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是迟暮的美人。一个褪却了浓妆,冼净了铅华,芳泽不加,轻移莲步,缓缓而至的美人。秋景是秋之美人之容颜。她没有春之柔嫩春之妩媚灿烂,没有夏之青春夏之热烈妖娆,却自有一番别有风致的成熟风韵。她是一方稀世的美玉呵,虽然岁月的沧桑似乎使她红消色减,芳华稍褪,但她天生的高贵姿质和品性却使她在岁月的打磨后愈加姿容出众,令人沉醉。秋日凄凄,百卉具腓。春日那百草萌生百花齐放夏日那青翠葱茏万紫千红的熙熙攘攘和繁荣喧闹都已然远逝了。落日残霞,枯藤昏鸦,轻烟老树,西风瘦马;一点飞鸿,几枝梧叶,山山寒色,几多秋声。

一切似乎都在诉说着秋之寂寞,秋之萧条,秋之萧瑟和秋之冷凛。然而秋之美人的发髻依然那样美丽。秋山依然绿着,虽然不是那么青翠欲滴了,是那样一种苍翠,然而依然绿着,绿着。那种苍翠中流露出一抹苍茫,一缕迷蒙,几多沧桑,几多冷峻,妆点得群山那样庄重而古朴,那样从容而安祥。秋叶萧疏,秋林秀逸。枫叶红了,金桔红了,金菊黄了。万山红遍,层林尽染。那苍翠之中的一抹流红,一抹金黄,如天边的流霞,如燃烧的焰火,点缀出秋之烂漫,秋之绚粲。那缭绕在山头的青烟翠雾呵,如秋之美人轻盈的纱裙,那火红的枫叶和团团的金菊是美人裙上的流苏,而山间叮咚作响的溪泉正是美人裙上的环佩。天阶似水,秋月如镜,万壑泉声,数行秋雁。仪容娴淑而安静,体态柔顺而素丽的秋之美人呵,在淡妆素抹的秋色中,翩翩兮若轻云之蔽月,轻盈兮若流风之回雪,如飞絮,如游丝一样地飘忽不定,如细雪新飞,如乳燕呢喃一样地悄然而静丽。

秋风秋雨是秋之美人之思绪之心语。潇潇细雨,洗出清秋。好似美人用纤纤玉指在古老的丝竹上轻轻地拨弄了一下,眼前便隐约飘来了惆怅清冷的秋风秋雨。秋风如细雨,秋雨如风丝。绵绵细细的秋雨没有了雨打芭蕉淅淅沥沥的骤烈和铿锵,悄悄细细屑屑,轻轻点点滴滴,一丝丝如泣如诉如细语,一缕缕如烟如雾亦如梦。声是天籁,胜似天籁。秋风无骨,秋雨无形,秋意如织,秋灯如豆。潇潇风声伶俜了凄凄的瘦竹,瑟瑟雨声寥落了离群的孤雁。一夜绿荷破,秋雨不成珠。秋之美人呵,你那湿漉灵性的心语是在向世间众生慧示你那一段禅悟、一点禅心、一句禅语吗?还是“思美人兮,揽涕而伫眙”,在向远方鱼雁难及的爱人倾诉那一段相思,一段离愁?

秋水是秋之美人的明眸。长天碧宇,染就一湾秋色。秋之美人之明眸,没有春水挟裹着冰雪的乍寒,没有春水残留着严冬的凛冽,没有夏日的江河波涛汹涌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的咆哮和骚动,没有夏日的江河混浊不堪清浊难辨的污泥浊水,她的目光是那样澄澈而清幽,潺湲而宁静。万江碧透,百舸争流。秋水清清见底。秋波凉润如玉。这个迟暮的美人呵,阅遍了娑婆世界轮回万千,看破了纷扰世间滚滚红尘,心中一点菩提,洗出一江淡泊。这是怎样的一双明眸呵,它一层不染,白玉无瑕,撇却了一切俗世繁华,仅留下冰雪般剔透的清高和孤傲。

它烟渺渺兮随风,云轻轻兮欲雨,水淡淡兮生烟,是那样飘然悠然淡然而安然呵,只轻轻一撇,轻轻一撇回眸,你就会被它那不带一丝烦扰的目光所浸润,你就会被它那不带一丝尘垢的柔波所洗浴,你就会被它那不带一丝世俗的注视穿透灵魂。秋之美人呵,有人说你美在一份明澈,有人说你美在一份飒爽,有人为你的落叶而讴歌,有人为你的苍老而击节,有人为你的细节而心动。而我,只为你的宁静,只为你的淡泊而驻足。

又见炊烟,只是在梦中依稀可见,听着邓丽君《又见炊烟》温婉柔情的歌声。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诗情画意虽然美丽,我心中只有你,又见炊烟升起,勾起我回忆,愿你变作彩霞,飞到我梦里,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诗情画意虽然美丽,我心中只有你,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诗情画意虽然美丽。我不禁泪流满面,又见炊烟,勾起我对儿时的回忆。一股久别的乡土气息还有那浓浓的亲情,让我沉睡在午夜特有的梦里。

小时候家住在城乡交界处,根本没有楼房,都是一排排的砖瓦房。清晨,东方刚露出鱼肚白,整个家属区似乎很安静,偶尔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几只小燕子,叽叽喳喳地在房子的上空盘旋一会,之后又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房后就是农村进城的必经之路,有早起进城赶集的人短促地吆喝牲口的鞭哨声音,随着一声清脆鞭的声响划过天空,然后便又回归了小城的宁静。随后东方地平线上升起了光亮,越来越亮,越来越亮于那排排屋顶上高高耸立的烟囱,然后家家户户相继升起的缕缕炊烟不逝踪影,柔柔袅袅,在无风的日子,早晨升的很高很高,连连不断的炊烟缠缠绵绵,慢慢地在一定高度后便汇集后,缓缓地飘向了远方,这就是我昔日老屋的炊烟。

炊烟是我儿时记忆中的一道难以忘怀的风景,总能给我一种人世间特有的安静与祥和的印象,炊烟也是乡村版画中最让人惬意和钟情的写意。炊烟是清晨第一个醒来的信使,紧接着便会听到邻居的院门嘎吱吱开动的声音。这缕缕的炊烟把老屋的人们从夜睡梦里唤醒,炊烟也把早晨涂抹的是那样的恬淡和静谧。小孩们清晨早早的起来,到街巷里走走,或者到不远处田野里散步。呼吸一口大自然早晨那被晨露湿润着的新鲜空气,享受这份恬淡幽静的感觉真好。

炊烟,在儿时司空见惯,那时的老屋家家户户几乎都烧柴火,也有极少数富裕的家庭烧煤。大都是到嫩江的对岸,用砍来的干柴燃炉灶做饭。记得小时候,我早早起来,母亲忙着往大锅里贴玉米面饼子,我就往那火炉里添柴火。那金灿灿的大饼子,是我儿时最不喜欢吃的主食。小孩子们都喜欢端着自家的饭碗到隔壁的邻居家去玩,互相找换自己喜欢吃的食物。

现在居住钢筋水泥的城市里,我们看不到了炊烟袅袅升起。见惯了城市的灯红酒绿,见惯了城市里那横横竖竖的广告牌。每天无奈地嗅着灰暗肮脏污染的大气。只有在心中徐徐升起记忆中的袅袅的炊烟,灵感的鼻孔仿佛又闻到邻家的饭菜飘香。缓缓地在熨平了孤独浮躁的心绪,也牵出自己对老屋的缕缕深情。又见炊烟升起,撩拨起我对过去记忆的情感。诚然,最让自己为之动情地是那些老邻旧居,彼此洋溢着浓浓的真情,就如那缕缕炊烟在我的心头缭绕,久久不能离去。

已近午夜,繁星点亮了夜空,我依然沉浸在炊烟袅袅的氛围里,那葱葱绿绿田野,那整整齐齐的砖瓦房,在我的记忆中描绘了一幅平和宁静的田园山水画。那袅袅升起的炊烟,如轻歌曼舞的画卷,成为我生命中最生动、最难以忘怀的那一笔。

世间有这样一种女子,她喜欢静观天地与人世,以旁观者的身份看人世变迁。对她来说这是一出戏,她不是戏子,是看客。冷眼看穿,看着人世间的爱恨情仇,际遇的变幻莫测。然而她却不已物喜,不已己悲,宠辱不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淡淡的莞尔一笑,平静的脸上让人为之动容。潇洒地行走于繁华的都市之中,依然淡漠风华,不食人间烟火。去留无意,任凭花开花落,春去冬来,云卷云舒。有精辟的哲学,独到的见解,静心听心曲却不愿谈风情,涵容悲喜却不敢越雷池。有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洒脱,一笑而过的从容,泰然处之的淡定,这不仅是一出戏还是一场生命的禅。同时也是她为人处世的哲学。

这种充满禅意而又神秘的女子,总是孤独的,有着刻骨的寂寞,却又寂寞得如此美丽。淡然中有着美丽的忧伤,美丽的忧伤有着醉人的疼痛。宁静有着无法忽视的美丽,凄迷又深邃的眼神,迷茫又安祥的神情让人永远捉摸不透,她就像幽灵般来无影,去无踪。她过于淡然,即便面对感情,也是云淡风轻。或许她不需要被爱,爱不是给什么,只给予她自己。爱不取什么,只取自他自己。爱不占有也不被占有,因为爱是自足于爱的。有着这种思想的奇女子,如此淡然,这种美让人望而却步,不可亵渎,也侵犯不了。

面朝大海,她只要春暖花开,她与世无争,笑对红尘,孤芳自赏,因寂寞孤独地如此美丽。这种美,永远不被世人发觉,湮默在人群之中,只待铅华洗尽,繁华阅尽之时,才猛然发现有这般女子在他生命中停留过,又不经意间从指尖消消溜走,消失于万丈红尘之中。什么也没留下,除了刻骨的寂寞,刻骨的孤独。是最单纯也是最深邃的美,锦瑟华年,伊人不再。世间种种,最后终必成空。正如那首,轻轻的我来,正如我轻轻的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我的寂寞又有谁来聆听?我的孤独又该如何消遣?便纵有千古风情,更与何人说。世人皆醒,唯我独醉。真是可笑啊!

花轿就是一朵花,一路开放;花轿就是移动的梦,让人触手可及。它能让所有乘坐过它的女人铭心刻骨至死不忘。即便没坐过花轿只是见过它甚至只是听说过它的女人,都不会忘却它。花轿在女人的眼里心里甚至血液里该漾起怎样的一种柔媚情怀啊。它让处子变成了妇人。它让姑娘变成了新娘,变成了母亲。它让仙子般的女儿从云端跌入凡间,从梦中步入现实。从此是另一种人生。花轿也让所有的男人永远无法释怀,无论它载来的是幸福还是痛苦,是烦恼还是快乐,是悔恨还是庆幸,是梦中人还是冤家。我是见过花轿的,也见过坐过花轿的新娘,只是没见过吹吹打打抬花轿的热闹场景——那仿佛是属于久远的年代了。现在听说还有人以这种古老的方式迎娶新娘,但我知道,即便如此,也已再难体味到那种令人心醉神迷的味道了。那种味道仿佛只属于那个年代。千年的酒瓶装入现代的琼浆玉液怎会有陈酿的味道呢?

我其实并没体味过那种醉人的滋味,但不知为什么我能感受到那种味道,而且非常熟悉,就像我的一场旧梦……现代人的嫁娶都是用轿车了。花轿与轿车,哪个更迷人呢?花轿上的一段路程,浓缩了女儿时光多少情怀:那天真无邪的童年时光,无忧无虑的豆蔻年华,纯情浪漫的花信岁月;那仙姿玉貌冰肌玉骨,那柳腰莲脸燕语莺声,都将成为梦幻。下了花轿也许就是纯情岁月梦幻时代的结束,温文尔雅可能变得粗俗不堪,风花雪月将会化为柴米油盐,琴棋书画将会换成锅碗瓢盆,如梦的花轿将会变成真实的鸽笼……在花轿一颠一簸的行进中,目中的景色为何变得虚幻迷离?鲜艳的花瓣上是谁滴落的泪珠?欢快的乐声中为何透出忧伤?双亲甜蜜的笑容里为何蓄满酸楚?轿车外的风景一掠而过。这是现代的爱的速度,直奔主题。轿车缩短了我们的人生。花轿则延长并扩张了女人的人生,也包括我们的人生。花轿是一个梦,里面装的也是梦;花轿是一朵花,里面的花蕊也开放了。待坐轿的新娘变成老妪,无论她的人生怎样悲欢离合酸甜苦辣,花轿都会成为铭心刻骨的怀念和永久的回味,且回味无穷——那是一片梦的鲜花,一路开放;那是一朵鲜花的梦,开放后就永远凋谢了。

犁在中国农业上是一个很自然的发明,大概就是远古时的耒耜,据传由炎帝首创。《易·系辞下》载:“神农氏作,斫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耜就成了农具的代称。最初的犁非常简单,硬木的,发展了数千年也不复杂,淮北地区常见的就是所谓的七寸步犁八寸步犁“蚂虾犁子”等。把犁子与虾联系在一起是很形象的,让人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紧绷的弓的样子,再让人看到弓身奋力的牛,弯腰扶犁的驼背老农以及他甩出的弯曲的鞭影,甚至还有刚露出一点笑脸的朝阳或眉眼羞怯的新月。耕地很辛苦,无论春寒料峭骄阳似火秋雨绵绵你都不能误了农时。陶渊明诗云“秉耒欢时务”即扶犁快乐的劳作,那种“乐趣”是因其看淡了功名利禄,更因政治腐败社会丑恶才“无道则隐”的,是苦中作乐呀。

有人把女人比作大地,把与女人做爱叫作“耕地”。也许是吧,不然你如何理解农夫对土地的痴迷和挚爱?那犁子已是他的阳具,与大地交欢的过程不但其乐无穷更诗情画意呢。如今再没有人能体味“秉耒欢时务”的乐趣了,即便政治腐败社会不公没有民主人们也无动于衷,社会精英们苍蝇逐臭般热衷于名利权且及时行乐,丧失责任更丧尽天良;农民则拼命打工或劳作,只比其它动物多认一个钱字。农闲时到处充斥着吆五喝六的叫牌声或攻城略地的麻将声。世风日下赌风日盛,“农夫辍耒女废筐”——苏轼近千年前也描述过的。

耕过的地凹凸不平是无法播种的,这就要用耙整平了。耙长2.8米,宽0.6米,耙齿约23根,它的主要作用就是把坷垃破碎,把掩埋不深的杂草、庄稼的根茎叶耙出来,以利播种。直耙之后还要再“索”一遍。“索耙”就是斜耙,却有窍门。从拐角开始“索”起,在不得重复的曲曲弯弯后回到另一拐角——即“关严门”,正好翻正两遍,直把土地梳理得纹理斐然。有时播种后还需再耙一二遍,除起到保墒作用外也能让种子更均匀些。播得较浅的种子还得翻过耙齿用耙桄壅平耩沟,以利种子的萌芽。

庄稼人有句俗语:不会摇耧撒种,还算是种地人吗?可见摇耧撒种的重要性技术性。耧在我们这儿叫耩子,由耧架耧腿耧齿耧杆构成,多为三齿。播种是否均匀关键在耧门的大小,所以有经验的老把式常被请去“定耧门”。这还远远不够,耧门的大小、摇耧的频率和幅度——叫大晃小晃紧晃慢晃,牛或马的走速,种子的干度净度大小,播种的深浅甚至土地的耕作状况与墒情,都要把握得很准才能出齐苗出好苗出壮苗。那时,蓝天大野,高阳秋风,黄牛哞哞白马咴咴,牛脖子或马颈下的铜铃铛丁丁当当,摇耧人的呵牛声都变得柔和悠长别有韵味了。

有小桥就有流水,有流水就有人家。有了人家,即便西风残照古道瘦马夕阳如血,但在苍茫的感伤中仍透出温馨和柔情。乡村多的是石桥,你若逛累了即可安歇,细品运山含情水送秋波。常有少女媳妇桥边青石板上捶衣,水声笑声捶衣声声声入耳,使岑寂之小桥顿生无限风情,虽非若耶溪边,也让人尽赏浣纱之西施。若晚霞映天,日沉水中,随着玉臂一起一落,夕阳在水中碎成满河玛瑙,彩女入画,一幅斑斓之境。为之所动,曾撰一对子记之:霞铺水面,映彩女画中浣红纱;月沉湖底,诱顽童梦里捞银盘。这后一句是记述与小伙伴夜捉迷藏,为水中月色所惑而梦中捞月之趣。小桥由青石构建。这些石头原是大山的筋骨,是什么让它们变成一块块条石石板,甚至龙狮虎龟?当然是锤錾斧凿钎的功劳了。

可别忽视了这些简单的工具。没有它们就洗不好石头;洗不好石头就建不成桥,建不成桥就通不了路,通不了路什么还能发展呢?它们硬是把僵硬呆板死气沉沉的石头变得灵巧起来,生动起来,甚至活起来神圣起来。那赵州桥的石头是它们錾出来的,那金字塔的巨石和狮身人面像是它们一点点啃出来的,那乐山大佛那莫高窟壁画是因为它们才显身于世的……过去的小石桥是没有一点混凝土的,原始古老而庄重,被一代又一代人踩过而默默无声,也被无数双手抚摸过而透着温情。依然是夕阳晚霞流水,只是再也没有一个姑娘媳妇在它的身边扬起玉臂,为它驱除流水所带不走流不尽的千年寂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