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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冷就把手放进衣袋里 （一） 北方的冬天永远是那么冷，那么静。 冬天的风好刺骨，风吹进刚含着泪的眼睛，好痛。哈气已经润湿了蒙住我半个脸的围巾。手也就已经又僵又紫，树枝都是突的，看不到生命的痕迹，孤单的任风吹打，鞭笞，世界已经是灰色了，至少在我心里是这样。我独自一人，走在冰冷的柏油道上，赤裸的手紧紧地握着斜肩书包的书包带，顶着风往家走。刚刚知道了成绩，一般总之就是一定让他们失望的结果，我也无话可说。更别说和他们交代什么。 终于回到了这个放学认为是天堂，而此时此刻将是地狱的囚笼。 “我回来了” 一进到屋里，眼镜就蒙了一层霜，视野变得模糊，这样也好，我不想看到妈妈要吃人的眼神。 “考得怎么样？” “一般”我想了一路到底要说什么，但最终选择了这个小学生的套路。 “那是什么？”她的声调变得很高，从小到大这个套路她再熟不过，“就是不好？”她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握着铲子。“都高二了，还……”她真的很激动，铲子上的油滴溅了我一身。 眼镜的霜只持续5分钟。我看了看衣服，轻轻摸了摸，我很气愤，那是我最喜欢的外衣，还是米白色的，所以这件衣服根本就不能穿了。我跑了出去，把门狠狠地一摔，都能听到楼梯过道里面的回响。 我只顾着想，书包从肩上滑落下来，掉在地上，“咚”的一声，他抬起了头，用已经哭得通红的眼睛看着我，表情无奈，漠然，还有痛，他看得我很狼狈，我的脸憋得通红，我打扰了他。 “对，对不起”我捡起书包，飞快的跑了，不知道他是否还留在那个公园里。 冬天的黑夜更冷，而且太阳总是也跟着爬行类动物一起冬眠，变得很懒。刚才还是黄昏，这回黑色的天幕压了下来，我在楼底下看着每一家的灯光，黄黄的，暖暖的。我的心情已经平复，拖着疲倦的身躯走到家门口。轻轻的用钥匙拧开了枷锁，悄悄走进去，我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结果看到妈妈坐在那里。 “你还知道回来？” “哦，我知道错了”我的头低的至少有90度以上。 “去睡觉吧” “去睡觉吧？”到底意味着什么，还是惩罚？ 我回到房间，疲倦的身体一下扎到床上，一年一天的今天总算过去，我到卫生间里去抹护手霜，手已经冻得僵硬和粗糙。 （二） 放寒假?冬天的假日应该是难熬的吧。不知道能做什么，像天上失散的候鸟，想享受天空的温暖，却不知所措，抵不住寒风。 我挎着包在街上溜达，今天的阳光很好，但还是很大的风，风只有在冬天才能这么肆意。我顺着路走，刚好路过昨天那个公园。那个男生还坐在石椅上，低着头，他用脚来回踢一个石子，他似乎可能在回忆或者思考些什么，出了神。 这回我看清了他的脸。浓黑的眉毛，明眸皓齿，微薄的嘴唇微抿着，脸上满是迷茫，眼神和昨天充满泪水的眼睛中散发出来的一样，那么冰冷。我感觉在他的周围有一层薄雾，在笼罩着他青春的阳光，久儿不散。 一阵风吹过，吹乱了我的刘海和他的碎发，我在他旁边的石椅上坐下。 “喂，有事吗？”我注视他太久了，被他察觉了。 “没有”我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冻得发红的脸冲上了一股血液，变得更红。 “哦”他嘴角上扬的点了点头。“你住在这个小区？”他看着我，他的眼睛真的好美。 “恩，在附近。” “你是高中生？” “是，在附近的高中，今年高二。”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回答他这么详细。 “我也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蓝汀” “第一次听到别人想自己的名字想这么半天，我叫顾肖泽。” “你是后搬来的吧，我没在学校见过你。” “嗯，前天刚搬来。”说的时候他有些许忧伤。 我很想问他为什么要哭，为什么会这么忧伤，但毕竟是刚刚才知道名字，不好意思问出口。 “我要去书店看书，再见”我看着他，脚后退了几步。 “嗯，再见。” 他还是像昨天那样继续坐在那里。看着书上仅剩的几许余叶，任风刮在他脸上。我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他，他还是那个姿势。 我戴上耳机，挎着包。像极了毕业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在街上闲逛。耳机里一直血环播放着《冬天的秘密》，我也一直在想，顾肖泽和他的冬天的秘密。那个穿着黑色大衣，做了锡纸的男生，在石椅上望着，望着，那灰茫的天空。 “你知道吗”妈妈在打电话。 “我回来了！”我站在门口大喊。 “嗨，现在还有这种事，现在的家长真不负责任。汀汀回来了，先不说了。” “妈，怎么了，又和陈婶八卦呢?”我放下包，拿着护手霜在手上涂抹。 “现在的家长真作孽，一对不负责任的家长离婚后，孩子法庭判给了妈，过了3年，那女人不知道和哪个男人跑了，听说那男人还比她小，剩下孩子，来找他爸。” “这个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怎么聊这个？” “瞎聊，对了那个男孩前天搬到对面楼的，正好对着咱们家窗户？” “前天？” 那个男孩应该是顾肖泽吧！难怪……顾肖泽? 夜幕就像是墨水泼在宣纸上，很快的降临，就在那一瞬间。 我打开窗帘，很巧，那是他的房间，在灯光的映照下，我看见了顾肖泽的侧影，他在弹钢琴，十只手指在钢琴上跳跃，是那么的优雅，像欧洲中古世纪的骑士，不应该是陪伴郁金香的王子。 “大冬天的，看什么星星，睡觉去。” “哦。” 我把灯关上，在黑暗中望了一下，仍旧在弹钢琴的顾肖泽，优雅而悲伤的身影。 （三） 第二天在那个公园里，我又看到了顾肖泽，还是依旧坐在那里。 “顾肖泽，”我边喊边跑过去。我心里其实很想见到顾肖泽。很想看着他的身影。 “干嘛天天坐在这个凉椅子上，一起去逛逛”我的心要飞出来了，我真怕他拒绝。 “啊？”他再犹豫，眉头皱了一下，在想些什么。他站起来点头示意我，从石椅上站起来。我们慢慢走出公园。 “为什么天天坐在椅子上?” “我在等她回来？”她的眼神忧伤而带有憧憬。 “她，难道是她女朋友?”我暗想冻僵了的手紧紧握着书包带。从一开始，他完美的轮廓，的气质，我的手就会出虚汗，浸湿书包带。我也总是偷偷的看着他，乐此不疲。 “她只是太渴望幸福了。”我轻轻的拽了一下顾肖泽的衣袖，说。 “是吧，蓝老师。” “老师？我有那么夸张吗？” “有。”说完他跑走了，我在后面追着他。这样在人行道上也招来了不少人的眼光。 “不过回来就好。”他突然间停下来，轻笑着说“只要能看见她。”露出了深深的酒窝。 “蓝汀，来我家，我给你弹钢琴。” “好呀。”虽然我已经偷听了很久了。 他轻轻的打开了门。我看见一个披头散发，脸色煞白的女人穿着睡衣，踏着拖鞋，“嚓”“嚓”的走了出来，她应该好久没出门了吧。是呀，一个和别的男人走，又被抛弃，又回来找已经离了婚的老公，是不能有心思打扮自己和出门了。 他们家豪华的陈设和顾肖泽的妈妈构成鲜明的对比。顾肖泽的爸爸是一所大学的教授，所以才把顾肖泽培养的那么有才华。 “肖泽，有朋友来呀。”苍白而颤抖的声线，让人心酸。 “是。”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顾肖泽和他妈妈的感觉好怪。 他拉我进他的房间，我也能从他的窗户看见我的房间。想到我经常从窗台上偷看他弹钢琴。现在才真的是幸福呀。“嗨。” “怎么了？” “哦，没有，我能看见我的房间。” “你是不是……” “当然不是。”幸亏他没说出来，否则我的脸一定红到底，然后就告诉了他答案。 我安静下来，陶醉在他的钢琴曲里，闭上眼睛，头轻轻的低下，拄在他的肩膀上。这一刻，是不能用任何笔墨所能描述的，就是国画里的白描把，就只有线条简简单单却是另一种意境，不能理解的幸福才是真正能完成的幸福。也许就是大雨中的那片孤叶，在寻找属于它的灰烬。 “我回家了。” “我送你” 我和他眼神在门前交流了之后，就关上门，往楼下走。内心空白，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知道从小到大并没有这种感觉。 “啊！”歇斯底里的喊声从他家发出。然后是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金属的，木制的，玻璃的。是心碎的交响曲吧。但没有听到顾肖泽的声音。 这让我的心，一下掉下来，胸腔马上就空空的，所有的畏惧从身上缠绕着我，像一条大蟒蛇。我跑回家，趴在窗户前，望着顾肖泽他家。他一个人坐在钢琴前面，并没有弹，只是，呆呆地望着。是心碎的平静，还是吵闹的安宁？ 我和他在街上走着，我的手还是在他的衣袋里，他穿了一件海洋蓝的毛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英伦式的衬衫，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同时吹乱了，他的衣领。 “没事，下的雪好冷。”他看着天，这是他一贯的动作，我第一次见他就是这个样子。 “不要转移话题。告诉我。”我承认我急了，提高了音量的大喊，我知道这个行为不好，但是我真的恐惧，怕，怕顾肖泽出事，当然也是怕他离我而去。 “是，是我妈妈。” “她打你?” “她有抑郁症，经常打自己，有时也打我。”我真的搞不明白，他说这个的时候怎么能这么坦然，他真的一点也不介意他妈妈对他做的任何事情吗，这是一份多么深情的母子的爱。 我的眼眶湿了，因为是提着头思考，所以眼泪掉下来，滴在雪地上，留下冰的痕迹。 他轻轻为我拭去了眼泪。还是紧握着我的手，轻轻哈着气。头发上有残雪，他用手慢慢的搓，用与他的体温融化，一下又一下，知道它也温暖，他才肯放手。 “傻瓜。”他在微笑。 “多冷呀，过年一起放烟花。” “嗯。”烟花是所有情侣的必修吧，虽然烟花是稍纵即逝，化成灰烬就再也回不来，但是情侣之前那条隐藏着牵引的线永远都在。 过年了，雪下得更大了。 马路，街道，楼房都是那么有气氛。到处混杂着各种声音，不过最清晰的有两种，一个事鞭炮声，另一个就是人们的笑声。 “晚上6点出来吧。”顾肖泽给我发短信说 “好。”我拿着手机，心里压不住的兴奋。 终于快到6点了，我心急如焚，虽然是冬天，但是我浑身发热汗都急出来了。 我穿好衣服在门旁边徘徊，想怎么和妈妈解释，天是帮我还是害我，妈妈现了我。 “你干吗去，马上要吃饭了。” “下去溜达一圈。” “早点回来。” “好。”我舒了口气。这一关终于过去了。 顾肖泽已经在楼下了，离他20米还有一个雪人。 “雪人，好久没堆了，自从爷爷走后。” “送给你的，对不起，让你。。。” “没有，过去的事了，对了你出来的容易吗，你知道今天家长都会让我们陪他们看春节联欢晚会，我妈每年必看，他是收视率的主导者。” “我爸今天有事，回不来。” 事实上，就算是顾肖泽没有说，我也知道一定是他爸爸不想看见他妈妈，才在这个日子多了出去。但是他却不知道，这最难受的不是顾肖泽的妈妈，而是看着家长这样却根本无能为力的顾肖泽。我真的很好奇，他到底关心过顾肖泽吗，也许他的心愿只有让顾肖泽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男生，满足他的虚荣心。 我们来到了相识的那个公园。那是一个对于我们来说都特别有意义的地方。那个意义是彼此相通的。不出所料，在美丽的烟花还是和我们早就知道的结局一样。短暂而美好，消失不见却让我们永远不能忘。在那一瞬间，我和顾肖泽嘴唇上的交汇，有雪的味道。 (五) “9点了。该回家了。”手机上能有20个未接电话，因为怕妈妈听到信息的声音，所以静音了，才没听到，估计妈妈已经急疯了。 “嗯，再见。” 我们分了手，各自走回家。雪在我脚底下咯吱作响，是我踩疼它了吧，我还陶醉在刚才的幸福中，兴奋还没有过去。 妈妈在厨房里包着饺子，爸爸在客厅里看电视，现在应该每家都这样吧。 “呀，外面怎么会有救护车呢?”妈妈在厨房里大喊。 “鞭炮误伤人了吧，大过年的，别一惊一乍。” “不是，对面楼有人抬出来。” “啊?”我和爸爸一起跑过去。 黑幕真的是很可怕，但是有烟花呀，有万家灯火，为什么仍然是那么静谧，那么可怕。竟然还是能吞噬善良的人。 我看见了顾肖泽的身影。。。。 我一夜没睡，不知道这算不算守岁，单卧只是为了顾肖泽，彻夜难眠。我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电视遥控，电视屏幕一闪一闪的，不知道在哪里停留。 终于到第二天早上了，我换了身衣服马上跑到医院。 清晨，空落落的走廊里，只有顾肖泽一个人孤独的蹲在椅子旁边，他低着头，就像我第一次遇见他一样。身子一动一动的，我知道他在u哭泣。上天是真的不允许有完美的人存在吗，一定要让他受伤吗。 我走过去，他听到声音，抬起了头，看着我，眼睛红的已经不像样了。眼泪还在噼里啪啦的往下流， “她还是走了。”他在哽咽着，声音在颤抖，每一字都在刺我的心。“好多血，家里好多血，还有刀，她躺在那里。” 我的心也在被冬天的风击打，我俯下身子吻了他额头一下，搂住他，小声说， “这是她选择的路，她也许会在天堂听你弹钢琴。” “会吗？” “一定会的。”这个承诺是多么的可笑，我没有资格能给顾肖泽什么承诺，但这其实是一种安慰吧，只是希望他能简简单单，不要在受到什么。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简单。 下次见他时在他妈妈的葬礼上。一进去，我看到他妈妈那张照片，笑容是温暖的。 他穿了一身黑衣服，给每一个送他妈妈的人鞠躬。奇怪我觉得他成熟了不少，但仍旧优雅，忧郁。 他跟着我出来。 “你怎么能跟着我出来呢。” “蓝汀，我我要走了……” “嗯。”我装的很坚强，其实我已经受不了，虽然我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我也不想2让他从那个伤心地地方在住下去。眼泪已经在打转。我让他们听话，不要掉在顾肖泽的面前。 “要和爸爸去北京，房子已经卖了。” 我抱了他一下，手握成拳头，搥了他一下。 “希望你快乐。” 他还是依旧像往常一样，给我焐手。然后看着我。 我站起来转身，在那一瞬间，积攒很久的眼泪瞬间爆发，冲了出来。但是我想我那时的背影应该很坦然吧，即使前面已经暴风骤雨，但身后依旧平静。 我背对着他走，我想那句话是时候说出口了。 “分手吧。” （六） 他坐车走那天，他告诉我不要送他，，但是我还是去了。 他在车上透过窗户看着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我。 “蓝汀，天冷要把手放在衣袋里。”车已经开动了，他突然间探出半个身子堆我大声说。 车开走了， 天突然间下起雪，雪花像枯叶蝶一样在寻找着什么。 我把手慢慢放进衣袋里， 谁来收拾那些破坏的友谊，如果我能忍住这个秘密，温暖冬天就会遥遥无期，答应给你比友谊更完整的，如果我忍住这个秘密，就该错过，埋葬冬天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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