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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诗人:诗人是一种使命

 九峰飞鹰 2010-07-20

         

  【开栏的话】对于生活,诗人的任务是除去(dis—)遮掩(coveer),是发现(discover),但是圈子与伪诗人的存在,极大地伤害了诗歌的内部物质以及诗人的社会意义。鉴于自身对诗歌的偏爱,鄙人此后将全然依照自己的内心不定期地去发现诗坛中那些被遮掩的优秀诗人。同时,也欢迎广大诗友积极推荐或自荐,让我们一起把诗人还给读者。
  第一位闯入我视野的是——80后诗人风来满袖。第二期“发现诗人”我将为大家介绍的是年轻诗人秦池。第三期“发现诗人”是……
                 
  【诗人简介】风来满袖,原名徐志东,1982年10月出生。著有诗集《像野草一样不能自拔》、《落满灰尘的壁画》、诗体传记《被隐喻的四月——徐志摩传》。
                 
  一
                 
  目前的诗坛,基本上成了平庸者的乐园。风来满袖的低调造就了他的孤独,在诗派林立的今天,他的影子在我们面前只是偶尔一闪而过。没有被铭记或者被吹捧,并不代表诗人的平庸及其诗歌的庸常。
  喜欢上风来满袖,并不是因为他做过记者、编辑、校对、司仪、DJ的丰富阅历,也不是因为他对诗歌、哲学、历史、楹联、围棋、京剧、越剧、书法、街舞、摇滚等兴趣的深入探究。其实,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就让我们有足够的理由去喜欢甚至景仰他。
  他说:“诗人,不只是一种身份,也不只是一种职业,而是一种使命。其基本属性是对黑暗不妥协,对生活不献媚。”初次见到这句话,是在“天涯诗会”论坛,我对风来满袖的了解就是从这句入选“2005年度中国十大经典语录”的话语开始的。后来我们之间的交流证明,这个正式写诗不到一年的年轻诗人并没有令我这个读者失望。
  在“天涯诗会”论坛中,这句语录的后缀是这样的——“来自农村的江苏80后诗人风来满袖在自己的生活费一天只保持在两三元钱的情况下,依靠稿费资助了十余名贫困学生,面对采访时如是说。”
  面对这样的崇高,我们还能说什么呢?哪怕风来满袖的诗歌写得像汪国真那样,也无从否定他是一名真诗人——他用自己的行动为我们阐述了优秀诗人的内涵。
                 
  二
                 
  我对风来满袖作品的第一次接触是在“白粉笔诗歌QQ群”里,当时一位诗友在群里帖了风来满袖的一组诗歌,供大家探讨。我粗略地将其诗歌读了一遍,感觉在简短的文字背后隐藏着深刻的哲学思考,但是正是这种哲学元素的存在,反而构成了风来满袖诗歌的硬伤,多少让人感觉有点斧凿。
  但是随着风来满袖自己在群中对该组诗歌的解读,我为自己刚才的走马观花而感到不安。他对诗歌感悟的那种通透让写诗十几年的我感到惊叹。
  由于唐不遇、嘎代才让、木桦、谷雨等同龄诗人的存在,我不敢说风来满袖是“80后”诗人中最优秀的一个,但是就凭那晚的第一次接触,我就敢说他是“80后”诗人中最有潜力的一个。
  不信,你看他在写诗一年中蜗行摸索的脚印。在他的处女作《俯视一株植物》中,风来满袖就为我们表现出了一位优秀诗人的潜质:


  我无动于衷的站在风的右边             
  站在一个略高于你的高度              
  看你手忙脚乱的生长在               
  一片水泥中
                 
  …………
                 
  抽一种乡愁初绿的假象              
  假装坚强依旧                 
  与你一并沦落的人                
  与你过得不相上下
                         
  有人在这个春天降临                
  有人衰老,然后死去                
  而死亡对于你                 
  要么是一场意外                
  要么是一场谋杀                 
  所以,至今除了我之外               
  还没有谁担心过你的夏天
                 
  2005年3月27日
                 
   ——节选自风来满袖《俯视一株植物》

  这首诗歌中的那种人文关怀、流离颠沛、梵我一体……令人感到安详,意象的选择与句法的错落,让我难以相信是一个年轻诗人的处女作。
  在以后的创作中,秩序与责任大体成了风来满袖诗歌的创作母题。而对于这两个母题的坚持,也让风来满袖与唐不遇不约而同地提出了意在坚持良知的“左半身”写作。这与那些伪诗人的胡乱叫嚣不同,他们这个观念的提出不是为了沽名钓誉,而是为自己的写作提供一个来自于内心的准绳。
  风来满袖的起点让我们吃惊,同样他的进步也让我们惊讶,正式写诗两个月后,他为我们写下了《择水而居》这样的作品:

  我从未轻易深陷于一桩偶然事件           
  他们说世界是善良的,但其中            
  有邪恶,我唯一明了的是一列火车          
  让大地开始了流动                
                 
  河流与土壤的界限从未分明过            
  车窗是多么的慢啊!无数思考的人类         
  适时闯入我的视野,它们密密匝匝的         
  抱成一团,把池塘轻易踩在脚下
                          
  从南京漂流到徐州,必须要经过          
  安徽的腹地,这诗意的土地            
  是木质的土地,谁都能发现窗外的          
  那些慢风景,芦苇与成熟的麦子          
  是其中的主角                
                 
  下午属于六月之初,芦苇是属于池塘的        
  端午是一种障碍,它让它们与谷物如此贴近      
  没有什么可使人类瞬间苍老         
  其中包括每一个秋天
                 
  那么多善于思考的人类,被池塘载着         
  漂浮在大地上,我们静止在火车上         
  看它们逐渐消失,我从未如此肯定任何事物      
  但是在它们眼里,人类一定只是一种水生植物
                 
   2005年的6月的7日
                 
   ——风来满袖《择水而居》

  杰出通常是需要用成就来阐述的,初入诗门的风来满袖在这首诗歌中,通过比喻、拟人等修辞手法,将世界的对立,人类在时间与空间中的那种被胁迫感表达得令我们舒服不已。
  在对风来满袖的阅读中,我越走越深,也越来越为他的被遮掩感到痛心。风来满袖的诗歌中有着谷雨的古典、唐不遇的深刻、郑小琼的疼痛、嘎代才让的辽远……更有着同龄人诗歌难得的一种和谐。当我读到他的《北方词典》(十首)时,我简直感觉自己没有再写诗的必要了。

  真实的世界在低处在水里              
  在一切表面具有光泽的物体中           
  我们看见所有肖像                
  都能在河流中找到原形
                           
  在河边坎坎伐檀                 
  我亲眼目睹自己 绕过暗礁            
  随水远去在海洋中央成为岛屿
                 
  时光以各种形式                 
  进入干枯的木头 坚硬的岩石            
  冷却的灰烬和锈蚀的金属              
  一条流经枕下的桃花源              
  从前也曾流经白令海                
  亚丁湾和马六甲                                 
  无法接近南方 世界大且寂寥            
  一滴河水等同于整个海洋             
  穿行于高原上的那个人              
  等同于整个人民
                          
  所有事物都处于河流之中              
  河流本身在另一条河流面前            
  却无从看见自己                 
  它们开始成为盲人
                 
   2005年的8月的2日的下午
                 
   ——风来满袖《北方词典。河流》

  诗人大头鸭鸭在天涯点评这首诗时说:“此诗写出了河流的开阔、灵魂的孤独。语句疏朗又鬼魅,平实又迷离。揭示的是普遍性:流失之不可避免,存在之盲目,世界大且寂寥,一切身在其中。诗写独特性的多,写普遍性的少。能写得这么好的,更少。”这首诗歌是我目前见到的“80后”诗人中最优秀的作品之一,在反复阅读中,你会慢慢参悟出其中深含的希腊哲学、印度哲学以及中国的古典哲学元素……
  正是风来满袖的深刻,导致了他的诗歌并不为肤浅的诗坛所接受。是的,那些充斥于诗坛的伪诗人们,争名夺利,不学无术,他们又怎么会读懂西川、余怒这些真诗人诗歌中的内涵呢?
                 
  三
                 
  人文关怀也好,秩序与责任也罢;哲学写作也好,左半身写作也罢,这些并不是风来满袖的诗歌特质。这些只能构成读者认定他是一个诗人的基础,而我选择他作为“发现诗人”的首选人物,是因为他诗歌探索中的不可复制性。
  选读了风来满袖的近期作品,明显感觉到他探索的脚步在加快,其实这个未必是件好事,个人建议他应该在探索的路上且行且珍惜,毕竟自己还年轻。
  在开始诗歌创作的近一年来,风来满袖在他的诗歌结构上为我们呈现出了“立体诗”的新式写法,诗歌语言上为我们提出了“语言稀释”的全新观点,诗歌修辞上为我们创造出了“移情”、“接物”等新颖修辞,在诗歌的写作技巧方面,风来满袖为我们探索出了诗题直接入诗的写作手法……
  这里所说的“立体诗”不是诗人阿波利奈尔(Apollinaire)(1880~1918)那种将诗句构成种种图案的立体诗(calligramme)。而是一种将两首主旨相同或相近的诗歌糅合在同一首诗歌中的创作手法,风来满袖在近作中大量运用了这样的写法:

  桃花鱼爬上河堤,你有没有见过           
  昆虫不作的冬青树,它们              
  把湿漉漉的影子留在岸边,叶子           
  次第落尽,不同流域的鱼类之间           
  会不会有方言差异,它说一            
  它却说二,十一月说三              
  树木不言语,像我一样               
  泥古不化,布谷鸟                   
      在南方越冬,整个中原如我            
  如木,褪掉盛装,沉默寡言
                 
   2006年的1月的24日的凌晨
                 
   ——风来满袖《冬汛来临》

  这首诗歌并不是语言上的简单跳脱,更不是无聊的文字游戏。而是一种“内部的立体”,这种可能为后来者的写作带来深远影响的创新,也成了诗歌形式上继湖北青蛙的“四行一拍”之后最可借鉴的形式。
  诗人风来满袖在此诗中将一些貌似不相关的意象进行嫁接组合,敏感地捕捉到了心灵内外的寂寥与对立。在阅读过程中,个人浅陋地认为应该先将诗歌拆解,再还原——

  其一
                 
  桃花鱼爬上河堤,它们              
  把湿漉漉的影子留在岸边              
  不同流域的鱼类之间                
  会不会有方言差异,它说一             
  它却说二,十一月说三
                 
  其二
                 
  你有没有见过                 
  昆虫不作的冬青树                 
  叶子                
  次第落尽                
  树木不言语,像我一样               
  泥古不化,布谷鸟                
  在南方越冬,整个中原如我             
  如木,褪掉盛装,沉默寡言

  人类与世界的隔阂与不协调,在诗人的笔下悠然而出,人类在社会生活中的那种被剥落、被钝化的心绪,全然由诗人导引入自己的内心。
  假如说,哲学是进入风来满袖诗歌一大障碍的话,那么修辞则成了理解他诗歌的另一大障碍。近几个月来,风来满袖已经不再满足于诗歌中传统修辞带来的快感。在自己的文字里面,风来满袖充分利用自己对修辞的驾驭能力,先后营造出了“移情”、“接物”等新颖修辞,这一过程也使得风来满袖成了80后诗人中继谷雨之后语言修辞最犀利的诗人:

  所有事物都不能靠得太近              
  在另一些毫不相干的事物面前            
  它们并不存在,农村                
  无法存在于城市,惊蛰无法             
  存在于七月,豳风无法存在             
  于泥人的心中,尘埃                
  在其他色彩面前,是没有
                 
   2006年的1月的16日的傍晚
                 
   ——风来满袖《纯白色》

  从表达效果上来看,这首《纯白色》并不是太成功。诗歌吸引我的地方在于文字背后的那种从容不迫,经过简单的铺陈与排比过后,诗人将“尘埃”与“色彩”巧妙地搭配在了一起,其中“其他”这个词意义异常重要。它的存在将两个截然不同的事物归结于同种归属,这正如羽微微那首《墓志铭》中的“深深”一词的表达效果一样。这种“移情”、“接物”等新颖修辞频频出现在风来满袖貌似平庸的诗歌中,让人在视觉无序中,豁然开朗。
  语言对于是诗歌来说,甚至比主题还重要。每一次的诗歌变革几乎都是围绕语言(表达方式)进行的,其中包括滥觞于上一世纪初的新诗变革。针对语言这一最坚硬的诗歌成分,风来满袖逆诗歌语言需精练之道,适时提出了“语言稀释”的全新观点。从字面上理解,就是诗人在创作中无限量地去稀释诗歌的表述。比如,“蓝蜻蜓”这个意象在“语言稀释”观念中不表述为“蓝蜻蜓”,而是表达为“蓝色的蜻蜓”,当然还可以在这五个字之间无限制地融入定语与形容词,诸如“天一般蓝色的蜻蜓”:“天一般蓝色的飞舞着的蜻蜓”……
  在此,且不论这种语言的探索是否合理,单是这种勇于探索的精神就足够让那些伪诗人们汗颜。遗憾的是,在提出“语言稀释”理论之后,却没有见到风来满袖在此方面优秀的文本。
  诗歌的标题,很多时候起到引领全诗的功效,另外诗歌自古又有一种“无题”之说。风来满袖将诗题直接入诗的写法,则界于两者之间。此技法在一定程度上完善了诗歌的整体性,将诗歌的标题置于与普通诗句平等的位置,诗歌的首句直接承接标题入诗,新颖而顺畅:

  从来没有存在过,远了              
  那么久,谁都有权利怀疑              
  汉时的唐风宋雨,就是你脚下的倾圮         
  虚构了传说来佐证往事              
  我们都是黑暗的见证人               
  身边依然有白色与黑色              
  说明今天还没过去,走卒们             
  到现在也没有明白,历史             
  都曾发生在自己的故乡
                 
   2006年的3月的2日的凌晨
                 
   ——风来满袖《大泽乡》

  该诗的阅读方式是——“大泽乡从来没有存在过……”这种将诗题直接入诗的写法,虽然算不上很深入的探索,但是它对于我们理解诗人的作品提供了一种捷径,这比很多诗人把诗歌往不知所云方向写要有意义得多。
  或许,风来满袖的作品所包涵的物质远不止我所解构的这些,但是在作品面前,任何误解都应该允许存在的。
  面对诗坛的浮躁,风来满袖的甘于埋头让我们欣慰。面对圈子林立的诗坛,风来满袖冷静而诚实:“真正的文学从来都是放牧的,而不是豢养的。对于文坛的江湖主义与山头主义,需要我们冷眼旁观,部分故步自封的作家们,可能并没有意识到”圈(Quan)子即圈(Juan)“的道理。”
  面对圈子林立的诗坛,我们有两种选择,一种是用自己的平庸去增加诗坛的庸俗,一种是用自己的优秀去讽刺诗坛的庸俗。这两种选择不仅摆在风来满袖面前,同时也摆在所有诗人的面前,我们希望更多的诗人去选择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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