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来带信说
同事老来托人带信说，让我设法给他的儿子找个工作。
老来的儿子叫来如霆，乳名来巴，不是酒吧网吧氧吧的吧，是哈巴狗的巴。
这名字还是我取的。当初取这个名字，就是因为他长得肉乎乎的像个哈巴狗。我其实是开玩笑，说，不如就叫来如霆吧？老来一听问我是何命意？我说，岂不闻老杜《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有云乎：“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来如雷霆”，多么有气势，不是大人物投胎，怎能有雷霆之势？你家姓来，真是好像专门为你家而设的名字。将来一定会为你来家争光，说不定光辉门楣，耀祖荣宗也未可知。老来笑了，说名字起得太大太响，怕不易养活。我说没关系，乳名就叫来巴，像个叭儿狗的名字，就是京巴，哈巴的巴，两相冲抵就没事了。阎王，小鬼管人还能管到狗吗？他家人一听，觉得不错，就同意了。就凭这，老来硬叫我当来巴的干爹，来巴也就成了我的干儿子，满月的时候还请我吃了满月酒。我也像模像样的花了一些散碎银子，把脸喝得红扑扑的。我们俩的交情，也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这回老来带信还说，这么大的城市，给来巴找个工作还不容易吗？你听他说的，好像我是市长似的。当然他说这话，也是不外的意思。凭着我俩这么多年的关系，他是讲得起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来巴那孩子，快三十岁了，什么都不会。能找什么工作呢？这也不怪他，他连初中都没念，仅凭他父母靠关系，买了个初中毕业证。以后就在社会上到处瞎混，眼看快奔二十的时候了，还一事无成。
和他同龄的人，人家大都上大学了，早的已经大学毕业工作了。可他还混沌未开，到处游荡。
没上出学来的人大抵可以分成两类：好的，卖卖保险，当个推销员，做做粗活，卖青菜卤肉什么的，或当个农民工之类；坏的，则不是为害社会，就是为害家庭。
他是双料的。不仅为害社会，而且为害家庭。 先是在学校附近与那什么团伙搭上了关系，参加过几次胡作非为。事发后被抓到派出所，一查，他不是头，并且还未成年，留下案底，教育后由家长领回。
按说这就要接受教训，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还不迟。可是老来两口子护短，来巴回来后，家里不做任何的批评教育，继续对他放任自流。
没过多久就又参加了传销活动。这时的传销，已经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时候了，而他却还光着头皮硬向刺窠里钻。先是把父母的存折偷出去，糟蹋掉八万多块钱，当上了一个所谓中层干部，自己乐得屁颠颠的。可是八万多块钱呀，在谁家也不能算是小数。但他对他爸妈说，没事的，不出三个月，我就可以给你挣回八十万来。明白的父母一听就知道，这可能吗？如果这时痛下决心，将孩子弄回来，就是捆绑在家，也不能再去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那也就不会再有后来的事了。
后来不到半年，他把自己的小学的同学，自家的亲戚拉下水几个。其中一个是他妈娘家的远房侄子，算是他表弟的，拉为他的下线。害得人家赔得家破人亡。无奈之下，人家把他告上了法庭。
案情并不复杂：他表弟着了迷，把家里所有的钱和值钱的东西都赔进去了。表弟的老婆一看情况不对，多次劝说无效，就和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一道服毒自杀了。老婆服毒之前，给孩子也灌了毒药。后来被人发现，老婆被救活，可孩子却死了。政府抓住了这个团伙，摧毁了是肯定的。但是有了人命，却不是随便可以了结的。听说因骗人坑人致人家破人亡，被判了五年徒刑，附带民事责任赔偿人家十二万七千多块钱。
五年班房一天都没有少坐，出来后就二十好几快奔三十的了。斗大的字认不得一箩筐。更恐怖的是，他已经堕落到那种下三烂的圈子里了。读书看报不用讲了，连看电视他都没兴趣。为什么？不识字看不懂。这时老来两口子才想起把他关在家里，可是二十几岁的人，能关得住吗？坏事不能干了，好事也不会干了。后来经别人介绍，他给人家看过大门，扫过菜场，炸过油条，卖过假药，当过婚托，甚至到农村里帮人家看过鱼塘。看鱼塘不给工资，有人来买鱼，称秤的时候，克扣一点斤两就算是他的工钱。没人买鱼，没有克扣，也就没工钱，只管饭吃。
当初他小的时候，别人都看出他家的问题，也曾向老来两口子说起过。但大家都是同事，没法把事情说明白。你直不笼统地把话说出去，老来那人也是讲面子的人，还以为你是笑话他呢！叫人家下不了台，谁肯当这戆度（大傻瓜）？所以话都是点到为止。可是老来不知是装糊涂还是心中有数，一直都不把别人的话当回事。
古人云，积财不如积德，积德不如教子。馈子千金不如教子一经。你攒钱不如多行善事，修炼自己的品德；多行善事，修炼品德不如教育好自己的子女，这就是所谓修身齐家的意思。给孩子留下千百遗产万贯家业，不如教孩子读书上进。以前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现在是不兴讲了。今天讲的是只有掌握科学知识才可以改变命运。掌握科学知识，不读书怎么掌握？只有读书才能掌握科学知识，这不是一个道理吗？万贯家业坐吃山空，总有用完的一天。教他读书明理，学会科学知识，教他如何做人，如何做一个有用的人，教他挣钱的方法，教他如何过日子才是正理。不能当大人物，我们可以当小人物，当寻常百姓。小人物也要吃饭穿衣过日子，所以学会挣钱吃饭的本领很重要。我们平时给人家讲“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送一条鱼给你，不如教你如何逮鱼。学会了逮鱼的方法，不就可以经常有鱼吃了吗？我们不能给子女当一辈子的靠山，总有一天你要死的，你死了，他怎么办？
老来两口子就是犯了这个错误。
他们自以为手中有点钱，不怕。 单位里分给他一套房子，老婆单位又分了一套房子，他父母又给他留下一套房子。有了这三套房子，住一套，另外两套出租，所得租金比一个人的工资还要高，他们就觉得这一辈子是吃用不尽了。这眼光也太短浅了！但是别人谁又去说破呢？结果弄到今天不可收拾的地步。
老来托人带信说，让我一定给来巴找一个工作。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是因为原来生活的那个城市，已经不能住了。好事几乎没有，坏事却人人都知道，生活的空间没有了。而且说，要我给他找一个好一点的工作，工资不能太低，两千块钱以上怎么样？最好是能在办公室里。孩子身体不太好，那个五年把身体都搞坏完了，风里来雨里去的，怕孩子受不了。
这实在是把我难住了。办公室里的工作？经理总经理董事长，那是不可能的；当会计？不懂数学；做文案？几乎不识字；做宣传？不会写不会画不会讲；微机电脑，那就更是天方夜谭 了。到基层跑材料，最近的也有四十里路，他不会开车不会骑摩托，更重要的是要风里来雨里去，老来肯定不同意；业务员，也是要跑的，还有，他不会讲话，一个初中都没念过的人，怎么能会说话呢？三句话一讲，就结巴起来——没词啊！
这都做不了。
不过有一件事我觉得倒是合乎老来家两口子的要求，那就是打扫卫生，包括疏通下水道。保洁工他们倒是有个办公室的，在楼梯口拐角处，有个斜披间，宽倒是蛮宽的，就是一头高一头低。低的那头，庶务处派人给他们钉了一排矮柜可以放放雨衣鞋子和小工具；靠高的这一头，有一排高柜，四个门子，一人一门，可以装衣服茶杯小包之类。简陋是简陋一些，但也算是办公室吧。那个打扫厕所的老范不是想换换工种吗？这个缺正好可以由他来顶。只是工价只有一千多，在这个城市里，那家肯花两千块钱雇一个清洁工呢？
但是老来能同意吗？他会不会说我看不起他？什么人什么菜，什么客什么待。你就这个料，你叫我怎么办？总不能给我一捆枯木朽株，让我去做一张八仙桌。神仙也搞不好啊！
不过老同事老朋友的面子还是要看的，怎么才能给来巴找个事情做，工资又高，又不必风里来雨里去，又不需要什么文化，还要有办公室。既让老来满意，又让来巴突出重围，再做新人。这真是一个难题。 我一时半时还真想不出这样的点子，各位读者，各位网友，求求大家帮帮忙，帮帮西楼这个忙，帮西楼解决这个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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