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养 生 论

 乘桴浮于海 2010-04-22
  嵇康,字叔夜,生于公元224年,为三国时期,谯郡(今安徽省宿县)人。是我国杰出的文学家、思想家,为“竹林七贤”之一。他在本文中提出“导养得理”可以长寿。用作阐述有关中医 “形神”之间的关系是:“形恃神以立,神须形以存。”他从正反两方面,论述了“修性保神”与“服食养身”贵在坚持。他赞同崇尚老庄学说,万物禀受元气而生,主张人类回归自然。因其在政见上,不满当时执政的司马氏集团而被司马昭杀害,卒年39岁。一生除对文学有着贡献,而以《幽愤诗》哙炙人口,还颇对音乐作曲以及演奏等有较深造诣,他留给后人的《琴赋》,就生动的描写出,弹奏古琴的要伎,而配同古名曲“广陵散”等,绕梁三日不绝。
 
  世或有谓神仙可以学得,不死可以力致者。或云:上寿百二十,古今所同。过此以往,莫非妖妄者,此皆两失其情,请试粗论之:夫,神仙虽不目见,然记籍所载,前史所传,较而论之,其有必矣。似特受异气,禀之自然,非积学所能致也。至於导养得理,以尽性命,上获千余岁,下可数百年,可有之耳。而世皆不精,故莫能得之。
 
  说人世间里的神仙,是可学的;只要不死,也可尽力做到。或是说,最高寿命有活到一百二十岁的,过去与今天相同,人们都是如此,或不是以妖邪而进行有妄想下的追求;对以上这两种感想,若以试探的进行粗浅的议论:对于人,谁也没能用眼睛看到神仙,但确有对神仙的记载,而在以前史记类的传记中,又有较详细的介绍,这其中也许是真的存在过。他们好像受纳了特殊的气,而禀赋于自然,并非是光学习就能达到。而根据从导养中获得其理性去完成性命,那上等的能获得到一千多岁,下等的可有几百年的可都有了。然而人世间都不精,所以又是得不到了。
 
  何以言之?夫,服药求汗,或有弗获;而愧情一集,涣然流离。终朝未餐,则嚣然思食;而曾子衔哀,七日不饥。夜分而坐,则低迷思寝;内怀殷忧,则达旦不暝。劲刷理鬓,醇醴发颜,仅乃得之,壮士之怒,赫然殊观,植发冲冠。由此言之,精神之於形骸,犹国之有君也。神躁于中,而形丧於外;犹君昏於上,国乱於下也。
 
  为什么这样说哪?人,喝药有的是为了发汗,可喝了药不一定就能如愿的发汗;可还有愧于情的受到刺激,也会大汗淋漓。一天从早到晚还没进餐,饿的就想进食;可曾子怀哀,七天没吃还没有饥饿感。大半夜里坐着,便会迷蒙的有困意而想去睡;心里总想着那忧愁,就会从晚上到天亮,还都没合上眼睡着。一个劲的打扮漱洗,把脸喝得通红,也就得到了酒性下,超越常态的发泄。从这说起来,精神同这个形体,就像一个国家而有君主了。神志若狂躁在躯体内,它就会被表现而丧失到体外;这好比君王头脑不清,国家的动乱,便会出现在下面。
 
  夫为稼於汤之世,偏有一溉之功者,虽终归於燋烂,必一溉者后枯。然则一溉之益固,不可诬也。而世常谓:一怒不足以侵性,一哀不足以伤身;轻而肆之,是犹不识一溉之益,而望嘉谷於旱苗者也。是以君子知形恃神以立,神须形以存,悟生理之易失,知一过之害生。故修性以保神,安心以全身,爱憎不栖於晴,忧喜不留於意,泊然无感,而体气和平。又呼吸吐纳,服食养身,使形神相亲,表里俱济也。
 
  人种庄稼在汤朝时, 就有一次能下足雨,虽最终仍是受干涸之后,再加止水泡,而导致谷物霉烂。但未必是在雨后而枯,这里也存在有这一次下透雨里的好处,也是不能否认的。可又有人常说:一次发怒破坏不了自己的性体,而有了一次悲哀,也并不能完全伤着身体,所以也就会轻易的任意而为了。这正等同不认识一次性的暴雨带来的是什么好处,而寄希望久旱的禾苗,会在这暴雨之下能有好的收成。因此有见的人,知道身体的形骸是在神的支持下而存在,而神又须同形体而相互依存,能够体悟到生机是容易损失的,而知道一时间里损伤生命是有害的。所以用调理自我的性情去保护神志,安定情志去养护全身,爱与憎恨不留在自己的情感之中存留,让形体与神志相互配同,而使表里均都获益了。
 
  夫田种者,一亩十斛,谓之良田,此天下通称也。不知区种可百余斛。田、种,一也。至于树养不同,则功效相悬。谓商无十倍之价,农无百斛之望,此守常而不变者也。
 
  人若采用了一艘种田的方法,那一亩地的收成有百斗的话,就叫良田,这都是大家所认同的 。可不知还有一种,用分区而种的科学种田方法,就能有超出百斗以上的收成。这土地同种子,可都是同样的。由于耕作管理不相同,那所获得的结果就很悬殊。说经商的利润没有十倍的标价,也就等同农民没有千斗中的希望收成,这都是墨守常规下的一成不变了。
 
  且豆令人重,榆令人瞑,合欢蠲忿,萱草忘忧,愚智所共知也。薰辛害目,豚鱼不养,常世所识也。虱处头而黑,麝食柏而香;颈处险而瘿,齿居晋而黄。推此而言,凡所食之气,蒸性染身,莫不相应。岂惟蒸之使重而无使轻,害之使暗而无使明;薰之使黄而无使坚,芳之使香而无使延哉。故神农曰,上药养命,中药养性者,诚知性命之理,因辅养以通也。而世人不查,惟五谷是见。声色是耽,目惑玄黄,耳务淫哇;滋味煎其府藏,醴醪鬻其肠胃,香芳腐其骨髓;喜怒悖其正气,思虑销其精神,哀乐殃其平粹。夫以蕞尔之躯,攻之者,非一涂,易竭之身,而外内受敌,身非木石,其能久乎?
 
  且有黑豆能增重,白榆能治疗失眠,合欢能解除郁闷之怒,萱草会使人忘记忧愁,这不分什么笨与聪明,又都是大家所了解的用药常识了。气味冲鼻的大蒜能对眼睛有所伤及,河豚鱼有毒没人去养,还也属于是常识。虱子寄生在头部的就发黑,麝獐因吃柏叶而有香脐;脖子只有在缺碘地区,才会有瘿(俗称,粗脖病),牙齿在山西一代,而易积垢。根据这些情况推断,凡是通过饮食习惯,也能如同蒸气一样入性为身,不存在不相应。不仅有蒸气样的加重而不减轻,也有加害而使视力丧失的,薰蒸中的发黄,芳中的香也就没法继续进入了。所以神农说的是,针对上等药物是用作养护生命,而中等药物是用作养性的话,就必须要了解性命间的道理,它们是相辅相承,而且是相通了。可是有的人不去做调查,只认为只有五种谷物可以见到。而沉溺在歌舞色情,眼睛迷惑于杂色之中,耳朵听的又是呜哩哇拉的淫邪之声;吃的又是一些煎熬纳藏的高度酒,去破坏自己的肠胃,让香芳去伤蚀骨髓;喜怒违背正气而与之相反,又让思虑耗散精神,这种喜怒无常,而殃及了正常的精粹。人若这样的去放纵自己身体,那被攻击的不仅仅是一条容易丧尽的通道,而是内外受敌,身体又不如块木头和石头,这如何又能长久哪?
 
  其自用甚者,饮食不节,以生百病;好色不倦,以致乏绝。风寒所灾,百毒所伤,中道夭於众难。世皆知笑悼,谓之不善持生也。至于措身失理,亡之於微,积微成损,积损成衰。从衰得白,从白得老,从老得终,闷若无端。中智以下,谓之自然,纵少觉悟。
 
  只凭自己的偏激行为,饮食不注意,会发生多种病;嗜色情而不知疲倦,也能导致全身崩溃。风寒带来的灾难,及各种毒物的伤害,让人半路夭折竟来自多种灾难。人们又把它当成笑料,去说这是不会养生了。但对于如何失去健康的道理,消亡是针对微小,是以积累微小才成为损害,而积累的损害,又造成衰。从衰而发白,从白发得到的是老,由老而致终结,如被堵闷住,而无休止。中等智慧以下的,都把它说成是常态里的常事了,说这是自然,那便是缺少觉悟。
 
  咸叹,恨於所遇之初,而不知众险於未兆。是由桓候抱将死之疾,而怒扁鹊之先见,以觉痛之日,为受病之始也。害成於微,而救之於著,故有无功之治。驰骋常人之域,故有一切之寿,仰观俯察,莫不皆然。以多自证,以同自慰。谓天地之理,尽此而已矣。
 
  真的是令人感叹,恨在遇到这些事情的当时,而没有了解到这是许多凶险的前兆。等同齐桓公己患有危及生命的病患,确恼怒扁鹊的预见,而当病痛出现时,就是患病的开始呀。伤病来自微小,而救助又必须显著,所以有无功的治疗。奔走在大多数人之间,就有不同的寿命,不管是抬头还是低头去看,都是一致的。通过这样多自己的验证,而让自我感到有所安慰,说天地间的道理,都如此就是了。
 
  纵闻养生之事,则断以所见,谓之不然,其次狐疑。虽少庶几,莫知所由。其次自力服药,半年一年,劳而未验,志以厌衰,中路复废。或益之以畎浍,而泄之以尾闾;欲坐望显报者,或抑情忍欲,割弃荣愿,而嗜好常在耳目之前,所希在数十年,之后又恐两失。内怀犹豫,心战於内,物诱於外,交赊相倾,如此复败者。
 
  既使听到过有关养生的事情,也会以自己所见去评断,不是反对,也会有怀疑。虽然对“养生”有些羡慕,但又不知这里的始末根由。其次还有通过自己给自己用药,经过半年或一年的,并没有什么效验,从思想上也就产生厌倦,而半路就又废弃了它。或得到了好处,如同田间的小水沟一样,可又把它耗散到了入海口中(胸骨为畎浍,尾骨为尾闾);有欲望获得显著的回报,或控制情感上的发泄,而割弃掉对荣华富贵的追逐愿望,嗜好在眼下能获利,又怕在几十年之后,又会两样都失去。内里怀揣着犹豫,心就咚咚的跳,外有物欲的诱惑,两下互相相倾,而有这样的重复失败。
 
  夫,至物微妙,可以理知,难以目识。比犹豫章生七年,然后可觉耳。今以躁竞之心,涉希静之涂,意速而事迟;望近而应远,故莫能相终。夫悠悠者,既以未效不求,而求者以不专丧业;偏恃者,以不兼无功;追术者,以小道自溺。凡若此类故,欲之者,万无一能成也。
 
  这人,对物的微妙,可以从道理上得到,但很难从肉眼去识别。比如樟木,七年生才能显见出自身的特性。现今用急躁的竞争之心,要涉猎到清心寡欲的养生中去,思想上想求快,事实上确晚;想的近,应验的远,所以不能坚持由始至终。大多的人,既对未来不去追求,而有求的,又不专心致志的追求这专业性;有偏执之见的,又不会让养生与服食双管齐下;而追求技术的,又会以小的收获而在自我的将自己淹死。凡有以上的情况,若想达到目的那是在万的数字里,也找不出有一个能成功的。
 
  善养生者,则不然也。清虚静泰,少私寡欲。知名位之伤德,故忽而不营,非欲而疆禁也。识厚味之害性,故弃而弗顾,非贪而后抑也。外物以累心不存,神气以醇泊独著。旷然无忧患,寂然无思虑。又守之以一,养之以和,和理日济,同乎大顺。然后蒸以灵芝,润以醴泉,唏以朝阳,绥以五弦,无为自得。体妙心玄,忘欢而合乐足,遗生而后身存。若此以往,庶可与羡门比寿,王乔争年,何为其无有哉!
 
  但善于养生的人,就不同了。用清淡心态而静处在泰和之中,而少私心及其有贫念的欲望。知道名位能伤品德,因此就会忽视这些钻营,而不是把自己捆绑在固定的范围内了。认识了解追逐厚味对身体带来的损害,所以也就会放弃它,而不屑一顾,也绝不是贪后再加以抑制了。对外界的事物能劳累心神,也就不将它放在心里,而让神气的淡泊而占主导地位。豁达开朗而没有任何忧愁于病患,心神安宁也不存在更多的思虑。至始至终的守住这个一,是养护自己内在的相和(专业术语叫:“抱元守一”),以和而去调理每天的补给,和协在一切都处顺利之中。然后在配同蒸灵芝,把它浸泡在甘泉水中,以吸纳朝阳中的清新,在和谐的五音中,获得无尚的自娱自乐。体会这其中微妙的心绪,就会忘记一切,而行合和乐而满足,有了生命的延续之后,才能在身体中永存。长期的这样坚持下去,就可以同“羡门子”去比寿,而同王乔竞争长寿,这怎么又会不能存在哪!
 
 
                                                                                                                                                               本文选自《嵇中散集》卷三  作者:嵇康   郝连成  口译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