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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续红楼之妙玉外传12-红楼书话-文化纵横-搜狐社区

 寒江雪凝 2010-05-08
23.生机

妙玉黛玉深夜逃离是非之地,春雨萧萧,二人立在那胡同内,只待轿马修缮完毕再行赶路。雨丝轻打粉面,寒意撩动裙丝,黛玉心有所感,不由幽幽念道:“春日乍寒芳尘去,锦瑟华年付残生。”

忽听马嘶之声传来,那胡同口立着一人,身形似在哪里见过。看着他渐行渐近,妙玉护住黛玉,来人是谁?何故只有一人?口外立着的是一小厮,却并未跟来。

竟是那有过一面之缘的弘。见到他,水溶的影子不由在眼前闪过,唉,妙玉低叹。

“适才可是林姑娘在咏词?”声音朗朗,听得出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俊目流转,看向妙玉和黛玉。“你们二人何故深夜在此?”

“公子又何故在此?”黛玉虽面色苍白,却掩不住她的聪明伶俐,率真的脾性依是不改。

弘莞尔,黛玉的俏皮着实让他心下一动,瞧见她的面容,不由心下一疼。这是何故?必是亦受了大表哥的感染,太过多情反累己。如此想着,却看向黛玉,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大哥哥适才大醉,我送他回府,见一颗星星斗转,着实有趣,无意中骑马到此,倒是你们,两个姑娘家,在这深夜里,恐有诸多不便。”

黛玉看向妙玉,却见她在愣神,必是听了大醉之言,为那水溶忧心了。唉!黛玉心叹一声,方断断续续把那忠顺府一事说了,她原是从不与外男多言之人,今儿却不知何故,或许是绝处之下胡乱用药以救得性命吧,竟把这样的事亦对这仅见过一次的人吐言。

“他们真真太过!”弘愤愤。看向妙玉,仍在失神,唉,既是心系于他,何故弄得二人皆为不快?再瞧黛玉,却是苍白中透着一丝刚毅,从大哥哥那里知道了那清新的一句和诗中淡淡的愁思,若非适才黛玉的吟咏,有着同样的味道,他断然不会下马,断然不会进得胡同中来。

弘最终劝住了执著于回南的妙玉和黛玉,二人皆知,即便回去,藏身之地必被快速查之,到时候,恐再无回旋之地。

这两位气质如兰,同样清雅脱俗的女子,本该如花般的灿烂,此时却满面凄苦。该助她们一臂之力吗?当然。除了他初见黛玉的惊为天人,除了他心动那诗词中的淡淡愁意,冲着那妙玉是水溶心坎上的女子,亦是不能不撇下她们而去。

弘将她们带到了一处别院,极为幽静,昏暗中亦觉出这屋子的干净与齐整。

“二位且暂在这里安歇,至于其他,我自会料理。”弘坚定的声音传递着一丝温暖。仅经一面,可谓素不相识,如此的担当,如此的细腻,这在宝玉身上从未见过,黛玉泪眼朦胧,瞧着弘走向门外的背影,素日竟是我真心空托付吗?

院内的妙玉早将那大夫等一行人打发而去,她本不愿来此,更何况那弘爷乃是水溶的亲戚,何苦与他相连?只是如弘所说,又能去到哪里?此时正是大风大浪之际,两个无所依靠的女子,又能从哪里寻求希望?

那弘看着黛玉软软的眼神,让她想起与水溶的初遇,或许上天另有一番安排,或许上天另有一番深意。只是他可能进得了林妹妹的心里?只是无所事事的他可能让林妹妹衣食无忧?一向对名利世俗嗤之以鼻的妙玉,此时竟想到了这些,足见这世事更迭,一连串的祸事不仅让黛玉改变,亦让她现实许多。喜甚?幸甚?哀甚?悲甚?

一晚上的闹腾,让黛玉好转的身子又虚弱许多,此时的妙玉,急得团团转,却不敢出外,万一忠顺府的人寻来,林妹妹必入虎口无疑。

所幸一大早,那弘竟带着大夫前来,来人一出手,妙玉便瞧出此人定为宫里御用之人,只是竟对这弘也毕恭毕敬,妙玉皱眉,不知他是什么来历?南妃的死,不愿让她与宫里扯上什么关系。只是此时,为了林妹妹的病,亦是顾不得了。

好在黛玉只是风寒加剧,加上心神受了刺激,故才恹恹。两剂药下去,黛玉大好许多。妙玉定下心来,这才有心思思虑这外头的风雨,不知可否平息?那忠顺府寻不着人,可否就此罢休?妙玉合掌,默念经文,望能逃过此劫。

夕阳西下之际,弘又带人送了好些东西过来,吃穿用度,件件皆俱,又递上一些丸药,用以滋补养身,妙玉黛玉谢过,弘欲告辞,忽顿住,说道:“二位姑娘暂且委屈些,如今忠顺府外头闹得凶,再过几日便会无事。”

“不要连累公子才好。”妙玉深深感怀,竟不知水溶的姨表兄弟纯善至此。

弘微微一笑,轻甩长衫前行而去,行至门外方回首道:“托赖妙姑娘照料好林姑娘,一切皆不足为惧。”

妙玉瞧着他的背影苦笑,这人,此时尚说这些言语?

“姐姐,他是何意?”竟是黛玉在后头扶着门,摇摇站立。

“天尚有些冷意,快些进去。”妙玉拉着她,二人并肩坐下。不知为何,黛玉面上有些发烫,适才站起身来,行至门外,竟听了那么一句,不由猜度那人的心思起来。一直觉得自己心已死,情已尽,今儿却为何去猜度别人?真真不该!黛玉摇头,不,我要陪着妙姐姐守在佛门,换得一生清静!
24.春悲

果然如弘所说,忠顺府在京内搜罗了三四日,不见人影,亦方罢了,竟渐渐无所动静。妙玉黛玉听了总算心安许多。加上春暖花开,这别院里的两抹桃花,枝枝绕着花香,翠鸟青郦,彩蝶飞凤,好一派春光美景!

黛玉见此,兴致满满,自躲来这里,已是多日不摸琴技。所幸这别院里的书房,琴棋书画,样样皆有,可见这主人亦是个喜好文墨之人。“想不到这弘亦有如此趣味。”妙玉浅笑,手指盈盈细细调音,“林妹妹,这架古琴可谓上品,唯当今天下不甚多见。今日得遇,亦算是穷途末路时的一点安慰。”

林黛玉走来,长长的指甲轻佻弦丝,点头道:“果如姐姐所言。”

“何不同奏一曲?”妙玉来了兴致。

清音过后,黛玉见眼前桃花盛开,却是往事如烟,昔日种种,皆已随风而去,又想至此时流落境地,不由悲上心头,低声吟唱起昔日刘希夷所作的《代悲白头翁》: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
洛阳儿女惜颜色,行逢落花长叹息;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
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沧田变成海;
……
宛转娥眉能几时?须禹鹤发乱如丝;
但看古来歌舞地,唯有黄昏鸟雀悲。

妙玉柔荑轻拂,一颗心却随着黛玉的咏唱悲泣,想至幼时种种,今朝命运起伏,不由珠泪簇簇,近来,反倒我的泪竟多过林妹妹了,真真不该,我该负起姐姐的责任才是!妙玉自责,看向黛玉,亦是满面泪水。春景犹在人是非,焉能不让人心碎?唉!

这院内的二人对花弹唱,一样的感叹,一样的无奈,一样的悲愁。她们又岂知立在外头的也有两个人为她们默默感怀?水溶和弘没有进得院来,只是静静品怀着那琴、那词、那人。

许久,琴声落,吟声停,待听到妙玉黛玉低低的说话声,二人方进来。

水溶的出现在妙玉意料之中,虽不愿与他再有任何沾染,却管不住自己的心。妙玉淡淡行了礼,只去谢弘。弘却谦着,耳边一直回荡着适才吟唱之词,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她的心里,究竟隐藏着多少哀愁?看向黛玉,泪迹似是未干,不由心中一痛。

妙玉衣角淡淡从自己身边而过,她冷冷的神情依然如昔。是了,她的心中依然无我,何必忍不住自讨无趣?只是这样的大起大落之下,她可安好?她的心可安好?水溶终耐不住,“往事如烟,姑娘也要自己保重。”

温和的声音让妙玉霎时涌起一股暖意,却硬忍住,低了头道:“多谢王爷惦念,有弘公子照料,一切无恙。”

弘笑着,“外头的事,我可是分毫力未出,倒是大哥哥,跑进跑出费了不少力。不然的话,二位此时怕是另一番境地。”

是吗?他竟真真如此在乎自己吗?妙玉偷眼看他,似是憔悴许多,面色亦不如往日,劳累之状顿然。

见妙玉不语,黛玉已知情由。可怜的妙姐姐,既是无须再顾虑我,又何必拒他于千里之外呢?仔细一想,是了,必是那个原因了。唉,人人皆道她冷如冰,岂知她的心最为他人考虑。

黛玉只好再行礼谢水溶与弘,水溶眼见妙玉如此,已然心灰,故只胡乱应着,又对弘说身子不适,踉踉跄跄而去。弘皱眉,故意对妙玉说道:“大哥哥近来常感不适,必是心病加重,劳累过度所致了。瞧他,竟越发不能了。”

妙玉心碎,背过身去,合掌默念。黛玉与弘竟是同时长叹一声,弘看向黛玉,黛玉却闪过眼去,她早下定决心,不再让自己为情所苦,她要陪着妙玉长守佛门。只是眼下,她们还能回南吗?

入夜,二人皆难以安睡,妙玉大睁着眼,水溶的哀叹与心痛在眼前闪过,师父曾说勿见外男,我却违背所愿,如此方有今日之苦,因果轮回,天命使然!

黛玉却面盖丝帕,轻轻几声咳嗽,透露着她的清醒。“姐姐,你这是又何苦?”

“我的心意,你必知了;一个隐姓埋名之人,又哪敢祈求过多?好妹妹,先前本欲成全于你,我真真害怕终有一日,你会受我所累,故此前方有那些念头,侧妃虽委屈了你,终能保你。”妙玉终把心中的顾虑一一吐露。

“姐姐,你又来了!什么侧妃正妃,只要姐姐在一日,我亦要在你身边一日。”黛玉扭着她的胳膊,撒着娇。

玉儿总算恢复过来,这样的她,自贾府败落之后便已少见,想不到经宝玉、败落、逃离等诸多变故之后,她身子大好,心性亦刚强许多,只是一如往昔的率真,如她所爱的潇潇竹林一般高洁真挚。

隐隐地竟有箫声传来,是谁,三更之夜竟尚有如此心境?扭头见黛玉已然安睡,妙玉披上衣衫,轻推开门,立在月光中。听着箫声,不由苦笑,《凤求凰》,伤心人偏逢靡靡音,如同伤口撒盐痛更甚。

只是,这曲子里竟也透着诸多的凄凉,想来此人亦是无奈与无望吧。不由自主,妙玉竟追随这琴音而去,想不到,这院里过了桃林,竟是一片梅林,春日的梅树,无花无果,满树绿叶,“无花无果无奈无缘,有心无力徒增哀叹。”此情此景,妙玉焉能不叹?

月光濯濯,梅影绰绰,衣衫阙阙,满面淡漠与哀叹的妙玉,这一副凄凄之景,即便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亦会心有所动。更何况,小小的梅林那头,立着的正是执箫的水溶,他来此,本是以此曲断了对妙玉的念头,以此曲宣泄出所有的痛苦与思念。

梅林这边是妙玉,梅林那头是水溶,这二人却都不知,彼此只隔着十几株梅树,相去不远,此时却如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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