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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学文摘 - 《滕王阁序》——谁悲失路之人?

 昵称191190 2010-04-12

题目:谁悲失路之人——由《滕王阁序》而及士大夫传统

初读《滕王阁序》者,多会被其飞扬恣肆的辞采所折服.作为骈文典范,王勃此文气势恢弘自然,意境开阔,辞采更是绚丽工整而少堆砌矫饰.而《唐摭言》等诸史籍对王勃写序时当场立就,年龄幼小等种种渲染,更在此文背景上腾云起雾,让人读文章时不免多了一份唏嘘之慨。勃文多佳句,字里行间才情洒落,其中“落霞,秋水”句,更是博得千古喝彩声。

然而细品此文,则觉浮华背后,凄凉难掩。细按历代骈文宏于此篇者数矣。信然勃文辞藻华丽,但即使是脍炙人口的“落霞”二句,也不过脱胎于庾信的“落花与芝盖齐飞,杨柳共春旗一色。”(庾信《马射赋》)。因此可见文字如何铺排只是表面之象,真正触动千载读者的则是文字在历史与现实之间,在主体与客体之间勾勒着模糊的相似图景。勃文好处,亦不在舞台繁华之景,而在灯火阑珊之时。

王勃少年天才,新旧唐书皆言其六岁即解属文,新唐书更是颇令人生疑的记载勃九岁作《指瑕》以擿颜师古所注《汉书》之失。少年王勃已经以才高名天下,却又在志得意满之时急转直下,关于他人生的这一错落,新旧唐书有一段相差无多的记载:

“勃年未及冠,應幽素舉及第。乾封初,詣闕上《宸遊東嶽頌》。時東都造乾元殿,又上《乾元殿頌》。沛王賢聞其名,召爲沛府修撰,甚愛重之。諸王鬥雞,互有勝負,勃戲爲《檄英王雞文》。高宗覽之,怒曰:“據此是交構之漸。”即日斥勃,不令入府。

------《旧唐书.文苑上》

“年未及冠,授朝散郎,數獻頌闕下。沛王聞其名,召署府修撰,論次《平臺秘略》。書成,王愛重之。是時,諸王鬥雞,勃戲爲文檄英王雞,高宗怒曰:“是且交構。”斥出府。

------《新唐书.文艺上》

从这两段文字中我们可以知道两个重要信息,一为勃年未及冠就已经名动朝野,并且被朝廷授予官职,可谓少年得志;二为王勃的人生转折在为沛王门客时因一篇戏噱之文而起,而此时王勃依然年轻,可谓少年失意。少年得志与转瞬失意,这过于巨大的命运张力对一颗年轻的心灵来说过于残酷了,果然他之后未能走出阴影,杀官奴,远走交趾省亲,一个天才的生命迅速耗尽能量,在惨淡的近乎荒谬的落水悲剧中收场。

《滕王阁序》就是在远赴交趾途中所作,当我们在千百年后看到历史展现给我们的王勃一生概貌,我发现,这篇文章也可以看作是王勃短暂生命最后迸发的激情与热量。一个才气凌云,文章但成则天下震动的年轻人在自己命运的颓势下会如何思考?《滕王阁序》给了人们窥见作者心灵的机会,然而王勃却意图用繁华笔触将自己的命运之凄苦支开,并且让百代品赏者迷失在文字的宫殿里无法自拔。我不愿在此赘言附会勃文每段文字的背后深意,我愿意从文章的结构谋篇,文气变化来接近王勃年轻却已蒙尘的心灵。

文章前面部分大多是对南昌人文地理的赞颂之辞,王勃以其生花妙笔为我们展开一幅奢华的名楼雅聚图。悲剧的结构总是让前面营造的宫室楼台随后倒塌,但是王勃营造的这幅美景却不用被毁灭,因为他自己不过是个过客,这样的美景本来就不属于他,而且与此美景相关的仕宦之途也不属于他。因此他很自然的写出了“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这样凄凉之语,这句在我看来也是全文的关节之语,王勃以此对自己的悲剧命运发出拷问。作为一个年轻的才子,王勃在传统社会复杂的政治环境中迷失了方向,因此只能幼稚的抱着“怀帝阍而不见,奉宣室以何年?”这样软弱而充满疑惧色彩的希望。

在文章之后的部分,王勃疑惧的希望明显的在文字中摇摆,他承认“时运不济,命运多舛”,但又时时勉励自己“穷且亦坚,不坠青云之志”,但是文章颓势,如同命运颓势一样已然无法扭转。这并不是什么宿命论的推理,而是许多中国知识分子共同遭遇的错位使然。作为失路之人,在不“识路”的前提下做出再多努力,最终都大概免不了依旧走向错误之境。这种感受,王勃想必也深有体验,在其著名诗歌《别薛华》中,他用更为显白的凄苦文字写道:“送送多穷路,遑遑独问津。悲凉千里道,凄断百年身。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无论去与往,俱是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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