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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 墨 论

 万葫堂 2010-05-12

落笔成形,落墨成趣,笔墨成章……

 

笔墨,对于好多绘事之人来说,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形态概念。熟悉,是因为一开始就在使用它、学习的理解它。陌生呢?要想把它说个透,理出个头绪来,还真有点“道可道,非常道”的滋味,有点玄。黄宾虹先生讲述:“自古以画传世者,代不乏人。笔法、墨法、章法三者为要;未有无笔、无墨,徒袭章法,而能克自树立,垂之久远者也。不明笔法、墨法,而章法之间力求清新、形似。虽极精能,气韵难求苍润。绳趋矩步,貌合神离,谓之无笔,无墨可也……笔墨即娴,成为章法……而后山川清丽,花木鲜妍,人物、鸟兽、虫鱼生动之致,得以己意传之。”总黄老所言,无笔无墨,不成画也,更不能传以己之意。

要想解释笔墨的问题,首先要找一个楔子:什么是中国画,中国画的传统又是什么?理解了它,总结了纲的问题,笔墨就好谈一些了。愚以为,简要的概述,中国画就是有东方审美特点的以笔墨为主要表现手法的绘画形式。传统亦然。故尔,相对于中国画,那不只是“底线”的问题,而是性命攸关,生死存亡的问题!

什么是笔墨呢?

笔墨是中国画以文载道的精神传统;

笔墨是中国画独到的赖以生存的母体语言;

笔墨是中国画神、气、骨、血、肉的魂魄;

笔墨是中国画知白守黑的“天下式”

 

一、笔形、笔性

 

“尖、圆、齐、健”是选择毛笔的四个外形条件,同时,亦是中国绘画工具区别与西画的四大功用:尖者,锋也,无锋不可以犀利;圆者,融也,通也。“如折钗股”,虽曲折盘旋而不失圆浑;齐者,方也,万毫齐力,横扫千钧,势也;健者,自强不息,生命律动之谓也。此四点功用,正是中国画几千年来自强不息,不被异化的特质。一个书画家在驾驭笔墨的时候,不能够充分地展现这些特质文化,其作品的内在技术含量会大打折扣。充分的调动与发挥尖、圆、齐、健的功用,同一支笔,画面会变得丰富多彩,耐人寻味。

一支笔,一块墨,一张白纸,等于画家的一个世界。

笔形{抽象的精神具象的形态

所谓笔形,谓指毛笔运动中在宣纸上留下的痕迹(笔触)。这种原始的笔触不规则的呈现着诸多的“笔墨形态”,我们称之为具象的形态。传统绘画中流传下来的“十八描”、“二十四皴”,如“豆瓣”、“马牙”、“斧劈”、“解索”、“披麻”,以及“吴带当风”、“曹衣出水”等等,都是通过不同的点线形态营造出这些带有文化内涵的“象形”点划。其它,诸如中锋、侧锋、逆锋、藏锋、露锋以及书谱中常说的“顿、挫、驭、蹲、跷、韧、提、按、揭”。都是利用不同的手法营造着不同的点线形态,这种过程就是笔法。

因为物象形质的不同,所以笔墨要“随类赋采”、“应物象形”。今天,更要“与时俱进”了,故而,笔墨是不规则的,是发展变化的,是“有法而无法的”;不变的,墨守成法的,是僵死的,是学而未化使然。

“凡笔有四势:谓筋、肉、骨、气。笔绝不断谓之筋;起伏成实谓之肉;生死刚正谓之骨;迹画不败谓之气。故知墨大者失其体,色微者败正气,筋死者无肉,迹断者无筋,苟媚者无骨。”此五代荆浩对笔法提出的“四势”,恰到好处的说明了“笔性”的问题。宋代郭若虚又有“画有三病,皆系用笔”之说:“一曰板,二曰刻,三曰结”。

画有病,当问医。医有望、闻、问、切,辨阴阳,知虚实,探燥湿,问寒暑之法。画亦如此,笔为阳,墨为阴,形为阳,性为阴。无阳不能克阴,无阴不能生阳,“笔墨相表里。笔有气骨,墨亦有气骨。墨之气骨由笔而出。”

所谓“绵里藏针”、“如锥划沙”、“高山坠石”、“入木三分”,又如“重”、“拙”、“厚”、“毛”,以及“大气”、“小气”、“媚骨”、“俗气”、“书卷气”等等,都是对笔墨性情的一种解释。

随着一个人性情、修养的不断磨练与提高,其笔情墨性的认知与把握亦会相应的得到提高。中国画,尤为写意画,是一种真性情的写照,心手双畅,物我两忘,天人合一,是一种至高的境界。功力于此,方能达到“落笔成形,落墨成趣,落墨成章”。

 

二、墨形、墨性

 

清人布颜图在《画学心法问答》里说:“笔为墨之经,墨为笔之纬,经纬连络,则皮燥肉温,筋嬗骨健,而笔之四势备矣。”又说“笔墨相表里,笔有气骨,墨亦有气骨。墨之气骨由笔而生”。是故,无笔无以生墨,墨形与墨性与用笔是紧密相连的,舍弃了笔的主导性,墨非墨,只是一块黑颜色。所以,中国画之“墨”,不能用“黑”来解释。中国画之“墨”,不仅指颜色关系,同时赋予以哲理的生命之“形”。

中国画之“形”,又非西画之“形”。西画之形是科学的物象比例关系;中国画之“形”,是“形而上者,道也”之形。是以符合眼和手所需求的“形”。

概括来讲,墨形不外乎浓、淡、干、湿;墨性离不开重、逸、燥、润。凡浓重之笔,性必刚烈,果敢,沉着中透着生生不息的精神。稍过即为干墨、焦墨,画面就会显得燥气不安,如不及时补以淡湿之墨,即流入粗、野、狂、妄之境,无医可救。淡墨逸情,凡隽永而秀雅,鲜艳而稚嫩的物象,总以湿笔淡墨表述。稍过,用笔不爽,或骨力不够,即会出现烂墨浮瘴,流入俗境。是故,墨形之于墨性,无浓不能于生淡,无淡不能于克浓;无湿不能于生干,无干不能于克湿。浓浓淡淡,干干湿湿,千笔万笔不离此道。虽一笔之划,咫尺方寸间,亦不能叛离。不然,纵使形似微妙,章法严谨,色彩夺目,亦不能耐人寻味,让人诚服。

对于墨法,黄宾虹先生曾有七字之法,曰:“浓、淡、破、积、泼、焦、宿”。是墨法,亦是墨形。

浓墨:墨之神也。相对于淡墨为浓。一画之中凡画眼醒目处,必有浓墨。对于点线,浓重之笔亦会神畅而响亮。故书法多用浓墨。

淡墨:墨之韵也。浓墨加水即为淡墨,是故,淡墨生润。凡细蕴之气,清秀之姿,多从淡墨出。

破墨:墨之损也。无浓不能生淡,无干不能克湿。浓浓淡淡,干干湿湿,总在相生相克中变化发展。如此,画面方会协调统一,对立矛盾的关系才会转化。

积墨:墨之厚也。墨不积不为浑、不为厚、不为华滋。

泼墨:墨之气也。泼墨者得大气圆融之势也,非持水盂倾之。

一笔得势,笔笔相连,虽长江万里,一脉相承。

焦墨:墨之极也。于混沌中放出光明,救笔墨于水火者。

宿墨:墨之浑也。接气纳物,通融画面。专治媚、俗、薄、弱、轻浮之病。

画有病,得此七法为纲,可分而治之。

今人有小慧者,取一法而成画,总不得大美,让人小觑。

 

三、笔墨与色彩的关系

 

往往的笔墨论中,纯以水墨而论,忽略了颜色与笔墨的关系。只谈笔墨不谈画面、不谈形、不谈颜色,笔墨会十分的空泛与玄虚。

中国画不是不懂颜色或不好颜色,只是因为中国画崇尚的是一种“无为”的、“虚静”的情感色彩。所以,在画面中充盈着的是一种平淡、中和的气韵。这种“淡”的气韵,恰到好处的体现了“墨”与“纸”的特点,满足了中国文人“士大夫”的人文情怀。时值今日,如火如荼的生活,如歌如舞的年华,色彩斑斓,丰富多彩的世界,需要我们中国画家用自己的语言去讴歌。“笔墨当随时代”,我们需要一种新的笔墨观去认知、转变、发展中国画,创造自己的个性语言,丰富中国画的表现手法。

笔墨,相对于中国画是根的、生命的问题。凡根的生命的问题,都需要养护、发展,使之健康茁壮。

“骨法用笔,随类赋彩”。古人已讲得很清楚。笔墨在画面中就是一个架构的问题,质量与否,关乎形的确立,大厦的安危!其他,颜色和着墨,又当泥,又添彩,丰富着、粉饰着这笔墨架构起来的“心的结构”。

“色不碍墨,墨不碍色”。墨与彩存在着一个对立统一的矛盾转化关系。对比、相衬、互补、相破、相融、相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生相克,生生不息。

墨线与色彩的关系。所谓“色不碍墨,墨不碍色”,谓之用色之时不得将线染脏、染死,尤其石色,应慎用。填色、避线。

墨与彩的混用。中国画以墨为主,敷色之时多用复色,即在原色中调以水墨,使之沉稳,,去掉火气,避免俗气。石色中带有粉气的诸如石青、石绿,不宜调墨,加墨便灰、脏。

写意画中的墨破色、色破墨大胆明快,沉着厚重,是墨与彩的绝妙之处。此画法只在将干未干之际,或以较干之墨破色,或以湿润之色破墨于未干之时,相互渗化,妙趣横生。

积彩画法与积墨画法异曲同工,干干湿湿,层层叠染,既丰富又厚重。

所应注意的是,所谓染色,并不是说在敷染颜色的时候,可以不讲笔法,平涂为之。那样,色与墨不合,笔与墨不通,画必脏、乱、差。敷色如用墨一样,需讲笔法,一笔一划,依据画面的虚实关系,干湿浓淡,相映生趣,锦上添花。

 

四、书法用笔

 

杨振宁教授近日在2004年国际文化高峰论坛上说“书法是中国文化核心的核心”。确实如此,书法涵盖、承载的是中华几千年的美学观念与哲学形态。所谓“形而上者”,大到一幅作品,小到一个单字、一个偏旁,精微到一点一划,莫不浓缩着、渗透着东方文化的神韵。

如果书法是中国文化核心的核心,那么书法就是中国画的根。

关于书法用笔,古人有筋、肉、骨、气四势之说。黄宾虹先生有“平、圆、留、重、变”之说。四势之说,将笔墨人性化,亦是中国古典哲学常用的譬拟手法,人物一理,得此四势方能圆活、生动。黄老五字笔法更进一步贴近了形质的具体解释。

平者,如锥划沙,用笔需中正大气,力量有加而不取巧、邪、浮、滑。有如长江大河“澄空如鉴,千里一碧”。

圆者,“如折钗股”,“取法籀、篆、行草”,盘旋曲折,纯任自然,圆浑厚重,藏锋不露。

留者,“如屋漏痕”,如犁耕地。清爽而不滑,厚重而不滞。

重者,“高山坠石”,去金之重而柔,铁之净而秀,齐万毫之力,得扛鼎之势。

变者,化也。平中见奇,方中寓圆,虚实相生,阴阳互补。化千笔万笔为一笔,穷方寸咫尺间。

变者最难。好多人染翰几十年,如食古不化者,徒得形似者,浪得虚名者,多不知“变”为何意,妙在何处。一画之中,提、按、顿、挫,一波三折,谓之小变;干湿互补,浓淡相宜,虚实开合,对立统一,即为矛盾,又能转换,谓之大变。

“起、承、转、合”讲的是画面的一种“开合”关系,是中国画“气”的“布势”图解。在中国画“单元语系”(点线)的范畴里,它依然起着“变”的作用,欲左先右,欲下先上,无垂不缩,无锋不藏。任何的一个小的点划,从开始到结束,都有这么一个圆满的“完成式”。它合乎儒家“中庸”的思辩。所以,中国画的笔墨是人文的有生命意义的形态。

如此,以黄宾虹的“平、圆、留、重、变”为形;以荆浩的“筋、肉、骨、气”为质;以“起、承、转、合”的关系为势,书法用笔的体式就健全了起来。

笔墨是一个既主观又客观的形态概念,从了解到熟知的过程亦是一个主客观交替认知的过程。单从理论上去认知过于空泛;单从技艺上去锤炼,少了诗书画印史的修为,亦徒得皮毛,难求神韵。故尔,颜真卿有云:“笔法玄微,难妄传授。非志士高人,讵可与言妙也”。

 

 

 

 

 

 

                                          刘怀勇

                   根据2004山东美协非会员入会前培训班课稿整理

                                     2004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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