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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公碑在 名垂岘山

 文静1961 2010-05-15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
水落鱼梁浅, 天寒梦泽深。
羊公碑尚在, 读罢泪沾襟。
——这是唐代诗人孟浩然追怀羊祜的一首五言名篇。其登眺之山名曰岘山,而所凭吊感慨之碑石,便是历史上享有盛名的“堕泪碑”。
  岘山座落在湖北襄阳(今襄樊市)城南七里,东临汉水,与紫盖山、万山并称“三岘”,而岘山为之首,故又名“岘首山”。其山虽不高峻雄奇,却因羊祜而闻名遐迩。羊祜非常喜欢山水风光,相传他早年曾登临华山,攀上日月岩南的念岘台,俯览群峰,心有所感,乃挥毫题下“念岘台”三个大字。及其出镇襄阳,每年春秋之季,他都步出襄城,攀跻岘山,置酒咏诗,终日不倦。羊祜还曾在岘山下植柏一株,留作纪念,后人名此树曰“晋柏”(《名胜志》)。羊祜登岘山时,曾深有感触地对僚属邹湛言道:“自有宇宙,便有此山,由来贤达胜士,登此远望,如我与卿者多矣,皆湮灭无闻,使人悲伤。如百岁后有知,魂魄犹应登此山也。”邹湛答道:“公德冠四海,道嗣前哲,令闻令望,必与此山俱传。”历史证实了邹湛的预言。羊祜逝世之后,襄阳百姓便在岘山羊祜生前游憩的地方建碑立庙,岁时祭飨。每当游人瞻望羊祜庙前的碑石,无不为之落泪洒涕。接替羊祜镇守襄阳的大将杜预,便将此碑命名为“堕泪碑”。
  到了晋永兴年间(304~306),大将刘弘出任荆州刺史,刘弘早年曾为羊祜参军(见《晋书》卷六六《陶侃传》),对羊祜久怀钦慕,其莅任荆襄之后,恭谒羊公祠下,并命幕僚李兴重撰了一通羊祜碑记,刻之祠前。此即晋文名篇《晋故使持节侍中太傅钜平成侯羊公碑》。李兴为当时文学名家,《晋书》卷八八《孝友传》中称其“有文才”,“在弘府,,刘弘立诸葛孔明、羊叔子碣,使兴俱为之文,甚有辞理。”所撰《羊公碑》感情充沛,笔触深沉,颇为时人所推重,遂将“堕泪碑”之名移贯此碑(见《襄阳耆旧传》)。
  “堕泪碑”传至南齐时,一度遭到毁弃。据《南齐书·张敬儿传》载,军阀张敬儿统治襄阳时,“欲移羊叔子堕泪碑,于其处立台,纲纪谏曰:‘羊太傅遗德,不宜迁动。’'敬儿曰:‘太傅是谁?我不识也。’”“堕泪碑”可能在此时被毁。但过了不久,即南梁大同十年(544),“堕泪碑”又被重新竖立。并由刘之遴撰文,记重立始末,刘灵正书丹,刻于碑阴。这便是《金石录》中所著录的《梁重立羊祜碑》。宋人《集古后录》记述此碑云:“羊公‘堕泪碑’,不著撰人名氏,《襄阳耆旧录》谓李兴初撰也。梁大同十年雍州刺史以故碑阙落,命别驾从事刘伯雄撰模立此本。碑一丈一尺。”《隋书·艺文志》总集类有“《羊祜堕泪碑》一卷”,或即指此碑本。梁碑传至唐代,尚属无恙,故孟浩然诗中有“羊公碑尚在”之句。
  北宋庆历七年(1047),知襄阳州事王洙奏请主持重修羊祜祠,得旨允准,遂兴工重新庙貌,洙并题诗志盛,一时名流如范仲淹、知河阳事李淑、知蔡州事吴育、知光化军事李宗易、祠部员外郎张去惑、太常博士孙抗、太子府率李康伯、著作郎范微之、大理寺丞韦不伐、襄州通判贾黯、蔡州通判刘敞、河阳推官裴昱、沧州推官马云、宣城县令连庠、郧乡县尉黄通等皆有唱和之作。上述诸人之诗均刻于石幢,立于羊祜祠中。清人王士禛《蜀道驿程记》、陆征祥《八琼室金石补正》(卷九十七)对此皆有著录。又岘山旧有亭,“世传为叔子之所游止也”,南朝后梁时曾加修葺,并立碑记(《舆地碑记目》中有《后梁重修岘山亭记》)。至宋熙宁间,襄阳太守史中辉又重加整修,以纪念羊祜、杜预两位先贤,欧阳修为撰《岘山亭记》记中尤对羊祜盛德予以称颂。
  五代或宋初,岘山羊祜“堕泪碑”再次被毁,宋人《集古后录》已称碑“今不存矣”。直至明弘治四年(1491)方被重新刻立,碑文仍用李兴《羊公碑》之辞。重刻之碑拓本流布甚广,《襄阳金石略》、《全晋文》诸书皆据以采录。
  与“堕泪碑”同时构建的羊祜庙,亦屡废屡兴,至明代仍崇祀不替(见《大明一统志》卷六十)。清乾隆时羊祜后人羊克厚在《羊氏魁公宗谱序》中,述其“道经襄阳,曾停帆登太傅祜之庙,敬礼稽首,随观堕泪碑,叹吁再四。”
  岘山羊祜祠与“堕泪碑”,在近世兵燹中不幸损毁。为了存此胜迹,1982年襄樊市文物管理处又于旧址重立新碑一方,碑正中有现代书家所书“堕泪碑”三个草书大字,笔墨酣畅,碑倚山而立,十分壮观。
  历代诗人在岘山羊祜碑庙之前,吊古遐思,写下了大量咏唱羊祜的诗词名篇,除了前文引录的孟浩然之作外,唐人张九龄、宋之问、李白、杜甫,宋人范仲淹、苏轼,明人边贡、袁宏道,清人王士禛都留有各抒胸臆之诗。
陈子昂《岘山怀古》:

秣马临荒甸,登高览旧都;
犹悲堕泪碣,尚思卧龙图。

李白《襄阳歌》:

……君不见晋朝羊公一片石,龟头剥落生莓苔。
泪亦不能为之堕,心亦不能为之哀。……

范仲淹《羊祜庙》:

休哉羊叔子,辅晋功勋大。
化行江汉间,恩被疆场外。
中国倚而安,治为天下最。
开府多英僚,置酒每高会。
徘徊临岘首,兴言何慷慨。
此山自古有,游者千万辈。
湮灭昔无闻,空悲岁月迈。
公乎仁泽深,风采独不昧。
于今堕泪碑,观之益感戴……

苏洵《襄阳怀古》:

我行襄阳野,山色向人明。
何以洗怀抱,悠哉汉水清。
辽辽岘山道,千载几人行。
踏尽山上土,山腰为之平。
道逢堕泪碣,不觉涕亦零。
借问羊叔子,何异葛孔明。
今人固已远,谁识前辈情……

袁宏道《岘首山观羊叔子堕泪碑》:

欲知叔子恩多少,但看龟趺碧浅深。
铜雀台中歌舞伎,那能挥泪到如今。

  在宋元词曲中也多有关于岘山与“堕泪碑”的题写咏唱。如宋人毛《念奴娇·陪张公子登览辉亭》:“千骑重来初起废,缅想六朝人物。岘首他年, 羊公终在, 笑几人磨灭。”王安中《点绛唇》:“岘首亭空, 劝君休堕羊碑泪。宦游如寄, 且伴山翁醉。”曹冠《水调歌头》:“因思往古游者, 清兴与今同。泉石因人轻重, 岘首名传千古, 登览赖羊公。陵谷有变迁, 勋烈耀无穷。”又《蓦山溪·乾道戊子秋游涵碧》:“当年叔子, 何事伤怀抱。名与此山俱, 叹无闻, 真成可笑。”刘辰翁《水调歌头·甲午九日牛山作》:“叔子人去远矣, 正复何关人事, 堕泪忽成行。叔子泪自堕, 湮没使人伤。”刘仙伦《念奴娇·送张明之赴京口幕》:“试问襄州何处是?雉堞连云天际。叔子残碑, 卧龙陈迹, 遗恨斜阳里。”元人张可久[中吕]《满庭芳·感兴简王公安》:“羊祜空有断碑, 牛山何必沾衣?渔翁醉, 红尘是非,吹不到钓鱼矶。”从这些岘山诗思流韵中, 亦略可见羊祜在后世所享巨大声名。
  襄阳以岘山而闻名,岘山则因羊祜而享誉。对此宋代文学家欧阳修、明代思想家李贽、当代西方汉学家斯蒂芬·欧文分别作过精辟的论说:
  “岘山临汉上,望之隐然。盖诸山之小者。而其名独著于荆州者,岂非以其人哉!其人谓谁?羊祜叔子、杜预元凯是已。……至于流风余韵蔼然被于江汉之间者,至今人犹思之,而于思叔子也尤深。盖元凯以其力,而叔子以其仁。二子所为虽不同,谓功皆足以垂于不朽。”——欧阳修《岘山亭记》
  “孰知此山待祜而名著乎?邹湛亦用以有传矣,岘山也,湛也,何太幸也!”——李贽《藏书》卷十《大臣传·羊祜》
  “羊祜的名字已与岘山密不可分,以至岘山本身已成为一座铭刻着羊祜之名的巨大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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