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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地图上的凤凰(图)

 踏石有痕 2010-07-03

帕米尔的“宽”与横断山的“窄”

 

撰文/单之蔷

滑雪而下的雪峰——慕士塔格

    6月,我去了帕米尔高原,看到了向往已久海拔7509米的雪峰——慕士塔格,还有她身旁另一座海拔7649米的雪峰——公格尔。当时一个强烈的感觉是:怎么也想不到慕士塔格雪峰的脚下是这样的平坦,好像一个大广场。

    我见过许多雪峰,但来到那些雪山脚下,仰望雪峰,并非易事。因为你首先要穿过古冰川留下的遗迹区,那是气候进入暖周期时,冰川退缩留下的。古时冰川输送出来的大大小小的砾石堆弃在雪峰周围,还有古冰川退缩后,留下的高大的终碛垄、侧碛垄??这些都是你接近雪峰时的障碍。想起我去珠峰、希夏邦马峰、各拉丹冬等雪峰时,穿过古冰川遗迹区时所经历的艰难困苦,对比今日来到慕士塔格峰脚下的顺利容易,简直就像在不真实的梦境之中。车直接开到了慕士塔格峰西南角离冰川不远的地方。

    没有冰川推出的砾石,脚下沙土松软、坦荡如砥。远望雪峰环列四周,如城墙雉堞围拱。拿出GPS测了一下海拔,脚下这块平坦的地方海拔4373米。慕士塔格峰在这里看起来好像是一个开了花的白馒头放在盘子里。尽管相对高度有3000多米,但并不显得高耸入云,壁立骇人。同行的新疆登山队的王勇,曾经登上顶峰,他说:“一些老外登顶后,滑雪而下,很浪漫。”

    一个绝对高度7000多米,相对高度3000多米的雪峰,登顶后可以滑雪而下,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全国乃至世界还有哪座7000米以上的雪峰可以滑雪?我想了一下,没有。这个现象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慕士塔格雪峰至少有一面的坡度很缓。这显然也与我脚下平坦的山麓面有关。如果山下不是如此地平缓,谁也不敢从山上滑雪而下。

    我环顾一下慕士塔格峰周边的环境,尽管我脚下的大地平整有如平原,但确切地说,我所在的地方是一个河谷,一个宽阔舒展大体为南北向的河谷。

帕米尔的“宽”与横断山的“窄”

宛若丘陵的慕士塔格峰

在慕士塔格峰的冰川下,骆驼驮着物资缓缓行进。在这条道路上来来往往的旅者和牲畜眼中,慕士塔格峰似乎谈不上高耸,它仿佛就是个可以任人随意攀爬的低矮丘陵。但是要知道,慕士塔格峰实际海拔高达7509米,它和北面海拔7649米的公格尔山是帕米尔高原上最高的两座山峰。由于山脚已经处在海拔约4000多米的高原面上,而且慕士塔格峰的峰形呈浑圆的穹隆状,所以慕士塔格峰看上去也就比较“低调”了——尽管它的相对高度达3500多米。摄影/董保华


   

理解“帕米尔”的关键:“萨雷阔勒分水岭”

    “两山之间必有谷”。反过来说既然是一条河谷,那么河谷的两边应该有两列大山才对,没错。其中一列就是慕士塔格雪峰与公格尔雪峰所在的西昆仑山脉(这列山脉应该属于昆仑山脉的西端,也可称之为昆仑山的源头),另外一列是曲曲折折的大山——萨雷阔勒岭(也称为“色勒库尔岭”)。这道山岭其间虽无著名的高大山峰,但其意义和重要性非同寻常,甚至可以说不亚于昆仑山。因为这列曲曲折折、高高低低的山脉现在已经成了中国与中亚的塔吉克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三国之间的国境线(过去国境线在此线以西很远的地方)。这条山岭中的一些低矮的山口,自古以来就是新疆塔里木盆地与中亚交往的通道。如乌孜别里山口、瓦罕山口、明铁盖达坂、红其拉甫达坂等。

    其实说“萨雷阔勒岭”是一道长达数百公里的山脉,有些牵强。因为这道山岭不过是两个内陆水系——塔里木河与阿姆河水系之间的分水线,也就是分水岭,但分水岭并不一定是一条山脉,可以是多条山脉的组合。既然历史上一直这样称呼,我们尊重传统,就姑且如此吧。但是这道分水岭却是理解“帕米尔”这个地理概念的关键:它把帕米尔分成东帕米尔和西帕米尔。帕米尔地区山河众多,译名各异,头绪纷繁,令人眼花缭乱。怎样把握要害呢?“萨雷阔勒”这道分水岭可以帮助你。其实“帕米尔”这个概念所涵盖的区域就是这道分水岭的东西两侧——两个内陆水系塔里木河(上游为叶尔羌河)与阿姆河(上游为喷赤河)的河源和上游水系所在的地区。所以理解并记住了“萨雷阔勒岭”,就理解并记住了“帕米尔”。

帕米尔的“宽”与横断山的“窄”
帕米尔高原地形图(点击查看大图)

遥感图告诉我们,帕米尔并不是一个平坦的高原面,而是由纵横交错的山脉以及山脉之间的谷地构成的。以萨雷阔勒岭为界,帕米尔高原可分为东西两部分:在我国境内的东帕米尔高原分布有很多海拔5000米—6000米以上的高山,但是山峰与山麓间的相对高度大多不超过1500米,山脉间多为宽阔的谷地,比如地处交通要道的塔什库尔干河谷;西帕米尔主要位于塔吉克斯坦和阿富汗等国境内,这一区域地形起伏更为明显,高山峡谷间海拔落差较大。从图中还可以看到,帕米尔高原的高海拔山地中分布着大量现代冰川,据统计,这一区域现存的冰川仍多达1000余条。

 

    两列大山——西昆仑山脉与萨雷阔勒岭夹着这道河谷向着西南方向缓慢地抬升,一直抬升到一个著名的山口——红其拉甫山口。这个河谷就是大名鼎鼎的塔什库尔干河谷。把它叫做塔什库尔干河谷是不准确的,因为这条河谷中有两个水系,一个是盖孜河水系,一个是塔什库尔干水系,中有分水岭。这样称呼是一种简洁的办法,因为塔什库尔干是坐落在这条河谷中的一个闻名遐迩的历史名城。

    从喀什出发,沿着314国道先是沿盖孜河前进,大约经过100多公里的路程,就到达了昆仑山口,也叫盖孜峡谷。这段峡谷是盖孜河切穿了高达7000多米的公格尔山系形成的,其险峻陡峭丝毫不亚于横断山区那些著名的峡谷。但是不要被这种偶然现象所迷惑,这种峡谷不是帕米尔地区峡谷的典型,只是特例。穿过这段峡谷,你会进入一个豁然开朗的南北延伸的河谷,这条河谷就是我们要说的塔什库尔干河谷。这时才可以说,你进入了帕米尔高原。

    慕士塔格峰脚下,一道道冰川从山峰中流出,冰川末端的融水形成了一条条河流。我们当时站在一个缓缓起伏的平坦地面上,欣赏着眼前的慕士塔格峰。谁也没有注意到从冰川末端发源的两条小河一条向北流去,进入了盖孜河水系;一条向南流去,进入了塔什库尔干河水系;原来我们正站在分水岭上,分水岭在我的印象中,大都是陡峭的山脊,怎么会有这么平缓的微微起伏令人浑然不觉的分水岭呢?这个分水岭就是苏巴什达坂,当地的塔吉克人也叫它苏巴什大草原。由于河谷中间有了这个分水岭,我们可以形象地把塔什库尔干河谷形容为一个马鞍子,马鞍前后翘起的边缘,一条是东边的昆仑山脉,一条是西边的萨雷阔勒岭,马鞍中部凸起的部分是苏巴什达坂,两旁的凹处一是盖孜河水系,二是塔什库尔干河水系。

    这条河谷其实就是一条大道,是通往西方的一条大道,是古老的丝绸之路的一部分。

    不知3000多年前的《穆天子传》中所说的周穆王驾八骏西游昆仑,登上“舂山”(葱岭)走的是不是这条河谷?反正唐代的玄奘西天取经走的就是这条河谷,这在《大唐西域记》中写得很清楚;唐玄宗时安西都护副将高仙芝率一万大军越过“萨雷阔勒岭”南征小勃律时,走的就应该是这条河谷;东晋的法显、北魏的宋云都是经过这条河谷西游;成吉思汗在阿富汗兴都库什山下的八里湾召见来自中原的“长春真人”,请教长生不老之秘诀,长春真人走的也应该是这条河谷……

    瑞典的探险家斯文·赫定来中国探险走的是这条河谷,因为他描述了见到“万山之父”——慕士塔格峰时的感受,并试图登顶,但没有成功……

    斯坦因来中国时走的应该是这条河谷,他驮运盗来的几十车敦煌及西域文物的车队走的也应该是这条河谷。

    其实这没有什么奇怪的,从中原到中亚、西亚,无路可走,只有从这条河谷走,因为这条河谷在两列大山的夹持下,横亘在东西方之间,长达几百公里。

 

 

帕米尔的独特之处——宽谷

    塔什库尔干河谷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宽阔。河谷宽度一般宽达2—8公里,有的地方可以宽到10公里。宽谷——这是深入理解帕米尔的关键。

    塔什库尔干河谷可以看做是帕米尔地区一个典型的河谷,它具有这一地区河谷所具有的典型特征。河曲、湖泊、湿地、两旁是戴着雪帽的山峰、缓缓上升的山坡、平坦的青青草原、五彩缤纷的野花、低头吃草的牛羊、石头砌的平顶屋……这是帕米尔宽谷中常见的景色,这些你在塔什库尔干河谷中都可以见到。由于谷地平展开阔,河水流淌舒缓有致,曲曲折折,有的河段甚至形成了那种我们在呼伦贝尔大草原和若尔盖湿地、巴音布鲁克草原等地见到的九曲十八弯似的河曲地貌;在帕米尔地区的河谷中时常可以见到湖泊,因为谷地平坦,稍加阻塞,就会潴水成湖;另外的原因是谷地两旁为冰川纵横的雪峰,随着气候的变化,冰川的前进后退都会造成一些冰川堰塞湖;在塔什库尔干河谷中,你会看到很多美丽的湖泊,沙湖的白沙山、湖边的湿地都是让人流连忘返的美景,而慕士塔格峰和公格尔峰同时倒映在喀拉库勒湖中的景致,更是闻名。河谷中湿地多,这很容易理解,因为这里高寒,地下是不透水冻土区,容易形成湿地。

帕米尔的“宽”与横断山的“窄”
谷底平坦的高原宽谷(点击查看大图)

帕米尔高原上的山谷宽度往往可达数公里,谷底土地平坦,河流蜿蜒。由于帕米尔高原干旱少雨,河流的补给主要依靠冰川融水,河水流量受气温的影响非常明显。在夏季的山谷中,清晨的涓涓细流可能到了下午就会因为冰川消融的加速而变得汹涌澎湃。流量的变化无常,使得水中携带的沙石很难被搬运到遥远的河流下游,沙石、泥土不断在宽阔谷地中沉积,造就出帕米尔高原上一条条宽如旷野的河谷。摄影/ 赵培新

 

    帕米尔河谷给我强烈印象的还有这样的景观:河谷里堆积着很厚很厚的松散的泥沙砾石形成的沉积层。好像这些河谷原来是很深很深的峡谷,后来被大量的泥沙填平,形成了平坦的底部,河谷也变得平坦和低浅了。英国地理学家荣赫鹏解释说,由于河谷两边的山峰风化强烈,大量的风化物堆积下来,而这里降水稀少,河流的水量不够,没有力量把多余的风化物带走,因此沉积下来,填满河谷。也可以给出另外的解释,曾经在过去的地质年代,帕米尔地区上升很快,河流下切强烈,把河谷切得很深很深,后来上升速度变缓,河流流速变缓,所携泥沙开始沉积,填满河谷,把过去深深的峡谷变成了今天这样的宽谷。

    帕米尔是由众多这样的宽谷组成的一个区域。宽谷虽然给人以鲜明的印象,但是宽谷所占的面积并不是很大,大概占十分之一,其余的地方为山所占据。

    帕米尔不是高原吗?大家都是这样说的。但自从我去了帕米尔后,对帕米尔是高原的说法产生了怀疑,至少觉得应该解释它与其他高原的不同。一般而言,高原是指顶部平坦辽阔,边缘陡峭高于周边至少500米以上的一个大的地区。但是在帕米尔我看到的是重峦叠嶂、万水千山,这些大山许多海拔都在6000米以上,我并没有看到顶部平坦辽阔的高原。

    那为什么人们不把帕米尔叫做山地呢?原来秘密在帕米尔的“帕”字上。据说“帕”在当地人的语言里,意思是高寒而平坦的地方,是对河川两旁与湖泊周围平原的称呼,既然这些河谷中的平原叫做“帕”,也可以说当地人把这宽阔的河谷叫做“帕”。

    这些河谷中的平原海拔平均在3000米以上。“米尔”是高山的意思,“帕米尔”可以理解为高山分割而成的若干个河川平原区。又说“帕米尔”意思是“高高的平平的屋顶”,平顶之中,又复山脉隆起,群山之间,分为数区,皆为河川湖泊旁的平原盆地,每一区称为一“帕”,共有大大小小8个“帕”,这些“帕”总称为“帕米尔”。

    帕米尔的群山好像是浮在湖水中的群岛,这湖水就是宽谷中的平原——“帕”,不过这个湖被举到了空中2—3公里的地方,就像空中的“千岛湖”一样。

    说到此,似乎明白了,帕米尔高原之所以叫“高原”是因为山间平原——“帕”的高而平。帕米尔的群山是在一个高而平的“帕”高原上隆起的。群山之间是“帕”,是河谷,如果把峡谷理解为两山夹一谷的话,帕米尔是一个峡谷区。

帕米尔的“宽”与横断山的“窄”

帕米尔高原的位置范围图(点击查看大图)

除去青藏高原,中国还有另外一片平均海拔高于4000米的高原,那就是位于亚洲中部,中国版图最西端的帕米尔高原。帕米尔高原北临阿赖山,南抵兴都库什山,东止喀什噶尔山,唯有西边的界限不甚明显。一般认为,帕米尔高原的西界应以塔吉克斯坦境内的喷赤河谷的走向为参照。这是一片山峰与谷地交错的区域,喜马拉雅山、天山、昆仑山、喀喇昆仑山和兴都库什山五条山脉汇集于此,在中国、塔吉克斯坦、阿富汗等国交界地区形成巨大的“山结”。在中国古代,帕米尔高原被称作葱岭,穿越这一区域,图中所示的塔什库尔干河谷是必经之路,这里也是古丝绸之路上最为神秘的一段。

 

    我曾怀疑过,帕米尔这个概念所指的地区是一个自然区域,我觉得这个概念也可能指的是一个历史文化或者行政区划所涵盖的区域。因为这个概念出现之早,那时还没有现代地理学。历史文献中反复提到帕米尔,帕米尔这个词在中国第一次出现是在《大唐西域记》里面,唐玄奘称之为“波谜罗川”,后音译为“帕米尔”。我曾试图扩大现在公认的帕米尔的范围,试图越过其南界——兴都库什山,进入印度河流域的谷地;或者向东进入喀喇昆仑和喜马拉雅山脉,寻找它们与帕米尔地区的相似属性;我甚至一度想把克什米尔的北部地区也划入帕米尔的范围。但是都失败了。因为一旦进入印度河流域,河水就变得湍急,河谷就变得狭窄陡峻,失去了帕米尔的味道。我想大概是因为那里是湿润或半湿润地区,降水多,河流是外流河,比降大的缘故吧。最后我不得不承认“帕米尔”是一个自然地理的区域,这个区域在很早很早的古代,就被当地人识别出来,并且划出了它的范围。我也不得不承认当地人不愧是伟大的地理学家,他们一针见血地概括出了叫做帕米尔的这一地区所具有的共同特点——宽谷。

    没有宽谷就没有帕米尔。宽谷,是谷地平坦、坦坦荡荡地向着远方伸展的河谷。

 

来源:(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bb0d010100jzrz.html?tj=1) - 帕米尔的“宽”与横断山的“窄”_单之蔷_新浪博客

 

中国两大峡谷区:帕米尔的“宽”与横断山的“窄”

    由宽谷我想到了“窄谷”,想到了中国西南部的横断山区。因为我认为那里是世界上最大规模的峡谷区。与帕米尔的宽谷比,那里的峡谷应该称为窄谷。

帕米尔的“宽”与横断山的“窄”

横断山区的位置范围图(点击查看大图)

在中国西南部,邛崃山、高黎贡山、怒山、云岭等一系列近于南北走向的山脉与金沙江、澜沧江、怒江等平行南流的大江在这里集结,“横断”东西方向的交通,故名“横断山”。横断山一名最早出现在京师大学堂《中国地理讲义》中:“迤南为岷山、为雪岭、为云岭,皆成自北而南之山脉,是为横断山脉。”可是横断山区的范围究竟该如何划定?却由于这里地形复杂而众说纷纭。中国科学院青藏高原综合考察队通过大规模的全面考察,对于横断山区的准确范围给出了标准答案。山川狭窄、岭谷高差超过2500米,是界定横断山范围的重要依据,这也是这一地区最为典型的地貌特征。

 

    至此,我们可以说中国有两大峡谷区,一在横断山区,一在帕米尔高原。帕米尔有很大一部分在国外,但过去都是属于中国的,现在虽然不属于了,但并不影响我的观点。这两大峡谷区都是世界级的。首先是规模巨大,范围都在十几万平方公里以上。岭谷相间,山川并行,是这两个区域的共同点。

    横断山区有南北向的六条大江并行流淌,岷江、大渡河、雅砻江、金沙江、澜沧江、怒江都是一些长达千里的大江。这些大江沿着大山之间一些地壳构造间的断裂线切下去,把大山切割成一条条幽深险峻的峡谷。这些大江又有无数的支流,这些支流也无不把大山切割得千沟万壑。这些峡谷百里千里,千年万年,绵延不绝,中无间断。我曾经感叹:这里是世界上最大最美的峡谷区。

    我国地理学家徐近之先生曾把青藏高原奇特的地貌轮廓比喻成一只鸵鸟,其“头部在帕米尔高原,嘴部是兴都库什山,昆仑山、阿尔金山和祁连山相当于鸵鸟的脊背线,全球最高的喜马拉雅山成了它的腹部线,横断山脉仿佛是鸵鸟下垂的尾端”。但是这个鸵鸟无脚,而且头部为帕米尔,脖子也没了。因此我想将其加以变化,一是把鸵鸟的形象改为中国人喜欢的凤凰;二是把青藏高原的范围稍加扩大,把天山加进来。这样鸵鸟就变成了一只回首欲飞的凤凰。

帕米尔的“宽”与横断山的“窄”

高原上的“凤凰”

地理学家徐近之曾把青藏高原的地貌轮廓比喻成一只鸵鸟,认为其头部在帕米尔高原,昆仑山、阿尔金山、祁连山以及南部的喜马拉雅山勾勒出鸵鸟躯干的轮廓,而横断山脉就像是下垂的尾羽。但遗憾的是这只鸵鸟有尾无脚,而且颈短得似乎有些不合比例。其实只要我们把青藏高原稍加扩展,这个“高亚洲”在地图上的影像则如同是一只回首中原的凤凰,天山是为凤头,毛帕米尔高原和横断山区,这两片美丽的山谷区正是凤凰的颈和尾羽。制图/李晟

 

    如此这般,帕米尔就成了这只凤凰美丽的颈项,横断山就成了尾巴。为什么这凤凰的颈项和尾部成了两大峡谷区,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内在的联系吗?有,它们都是印度板块挤压欧亚板块产生的隆起,而且按照地质学家的说法,就是印度板块并不是圆滑平整的,而是两端有两个犄角,这两个犄角冲向欧亚板块时,除了挤出一个青藏高原外,还挤出了两个极特殊的地区——帕米尔和横断山。这两个地区由于挤压强烈,褶皱或断裂格外多,因此为峡谷的产生提供了地质的基础。

    但是这两大峡谷区形态各异,作为峡谷景观给人的美感迥然有异。

    走过川藏线的人,对横断山区的峡谷一定留下了难忘的印象。记得我第一次走川藏线,去康定的路上,我被大渡河峡谷的万千气象迷住了,不时地停车观赏。两岸大山高达数千米,河谷中云雾缭绕,分为数层,云雾中不时地闪现出一处村落,河水深不可见,只听水声咆哮,溢满山谷。

    对横断山区峡谷的谷地之“窄”,峡谷之逼仄,想来去过那里的人都会知晓。那里的村庄、县城往往展布在峡谷河流两侧,成狭长状,而且窗前紧邻河流,无有闲余。泸定、康定、雅江、丹巴、巴塘、昌都……无不在峡谷中。

    康定城坐落在大渡河的支流——折多河切出来的峡谷中,街市沿河两岸展开,河中全是如牛巨石,水石相激,声震峡谷,日夜不绝。城中居民,久闻其声,浑然不觉,一旦迁移他乡,顿感若有所失,所失者何?峡谷中的涛声也。

    这使我想起在帕米尔高原中的“宽谷”,离开了慕士塔格峰后,我们沿着河谷继续南行,晚上住在了塔什库尔干县城的一家饭店。早晨起来散步,到处是平畴沃野,雪山在很远处沉默,很难把这里与峡谷联系起来。我对“帕”的理解又加深了。帕米尔的“宽”与横断山的“窄”
(图1 帕米尔高原的宽谷)帕米尔的“宽”与横断山的“窄”

(图2 横断山区的深谷)

帕米尔高原的宽谷VS横断山区的深谷

帕米尔高原和横断山区是我国山谷集中的地区,然而它们带给我们的美和视觉冲击力却是截然不同的。帕米尔高原上谷地开阔,两侧山地的相对高度有限,看上去并不巍峨高耸,这更加突出了山谷的平坦与舒展(图1,摄影/李翔)。中国西南横断山区的峡谷多为“狭谷”,河流如刀,深切山体,高山激流,有一种险峻之美(图2,摄影/顾向明)。

帕米尔的“宽”与横断山的“窄”
(图A 宽谷之路)

帕米尔的“宽”与横断山的“窄”

          (图B 峡谷之路)

宽谷之路VS峡谷之路

只有亲身走在横断山区以及帕米尔高原的路上,才能真切感受到宽谷和峡谷中不同的精彩。行驶在川藏公路上,要时刻小心谨慎驾驶——路一侧是看不到顶的高崖,另一侧则是直上直下的深渊。而在帕米尔高原上驾车,则丝毫不必有这种担心。若不是两侧低矮的山峦和驾驶室内略显冰冷稀薄的空气的提醒,你会以为汽车正奔驰在视野开阔的平原之上。这两幅图中的道路展示了两处谷地给人们带来的不同美感:在四川巴塘县拉拉山下,318国道仿佛悬于空中,车轮后风尘滚滚。这是一条勇敢者的道路,沿途的高山峡谷经常可以遇到这样的路段(图B,摄影/刘正良);而在新疆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乌恰县的克孜勒苏河畔,公路一侧是连绵的低山,一侧是缓缓细流,沿途不时穿越绿洲,开车行驶在这样的路上,完全是在享受宽谷的美丽(图A,摄影/吕永泰)。
帕米尔的“宽”与横断山的“窄”
(图甲宽谷之河)
帕米尔的“宽”与横断山的“窄”

(图乙 峡谷之河)

宽谷之河VS峡谷之河

这张著名的金沙江大拐弯拍摄于云南省德钦县(图乙,摄影/李贵云)。金沙江自北向南,围绕山体沿逆时针方向转了个“Ω”形的弯,有人把它称作金沙江第一弯,殊不知这样的河流转弯在横断山区并非罕见。这样的场景在遍布宽谷的帕米尔高原则很难见到。发源于帕米尔高原的河流多是无法注入大海的内流河,由于河谷地势平坦且河水流量有限,它们很难把山体深深地切割下去,但是这里的水舒展、自由,给人以宁静、安详之美。这是新疆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白沙湖畔的一条小河(图甲,摄影/李翔),河水在平坦开阔的宽谷中缓缓流淌,形成了连续的、不规则的河曲,也在沙地中造就了一片面积不小的绿洲。

 

    吃过早饭后,我们被当地的向导带领去看古迹——石头城。石头城在河谷中央,建在一个丘陵上,过去有内城和外城,现在仅存内城,内城并不大,方圆千米左右,但是这可是一个在学者中特别有名的城。早在公元2世纪,古希腊地理学家托勒密就在《地理志》中提到了它,他是从走过丝绸之路的商人那里听说的。后来马可·波罗游记提到过这座“石堡”;法国学者格鲁塞的《草原帝国》、英国学者斯坦因的《古代和阗》、德国学者李希霍芬的《中国》等书都论述过这座不起眼的城,至于中国的史书说起西域的莫不说到此城。

    内城城墙尚存,我登上此城眺望,近处草原,河流蜿蜒,牛羊点点,毡房星布;远处是茫茫的雪山,一群鸽子在空中盘旋,鸽哨掠过寂静的蓝天……

    想到这座城目睹过多少志士、僧侣、商人、战士,还有中国修筑喀喇昆仑公路的筑路工人从脚下走过,不禁对这里的一石一木产生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玄奘、法显、宋云、长春真人从这里走过;斯坦因、斯文·赫定从这里走过……城非大城,唯其位置重要,使其意义非凡。

    正在遐想之时,同行的搞地质的学者韩同林教授拿来了几块石头让我看,石头上可以见到明显的刻痕,他说这是冰川的擦痕,并且告诉我这座城是建筑在一座冰碛丘陵之上。所谓冰碛丘陵,就是冰川退缩后,冰川上面的冰面湖、冰河及冰面上和冰中所携带的泥沙砾石就地堆积而成。我认真察看了一下石头城所在的丘陵,看到它的确不是基岩构成,而是由杂乱无章、大大小小的砾石泥沙堆积而成,有的石头大如一间屋子,这些物质哪里来的?只能用冰川运来的加以解释。

    看来,历史上某个寒冷的时期,我眼前的这个谷地充满了巨大的冰川,并且一条条支冰川从东面的西昆仑山、西面萨雷阔勒岭的山谷中向着这条谷地流来,汇聚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冰川向下流淌。

    在寒冷的冰期来临时,整个帕米尔地区由于海拔高、高大的山峰林立,可以想象冰川一定比今天发育得更充分。今天我们看到的许多河谷当时流淌的不是河水而是冰川,想到这里,也就找到了帕米尔为什么有这么多宽谷的原因。原因就是这些河谷曾经被冰川侵蚀过,它们是冰川侵蚀所形成的“U”形谷。

    冰川侵蚀所形成的“U”形谷比河流侵蚀所形成的“V”形谷谷底宽阔,因此我们在帕米尔看到了许多宽阔的河谷,也就是当地人所说的“帕”。

    横断山区中的众多峡谷,多是由河流切割而成的“V”形谷,横断山区地处亚热带,气温高,雪线高,冰川发育不及帕米尔,又因为横断山区有些地方降水丰富,河流水量大,下切力量大,运送泥沙的能力强,因此我们在横断山区看到的是深深的“V”形谷。

帕米尔的“宽”与横断山的“窄”



帕米尔的“宽”与横断山的“窄”


冰川造就U形宽谷

如果说横断山的峡谷截面是V形,那么帕米尔高原的宽谷截面就是U形的。这些U形谷很多是古代冰川的杰作,历史上地球多次经历冷暖交替,在近200万—300万年中,就曾出现过4次较为显著的寒冷时期。如今,帕米尔高原的冰川大多退缩到高山的山谷中,可是在数十万甚至几万年前,由于持续低温,如今的山谷很可能正是被宽厚的冰体所充斥(图1)。流动的冰川像钢锉一样对谷底和谷壁不断挖掘、磨蚀,同时两侧山坡上的岩石也在冻融、风化作用下逐渐碎裂崩落,山谷的轮廓逐渐被修磨成如同英文字母U的形状,因此被称为U形谷,与河流侵蚀切割造成的V形相提并论。冰川退去后,留下的谷地平直、宽阔,而冰川锉磨下的石块以及后来河流带来的沉积物将U形谷谷底填平并逐渐抬高,形成了我们今天所看到的宽谷(图2)。制图/萧关


    当我离开帕米尔后,沿着新藏线上了青藏高原,这才是真正的高原。与帕米尔不同,宽阔的谷地不见了,举目望去,满目荒野,成群的藏野驴在奔跑,时而见到藏原羚三三两两地从远处跑过,这里还保留着原始的地形,河流或者冰川还没有侵蚀到这里。当我穿过高原的西北部,经过拉萨,然后沿着川藏线向成都进发时,很快就来到了横断山区,在西藏左贡县我看到了怒江深切到两千多米的河谷中,怒吼的水流把一切带走,只剩下光溜溜的竖直的岩壁……我是在一道道峡谷,在河流涛声的伴随下,到达成都的。

    我一直认为中国是世界上景观类型最丰富的国家,或者说是最美的国家。当我从帕米尔和横断山区回到家中时,更加坚定我的看法了:别的景观就不说了,仅仅是峡谷,我们国家就有如此多的类型,且不说长江上有三峡和虎跳峡、黄河上有刘家峡、龙羊峡和晋陕大峡谷;也不说我们有世界最深、最长的雅鲁藏布大峡谷;还不说太行山的障壁岩、层谷、套谷、瓮谷……尽管这些已足以和世界上许多峡谷媲美,只说说帕米尔和横断山这两个峡谷区,就足以让我们自豪了。

    横断山区峡谷的“窄”与帕米尔地区河谷的“宽”无疑又丰富了我国峡谷景观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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