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鲁大学终身教授许田对于国内如何培养创新型人才,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他的观点是:
吸引人才是长期措施 要大力鼓励年轻人做出领先世界的创新工作,这不仅是大学的任务,还包括家长和人才成长各个阶段的教师如何进行教育。我们首先要明确社会究竟是鼓励创新,还是鼓励听话,在这个过程中,应当要借鉴西方文明培养人才的经验。
培养人才需要长效措施,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不拘一格吸引人才。我在美国时,克林顿提出与中国发展科技交流,当时负责这件事的美国科学院院长打电话给我,问我能不能主持这个工作,担任科学前沿交流委员会的美方主席。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说:“我是中国护照,不是美国公民。我怎么能代表美国?”他说,没关系,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显然美国人明白,当全世界的人才能够为我所用时,国家就会有推动科技和经济发展的强大力量。
我们国家有很多海外留学生,其中不少已经非常有成就。在北美,光生物学教授中,就有1500多名是中国人。如果能够吸引20人回来,马上就是世界一流的生物系。你有这个系,让学生到这里接受教育,就是培养一流的人才。
国内学生缺乏信心 在复旦大学和在耶鲁大学教学,最大的差别,就是在这里要花60%以上的时间和精力做思想工作。在耶鲁时,学生目标很明确:做一流研究工作。但是在国内,很多学生没有这个信心,他们不相信在国内能够做一流的科研。实际上,中国人智商不低,现在的实验室条件也不比美国差。主要还是学生有思维定势,平时训练也不够。
现在一个学生进校,马上就会问:一个选题,能不能让我五年毕业?可是科学探索怎么能够保证有结果,没有风险的探索,必定不是创新性的课题。现在很多学生读研究生,就是来拿学位的。实际上,现在知识更新那么快,如果只是学点知识,一出校门就过时了,如果学到的是能力,那将永远受益。
让学生有选择机会 现在我们很少有让学生选择的机会,学生很有可能学的都是不感兴趣的内容。就像一个人谈恋爱,如果对自己的对象不感兴趣,怎么可能有热情;而如果是自己苦苦追求的对象,却可以做出很多创新的举动。现在研究所里每个学生都有独立的课题,这些课题都由我和他们商量,如果不感兴趣就换一个。如果学生抱着很现实的目的,我们就想方设法激起他的兴趣——帮他选感兴趣的课题;让他知道身处一流的课题组,可以做世界一流的研究工作。如果有这样的精神,有这样的条件,怎么能做不出一流的工作?
如果实在调动不起兴趣,我们就对硕博连读学生劝退。作为导师,我们有责任告诉这些学生:这个领域并不一定适合你。你花5-6年投入一个不适合你的领域,是没有结果的。我培养出一个郁闷的人,我也很郁闷。
应试教育磨灭兴趣 国内有些学校的研究生教育,前面一年半上9门课,上得天昏地暗,而且其中有很多低质量的课。我刚刚回来时,就发现这些研究生上了课反而浑浑噩噩,对学习兴趣降低。当时我们就觉得,这样的课程把资质好的学生都教坏了,这简直是犯罪。
我们后来把所有的课全部改了,学生入学后第一天就进入到课题组,参与科研。课程内容和安排也重新调整,质量不够的课不许开。
其实,现在应试教育的危害已经体现出来。如果小学、中学唯一的任务就是考进大学,那么学生入学后学习的兴趣就没有了。学习应该是最有乐趣的事情,现在却成了生命中最痛苦的东西。应试教育把人培养坏了。
一个校长,很重要的职责是要促使老师把课上好。不会教书的人,一定要淘汰。美国的课程,在年终都会无记名投票,而且学生必须给上课的教授写评语。这对教师会形成无形的压力,使教师都将上好课放在首位。
本报记者 姜澎 人物介绍 许田,美国耶鲁大学遗传学系副系主任、终身教授。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院研究员。1982年毕业于复旦大学遗传学专业。1990年获耶鲁大学博士学位。1990-1993年在加州大学伯克莱分校随遗传学家G.Rubi n做博士后,发明了在全世界果蝇实验室中被广泛使用的镶嵌体分析技术,该文章是遗传学和发育生物学领域被引用最多的文献之一。 1993年到耶鲁任教,首创肿瘤发生和缺氧反应等的果蝇模型,发现肿瘤抑制基因的发育生物学功能为调控器官及个体大小,提出了肿瘤发生和器官大小调控相关的理论。2002年首先发现DRPLA退行性神经衰老疾病基因的功能,并提出该类疾病是由转录调控失调引起的理论。2001年因受谈家桢邀请,正式在复旦大学生物系参与创立了发育生物学研究所。
(《文汇报》2008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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