸福, 自私的伸出手想去抓住它, 却在碰触的那一瞬间毫不犹豫的退缩了。 这便是雪的宿命。 结局注定的是冰冷的绝望。 等待来年, 雪花飞舞。 宿命轮回着, 而幸福又会再一次从指缝中滑过··· 终究抓不住··· 谁能画的出雪的摸样呢?
谁又能看得到幸福的容量呢? 它一生中最大的幸福, 自天空降落地面, 然后融化消失··· 小小的,短暂的··· 不过只是刹那芳华, 却是天与地的差距。 拥有幸福太简单, 储存幸福却太难。 谁会将谁的幸福填满呢? 第四页 阳光怎么离开了
期末考试那天,她的脸色异常苍白。他在发试卷给她时便发现了。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她抬起头,茫然的看了他一会才摇摇头。他只好在考试时多注意她一点。 果然,在第二场考到一半时,她便昏倒在考场上。他连忙抱起她跑到学校的医务室。他们说她是因为体力不支才会昏倒,休息一下就会没事了,因此他便先回去监考了。而等他监考完,回医务室找她时,她已经离开了。 第二天她亦没来考试,说是因病请假,剩下的科目来年补考。 就这样他便一直没见到她。整个寒假他都在担心她,不知道她的病怎么样了。 这年冬天,雪一直下个不停。初三那天便一直在下雪,断断续续下了十天。开学的那个星期,天空又开始飘飘扬扬下起雪来了,下的不大,而且之下了半天便停了。望着最后面角落处窗边的那个空座位,她没来上课,发生什么事了吗? 第二个星期,她终于来了。那天又开始下起了雪。一开始只是若有似无的飘几片下来,到了下午,雪越下越大,窗外的老榕树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第二天,突然回温,艳阳高照。 他站在讲台上,眼光老是不受控制的移到她的身上。她又在看着窗外,偶尔低下头写些什么。 她到底怎么了?他在心中问道。他的目光顺着她的看去,落在窗外的老榕树上。 人生,人生, 一个人的一生。 没有生生世世, 只有一生一世。 而你, 愿意付出的, 又是什么? 我苦苦寻觅到的灵魂··· 冬天里的那唯一一缕阳光, 离我却是如此的遥远。 我在远处凝望着, 等待阳光映射到我的身上。 穿过我的身体, 将我冰冷的身躯温暖。 可是我人生却告诉我, 我只能等待着, 直到生命的尽端。 依然只是我一个人走过我的一生。 阳光没有牵起我的手 穿透我的手掌, 在我的指缝间滑过。 雪花在我的掌心融化。 那一刻, 我忽然发现, 我的一生中终究抓不住什么。 曾以为的拥有, 只是短暂的路过。 我却依然傻傻的守着那份曾经。 不断地安慰自己, 我的幸福也曾经随着雪花降落过··· 他们说如果冬天到了,
春天还会远吗? 可是为何这个春天却迟迟不来呢? 窗外的老榕树上, 那厚厚的积雪, 似在呢喃着: 这个春天如此的遥远··· 想念春暖花开的气息, 生命会渐渐苏醒, 而我的呢?··· 她只出现了两个星期,然后又突然消失了。他去找她的班导,班导告诉他说她休学了。他不解她为什么休学,找班导问了她家的地址。那个星期天,他去了她家。来开门的是他曾在校门见过的那个妇人,应该是她的母亲。 “你好,请问你是寻冬灵的母亲吗?” “你是?” “我是寻冬灵的老师,姓连。” “原来是你,”她母亲顿了顿,很奇怪的看了他许久,有礼却又疏离的问道:“连老师来是?” “寻冬灵这一个星期都没来学校,我听说她休学了,想来了解一下为什么。” “哦,我帮她办了转学了。过一段时间她就会离开去那里。多谢连老师关心了。” 她说话的语气和表情不知为何让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寻冬灵在家吗?我想和她谈一谈可以吗?” “不好意思,小灵这几天去她亲戚家玩了。” “这样··· ”他犹豫了一会儿,“那请问她转到什么学校了?” 妇人想了想,说道:“小灵对我说过连老师对她很照顾,我很谢谢你。可是我希望连老师不要再来打扰小灵,我知道连老师将她当妹妹一般照顾。可是连老师,我家小灵毕竟不是你的妹妹,而且,我听小灵说连老师还有一个要好的女朋友。我想,连老师还是不宜和我们小灵走得太近。这样比较好,连老师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 ?”他听不懂。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接说了。我希望连老师不要再来找小灵,我不想让小灵对你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弄得自己伤心。” 他愣住了,“你是说··· ”是这样吗? 妇人只是看着他,一语不发。 好久以后,他说:“那打扰了。” 说完,他微笑,转身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妇人无法自已的流出眼泪,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呢? 又回到这里了。真快。她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看向四周。这熟悉却又让人憎恨的白色,还有空气中的那让人欲呕的药水味。最后,她的目光停息在窗外的那棵老榕树上。记忆推到学校的窗外的老榕树。 天空一片灰蒙蒙的,像在压抑堆积着什么。没有雪花,没有阳光,它们都离开了··· 不会再回来了··· 又一个星期后,那一天,久违的太阳重新照耀在大地上。自不知名的远方,一阵阵的风吹来,吹落积雪。到了下午的时候,阳光依旧,空中却突然飘起雪花,一片,一片··· 越下越大··· 窗外老榕树上的积雪, 在阳光下, 折射出耀眼的金黄。 那羸弱的水晶, 随着远方吹来的风, 纷纷跌落。 那穿透雪花而来的阳光, 透明而又遥远··· 从指间滑落, 抓不住,留不住··· 如同人的心, 依附于人身却又脆弱的不堪一击。 不经意的一阵风, 便可将它带走。 无论你握得多紧, 终究会如阳光, 穿手而过。 阳光下的雪花, 幸福而又绝望着。 而这个春天, 却还在下着雪··· 你看,
窗外又下起了雪。 阳光中漫天的雪花, 风,肆掠着··· 雪,乱舞着··· 那密密的雪花, 将我的心压得异常沉重; 将血, 深深地掩埋着··· 我想, 我至少还是幸福的。 因为直到死的那一刻, 我依然还爱着他。 这世上有几人能有幸做到一生只爱着一个人不会改变, 而我却何其有幸的只爱着他。我对自己承诺的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个, 只是··· ···告别了,我的阳光··· ··· 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花,突然间,她觉得好累,却又觉得很轻松。放下手中的笔和记事本,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她看向窗外那一片洁白的世界,一股冲动让她不顾一切的跑了出去。 在走道上,撞上护士的推药车,手臂上立刻出现一片乌青。
没事,没事··· 她告诉自己。 树枝划过她的手背,出现一条长长的裂口,血随即涌出来,顺着她的手背滴落到地面。 一滴,一滴,又一滴··· 没事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告诉自己。 终于到了雪地,终于,她到到达了这个洁白的世界。 只是,为什么身体会这样的沉重?为什么世界开始旋转?为什么世界会越来越黑暗? 脚下,雪融入了血。 天空,雪依旧在下。 她的身躯,随着雪花,一同坠落在地面··· 他在讲台上说着李煜的词。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无由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你看窗外,下雪了··· ”不知班上哪个学生低声喊道。 微转过头,他看向窗边的位子,看向窗外不知何时下起的大雪。 再也没有一个女孩坐在那里,长长的头发遮住侧脸,偶尔看着窗外发呆,再低下头写些什么··· 记忆中,回到初雪的那一天。女孩,那茫然的眼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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