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阮树杞
我家老宅门前是一条横贯东西的土路，一直可以延伸到山上。小时候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这里跑来跑去，嬉戏玩耍。有一次父亲不知那里弄来几粒黑色的种子，拿给我们玩儿。它比黄豆小一些，圆圆的身子，头顶部位有点凸出，身上还有一些斑纹褶皱，外形就像电影《地雷战》中那些黑色的地雷。可能是我们这些小伙伴在街道上互相扔掷它玩儿，不小心丢下一颗，来年春天竟在我们家的墙角长出来一棵花儿。我们不知道这是什么花儿，看到花的形状如喇叭一样，只是比喇叭花更细长一些，我们就叫长喇叭花。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才知道它是紫茉莉花，也叫地雷花、夜晚花、胭脂花、粉豆花等等。我比较喜欢粉豆花这个名字，就一直叫它粉豆花。 粉豆花青枝绿叶，芰柯如竹有节，关节处鸡骨一样突兀，朝阳的枝干大都有紫红的颜色。花色有红、黄、紫、白等，形似小喇叭。花开成簇状，朵数甚多。粉豆花顶上花托挤三五枚盏子，簇拥在一起，含苞者有一根绣花针长，如姑娘云鬓上的翠簪；花瓣开口分五星，而花蕊细微，两根雄蕊稍稍挺出，如蝴蝶额角上的两根长须。花在欲开未开时，一柄倒着刚收起的红纸伞，开的一刹那，又似姑娘裙幅初旋。小小的花，近看一朵朵不起眼，退十米外再观，压压一片红色的云于碧绿的枝叶上浮动。
从6月到11月份，粉豆花的花期里一直那么娇艳。它们下午四时后开花，通夜鲜艳，次日日出而收，三收三放，最后凋谢结子。一层凋谢， 一层又起，天天不断。一株长得大的紫茉莉，一天开花有几百朵之多；就是盆栽，也有几十朵左右。由于每天都有凋谢的花朵，所以看起来粉豆花的单只花花开不长，暮开晨萎，花儿蜷曲在枝头，颜色也败了，雨打一宿，日晒一回，几成灰白，似色衰的老妪。而粉豆花同时在夜间又增添了很多新的花蕾，并在夜里舒展开，白日闭合。所以，人们看起来粉豆花总是傍晚开放，属于真正的夜间花。
粉豆花的种子如小地雷一般，也有叫它地雷花并不难理解。传说一个贪玩的小孩，玩到黑夜迷了路变成的植物，它要告訴在野外流连忘返的孩童，看到煮饭花开，表示夕阳西下，天快变黑，妈妈开始煮饭了，必須赶快回家了。因此便有人叫它们晚饭花。人们也有叫洗澡花、夜间花的，依据的都是傍晚开花的意思。小地雷样的种子成熟后，里面全是细腻而又洁白的粉末，过去我们那里的女孩子用这粉擦脸、做美白用品。《红楼梦》里宝玉就曾说紫茉莉的种子里的细白粉儿，做女孩家扑面的白粉是极好的。因为这个原因也就叫胭脂花和粉豆花了。
粉豆花不需要播种，那些黑色的小地雷早在前一年就从母体上成熟，然后纷纷跌落，入泥，等待来年的发芽，成长，开花。如果在异地和花盆里播种也很简单，只要露地就可以了，不用费力的去挖坑，浇水。粉豆花夏天开花的时候，连绵不绝，各色相间，开满整株。在傍晚的时候，散发出原野的气息。然孕育的种子，先是嫩绿，再是月白，后又灰褐，终为黑色。有黄豆大小，麻麻赖赖如核桃的壳。剥开，内里的籽实是一颗粉白的珍珠。与所有的种植过程一样，种子播下去以后很快的发芽长大。秋天刚刚到来的时候，花期也随之到来了。每到傍晚时分，红的花、黄的花、紫的花，红黄紫相间的花镶嵌在浓绿的叶子间，特别是素雅的白色花，更是点睛，好看极了。不只是颜色，还有香气。这些带着甜味的香气在秋阳西照的时候开始散发，然后静静地蔓延渗透。俞是临近夜晚俞是浓郁，其实不用等到夜晚，在太阳刚刚下山时，空气中就已经充斥了这芳香、高贵典雅的气息。 那时候，我们小孩子只要看到花儿结出小地雷，就忍不住去采摘，采的口袋里满满的，很宝贝似的，总担心被别人采的没有了，赶快行动并贪婪无比。其实也没有用它做什么，直到最后无处放，就扔掉了。邻家的黑妹则喜欢玩儿那些花儿。她把紫红色的花瓣弄碎涂抹在指甲上，倒也很是好看。可是又生怕别人看见，挨大人的骂，就只给我们几个好朋友看看。更有意思的是，她还把粉豆花的花朵轻轻的小心的摘了来，然后把花儿柄处的小圆粒连着长长的丝状雄蕊拉开，雄蕊花药的膨起使得它能联接住花朵。然后塞在耳朵里头做耳坠子，晃呀晃的别致的很。这样，小黑妹平日里一个假小子的样子一下子就变得妩媚起来。 后来，每到春天我们就把去年收集来的粉豆花种子在屋前的空地种上，初秋就会长成一片一片的。粉的、紫的、黄的都有，很是惹眼。每天傍晚，路上很多路过的农人人群总是在这里驻足欣赏一会儿，并一直称赞花儿开得漂亮。那个时候，大家往往吃不饱饭，但那种爱美之心却没有什么改变。我呢，更是经常坐在台阶上，欣赏这些花儿，而且每次欣赏都会有新的发现。也许以前总以为只有粉的和黄的呢，今天仔细一看，原来在同株上还有粉黄杂色的，颜色有对称的和不对称的，还有两种颜色对半分色的，还有只占一个角度或几个角度，有的颜色在花中长成五角星的。这时候也就开始感叹大自然的神奇了。 我们家老宅拆了的时候，粉豆花生长的地方堆满了瓦砾，以后就很少见到粉豆花的影子。前几日回家去看看老宅的旧址，心里想也许能回忆起小时候美妙的时光呢。谁知道当看到老宅旧处满目荒芜，杂草丛生的样子，到让自己很时伤感。在自己惆怅徘徊的时候，忽然看到原来墙角的地方有一片片粉豆花。淡淡的紫色、粉红色花儿，一朵朵、稀密不均的嵌在绿叶中，嫩嫩的花蕊，含羞的躲进姣娆的花瓣里，偶尔像是有晨珠的遗留，更增添了它的妩媚可人。微风轻拂的时候，发出淡淡的香味，雅而不俗，香而不浓，一阵阵泌人心脾。于是心情就便有些好转开来。心里想粉豆花总是在不起眼的墙角处，只是在夜间静静开放，并不在白天与其它的花儿争丽斗艳，默默无闻，与世无争，其品格也是符合我个人的志趣，不免加深了自己对粉豆花的喜爱。想到这里，便移植一株，带回城里，放置于自己阳台墙角，希望自己能经常地看到它。 当下正是粉豆花最茂盛的季节，墙角的那盆花正鲜艳着呢。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