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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衅开端实在秦(可卿)之二——败家之路

 寒江雪凝 2010-05-14
秦可卿堂而皇之的葬礼和不可告人的秘密被一同埋入地下,就像一粒邪恶的种子,种入了人们的心理。无形中影响着人们的行为。

当邪恶得到了褒奖,邪恶就会生根开花结果,到了六十三回,这种恶果在宁府中便初现端倪。贾珍这段荒唐的情感都玩儿出了人命,此后却没有任何人能够为他的过失敲响警钟,将此事件作为前车之鉴;更没有因为这一场异乎寻常的爱情悲剧,而守身如玉。恰恰相反,而是视男女之情如同儿戏。“二姨娘,你又来了,我父亲正想你呢。”贾珍后来堕落到何种地步,在他儿子贾蓉的眼里就跃然纸上了。然后尤二姐就“顺手拿起一个熨斗来兜头就打,唬的贾蓉抱着头滚到怀里告饶。”明显地可以看出来,贾珍贾蓉父子两个共同玩弄着同一个女人,后来“又和他二姨娘抢砂仁,尤二姐嚼了一嘴渣子,吐了他一脸。贾蓉用舌头舔着吃了。”荒淫无耻到何种地步!“众丫头看不过,都笑说‘热孝在身上,老娘才睡了觉,他两个虽小,到底是你姨娘,你太眼里没有奶奶了。回来告诉爷,你吃不了兜着走。’”众丫头抬出的这个“爷”不就是父亲贾珍么?然而非但没能吓住放肆的贾蓉,反倒使他变本加厉:“贾蓉便下炕来,便抱着小丫头们亲嘴,说:‘我的心肝!你说的是,咱们馋他两个。’”“你说的是”这几个字简直是对父亲的权威极大的讽刺 “丫头们忙推他,恨骂:‘短命鬼儿!你一般有老婆丫头,只和我们闹!知道的,说是玩,不知道的人,再遇见那样脏心烂肺的,爱多管闲事嚼舌头的人,吵到那府里,知道谁不背地咬舌,说咱们这边混帐。’”无助的丫环,只好委婉的转了个大圈,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那府里”--不就是荣国府来了么,而贾蓉“笑道:‘各门另户,谁管谁的事?都够使的了!从古至今连汉朝和唐朝,人还说’脏唐臭汉,’何况咱们这种人家!谁家没风流事?别讨我说出来。连那边大爷这么利害,琏二叔还和那小姨子娘不干净呢!凤婶子那样刚强,瑞大爷还想他的账!’”父亲贾珍没有资格来管,荣府呢?又是“各门另户”。贾蓉似乎想和哪个姨娘乱伦就和哪个姨娘乱伦,想和哪个丫头亲嘴就可以和哪个丫头亲嘴。还有谁能管得了呢?“都够使的了!”这句话很像是今天少年劳教所里发出来的呼声,这个呼声既是罪恶深重的呼声,同时作为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受害者,这是一声不自觉却又是发自肺腑的控诉和呐喊!贾蓉尚且如此,他老子贾珍就更没人能管了,宁府中又都是男人当家作主,贾珍、贾蓉父子成了宁府中没有人能够制约得了的色狼淫棍。
明火执仗地公开或者半公开的干坏事,社会当然是无法容忍的。只要让人家抓住了你的把柄,耻辱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降临在你的头上。68回“王熙凤大闹宁国府”就是宁府的奇耻大辱, 宁国府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一个与荣国府不相上下的府第。王熙凤怎么说闹就可以闹呢?尤氏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威烈将军”的三品夫人,怎么就可以被揉搓到那种地步。就不能拿出三品夫人“威烈”来,给她两耳光?还有贾蓉怎么就那么肯服软,一边扇自己嘴巴子,一边还要骂自己,还要称自己是“儿子”,要“孝敬”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凤姐。这不是犯贱吗?这母子俩是天生的一个贱胚子?还是不得不犯贱?凤姐还有什么举动,还能给宁府带来更大的耻辱?最初可能还有秦氏的光环罩着,尤三姐的死,社会舆论对于宁国府就彻底不可以原谅了。柳湘莲说什么:“你们那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也不干净。”此时的宁府就连干干净净地嫁出去个尤三姐都成了痴心妄想,尤三姐的耻辱不就是宁国府的耻辱!至于尤二姐,凤姐就可以全然无视宁国府的存在,设毒计、下狠手,将尤二姐的坏名声传扬开来,来整死二姐,不也是一石二鸟,扇了贾珍父子的嘴巴子吗?二尤死后,到了71回就连荣国府看门的婆子都不把尤氏这位三品夫人看在眼里了,竟公然敢说是“各门各户的”,叫她们回去“排场”宁府自家的人去。72回李纨的丫环竟然要用自己的脂粉往尤氏的脸上抹。在这些婆子丫鬟等下人的眼里,反映出来的正是社会舆论对宁府的鄙视。88回“正家法贾珍鞭悍仆”可以说处理得很公道,即便如此还是“生出了许多议论来”为什么呢?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贾珍“他本不是好人”,舆论就是这样不讲理,好人什么都可以原谅;坏人对也是错,错更是错。
恶有恶报,这样一个永恒的法则,就像一柄威力无比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高悬在我们每个人的头顶上,警告着那些试图干坏事的人们。对于贾珍这样公然干坏事的人来说,自然是整个家族耻辱,是现世现报,这一点在尤氏的身上,体现得格外清楚,尽管尤氏自己并没有干什么坏事,但殃及池鱼的家族的耻辱又有谁能逃脱呢?然而,对于那些偷着干坏事的人来讲,只要保住了名声,非但不会受到惩罚,眼下诱人的利益和荣耀、都会产生出许多恶有善报的假象。贾珍与秦氏这样一个丑恶事件中,秦氏的死不仅仅为她自己获得了无上的荣耀,就连组织料理了秦氏丧礼的王熙凤也获得了莫大的好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下子就飞黄腾达,成为王夫人手下荣国府中最有实权的大管家婆。从表面上来看,这柄达摩克利斯之剑,似乎在贾府荣华富贵的天空中,在神气活现的凤姐眼里,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然而,这柄神剑一旦赫然地重现在朗朗的天空,它所杀死的就不仅是凤姐一人,而是整个贾氏家族!曹雪芹为她这样一个女中豪杰,写下了这极为精彩的一笔,同时也正是利用了这样的精彩,将这桩丑恶事件重重的写来谈谈地抹去了。使读者无不为凤姐泼辣的管理才能而称赞叫绝的同时,使大部分读者忘乎所以,看了热闹,而忽视了这一切都是出于贾珍邪恶的意志!出于他乱伦错乱的情感的支配。这种情节越是精彩,就越是深刻地体现出对丑恶的奖赏。而且王熙凤并不是因为不知情而卷入此一事件,在第十一回,作者早就为凤姐协理宁国府埋下了伏笔:凤姐去看秦氏病时,秦氏就曾私下对凤姐说过:“任凭他是神仙,‘治了病,治不了命’ 婶子,我知道这病不过是挨日子。”想必秦氏的这里所说的“命”凤姐也是心知肚明的。也就是说凤姐很可能明明知道秦氏是极不体面的死去的,却把她的丧礼办理的极为体面。那么还有什么罪恶不可以侥幸而体面地收场呢?在凤姐身上,本来就有着第二回贾雨村所说的“正邪两赋”:对刘姥姥的怜贫惜弱、对贾瑞的心狠手辣。而秦氏事件之后,邪气就占了上风。在第15回秦氏尸骨未寒,凤姐就不怕了“阴骘报应”,开始“弄权铁槛寺”,干起了助强凌弱,棒打鸳鸯的勾当。说什么:“你是素日知道我的,从来不信什么阴骘报应的,凭你什么事,我说行就行,你叫她拿三千两银子来,我就替他出这口气”就为了三千两银子,逼的金哥和守备之子,双双上吊、跳河,欠下了两条人命血案。至此凤姐非但没有引以为戒,反倒是“胆识愈壮,以后所作所为,诸如此类,不可胜数。”作恶所获得的利益是何等的诱人!但能永远作恶下去吗?作者决不会就此罢休,总要找找机会来惩恶劝善,93回作者就在凤姐正在因为“惦记铁槛寺”而彻夜未眠,病恹恹的时候,故意叫平儿将“水月庵”错说为“馒头庵”,吓得心里有鬼的凤姐“急火攻心”吐出了一口鲜血。这不就是正义的铁锤在敲打罪恶的头颅么!在105回的贾府抄家过程中,也正是由于她的那些时常都能侥幸的贪得无厌的“借卷”,使本来对贾府有利的局面,变成了就连北静王和西平王也爱莫能助的万劫不复的“盘剥”的罪名。这样的一个事件并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而是在前面若干回中,早就埋下了伏笔,早就不厌其烦地提到过有关“月银”没有及时发放的问题,“月银”为什么没有发放呢?是不是被挪用,放了高利贷?夜路走多了难免会遇上鬼,凤姐不知干了多少次这样的缺德事,走了多少次这样的“夜路”,才碰到了这最后的“鬼”?而这条通向家破人亡的“夜路”,正是在秦可卿的葬礼中,迈出了“精彩”的第一步!这样巧妙的写作手法就要求我们要前后连起来读,否则“月银”情节就成了无关紧要的闲言碎语;凤姐吐血,就不知所云了。同时也要求读者一定要有记性,尤其对于那些罪恶丑恶的情节要特别的警觉,唯有如此才能够读懂后面的文章。
这样的事发生得多了,谁能不受影响呢?贾政作为一个大体正直且受人尊敬的长者,迁就的恶行多了,不也就习以为常了。最终就连贪赃枉法的事情也都能够迁就了:99回贾政在工作中碰到点难题,属下李十儿就劝他“猫鼠同眠”,作一个贪官,却“被李十儿的一番言语,说得心无主见,道:‘我是要保性命的!你们闹出来不与我相干!’”贾府中最有正义感的贾政,却也只是掩耳盗铃。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已经越过了贪污与廉洁这道门槛,这成了查抄贾府最早最直接的动因。然而贾政仅此罪过还远不至于使贾府彻底山穷水尽,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疆”,只有当宁府的恶、凤姐的恶、贾政的恶……,旧账新账一块算的时候,贾府的恶运就不可逆转了。秦氏的判词中所谓“造衅开端”并不是秦氏一人,也不是宁府一府就可以翻天覆地的,是宁府和荣府共同的认可和纵容之下,才使得这样一个“造衅开端”流传开来,大家都从恶如流了。最后贾母死后,整个贾府还有哪个人可以堂堂正正地管理这个家族,这样一个邪恶的家族能不败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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