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传（四）——那些不是神龟的忍者们

刺客列传（四）——那些不是神龟的忍者们

作者:王永忠   2010-07-28 22:42 星期三 晴

　　
　　对于忍者，无论是日本人还是外国人都感到既神秘又惊奇。特恩布尔在他的《忍者：1460-1650》（Turnbull, Stephen. Ninja: AD 1460-1650. Illustrated by Wayne Reynolds, Osprey Publishing Ltd., 2003, p.5）一书中写道：“对于任何军事历史学家而言，忍者一直是日本武士战争中最令人惊叹的迷之一。”在今天，忍者(Ninja，にんじゃ)，与寿司（Sushi）、刺身（Sashimi）、艺伎（Geisha）、柔道（Sumo）、和服（Kimono）一样，已经成为国际通用语。无论是正宗日本人，或是学忍术的外国人，他们想象当中忍者的形象通常是：全身黑色装束，能飞檐走壁、跳墙越城、唤雨呼风、移星换斗，使用各种奇形怪状的暗器。此形象有些刻板印象化，虽非准确无误，倒也八九不离十。“忍者是日本封建时代的终极武士。在夜幕和夜行服的掩护之下，这些如鬼魂般出没的战士，以他们那不见踪迹的拳头，将恐怖深深刺入他们的敌人的心中，并给那些胆敢惹怒他们的人带去灭顶之灾（Kim, Ashida. Secrets of the Ninja. DOJO Press, 2000, p3）。”忍者就是那个时代的007、克格勃、摩萨德、海豹突击队，功夫十分了得。
　　日本的职业杀手历史虽不如我国，但亦可追溯到久远的古代。公元712年成书的《古事纪》（倭建命表記，《风土记》作倭武天皇，本名小碓尊，另有日本武、大和武等称号）中记载了日本武尊（やまとたけるのみこと），假扮少女，袭杀了熊襲（くまそ）氏族的两位首领熊曾、熊建。他的胆量、勇气、伪装术和武功为后世武士、忍者所景仰，遂有“日本武尊”之号。
　　忍者既是武士又是刺客，接受日本忍术的训练（即秘密行动的技术）。“忍者”这个名词最早可以回溯到战国、江户时代。忍者像日本武士道和日本武士一样，遵循一套自己引以为荣的专门规范（忍术，忍者就是拥有忍术技法之特战层级的单位所培养出来的终极战士）。忍者的修行之术从未改变，流传至今。他们执行的任务从搜集情报、间谍战、游击战到刺杀对手的头目，属于“专业化渗透小分队”。忍者“无影无踪地出现在敌人面前，无声无息地潜入任何角落，丝毫不被察觉地穿越障碍。忍者——这是神秘骑士的静默之道，影子武士的月光小径，封建日本时代看不见的杀手（Secrets of the Ninja., p.3）。”忍术的最高哲学是不被敌人发现，因为一旦现身，忍者最可怕的敌人——武士就会对他们发动致命的攻击，隐身是忍者最大的利器，这一点就像现代的B2战略轰炸机，最大的特点就在于隐身。古代的忍者师傅说过：“一棵树在森林里倒下，无声无息，无人听见；然而，它还是倒下了。”忍术亦是如此，一个忍者攻击“盲人”是不被看见的，但他还是在攻击（Secrets of the Ninja. 2000, p5）。
　　通常认为忍者的活动有两个源头，都出现在战国时代：一是那些秘密的情报和间谍活动；二是带有雇佣性质的刺杀活动，忍者提供专业化、正规化的刺杀敌人服务，大名或将军则付给忍者头目（业务经理）一定的项目费用，再由头目付给刺客一定比例的劳务费，情况和今天大学的科研项目收费情况差不多，并且“按质论价、童叟无欺”。处于交战状态的大名通常透过局外人去执行这类任务，因为一位有身份的大名不希望自己那些勇敢而又有荣誉感的武士卷入到这种秘密的、甚至被看作是见不得人的活动中去（Ninja: AD 1460-1650. p.5）。他们大量的神话和传奇故事是许多关于忍者的，出现于日本战国时代，经常为大名，或是封建贵族执行秘密任务。忍者在战国时代至多还处在黑社会阶段，而在15-17世纪，活跃在的东亚政治舞台上忍者的同行、著名的特务组织——明朝的锦衣卫和朝鲜李氏王朝的“清风明月（????）”都走上了公务员的道路，享受着国家干部的待遇，走在街上和现在的城管、公安干警一样牛。直到德川幕府将其大部分纳入正式编制后，忍者才进入了专业化、正规化、组织化的吃皇粮的国家公务员队伍，进入了最兴盛的年代。1637年，忍者在九州参与了德川幕府扑灭日本基督徒发动的“岛原之乱”，此后，忍者一直作为幕府将军的一支特种部队，参与了多次剿灭地方大名反叛和农民起义的作战。但在整个江户时代，忍者赖以生存和发展的乱世渐渐被太平盛世所取代，忍术的多种流派也随着忍者的官僚化而缺乏竞争，渐渐失去了活力，忍者便由盛而衰，渐趋没落。嘉永6年6月3日（1853年7月8日），美国海军将领佩里（ペリー）来航之际，幕府派出伊贺忍者沢村甚三郎秘密潜入军舰，执行侦察任务，这可能是忍者的最后一次行动了。
　　忍术流派众多，最重要的两个流派是：伊贺流（いがりゅう）和甲贺流（こうがりゅう）。伊贺流存在于现在的三重县伊贺市、名张市。早在镰仓、室町时代，伊贺一代的小领主群星并起、各立山头。百姓人人自危，不得不练习各种特种游击战技能，这就是伊贺流忍术的起源。忍者平常务农，或行商各地收集情报，战时则活跃于战场或后方。伊贺忍者势力的坐大终于使得织田信长忍无可忍（爷又不是忍者，凭什么要忍），终于在1581年，织田率领四万大军，突然袭击，一举荡平了四千伊贺忍者，拔除了忍者的基地，伊贺势力随即式微（见Siembieda, Kevin. Weapons and Assassins. Illustrated by Michael Kucharski, Palladium Books, 1983, p.21）。延宝四年(1676年)，由伊贺国藤林长守门的后代、乡士藤林左武次保武撰写了22卷的《万川集海》(まんせんしゅうかい，萬川集海、ばんせんしゅうかい），包含别卷一部，成为忍术和兵法的大全，也是对伊贺流忍术的总结（Ninja: AD 1460-1650. p.4）。与隔山的甲贺流相异之处，在于甲贺忍者对主君尽忠，属主公下属的公务员性质；而伊贺忍者与雇主之间仅有金钱契约的雇佣关系，属市场经济性质。甲贺流是与伊贺流齐名之最有名的忍术流派之一。甲贺流存在于现在的滋贺县甲贺市（こうかし）、湖南市。但是不存在以“甲贺流”为名的流派，“甲贺流”仅是近江国甲贺之地传承的忍术流派之总称，在那里形成了50多个相互竞争的忍者集团。改派忍者平常亦务农或行商各地收集情报，战时则活跃于战场或后方，在忍术流派之中长于用药。
　　日本历史上最著名的忍者是服部半藏（はっとりはんぞう），这是日本战国时代至江户时代初期时德川氏麾下的武士一族。德川家的这一支影子部队属于伊贺流的忍者。“半藏”一名是服部家用来代代相传的名号。此外、历代的族长都以石见守（いわみのかみ）世代相传，因此又称为服部石见守。服部氏于第2代的服部半藏正成时仕奉于德川家康以旗本的职位领有8000石俸禄。家康将召募自伊贺地方的武士编成伊贺同心军团后交予服部指挥。一般若没有特别说明，服部半藏指的就是第二代的服部正成，乃德川十六神将之一，又号称“鬼半藏”。半藏麾下的伊贺同心兵士中有不少是伊贺忍者、因此流传至后世的印象中，服部半藏之名代表着德川氏有名的忍者军团。除了上述两个主要流派之外，还有户隐流忍术。真田十勇士是战国末期至江户时代初期跟随名将真田幸村的十位奇人异士，其中以猿飞佐助与雾隐才藏最为后世所知，首先见于江户中期的小说《真田三代记》，他们分别是：猿飞佐助（猿飞幸吉）、雾隐才藏（雾隐宗连）、望月六郎（望月幸忠）、海野六郎（海野利一）、根津甚八（根津贞盛）、穴山小助（穴山安治）、由利镰之助（由利基幸）、笕十藏、三好伊佐入道和三好清海入道。由于真田氏的领地靠近户隐流忍术的发源地户隐，有人认为真田事实上就是户隐忍者的首领。
　　女忍者的日文“くノ一”（Kunoichi）为忍者的暗语意指女性，使用女色来执行任务则被称为女忍之术 (くのいちの术)，是战国、江户时代的女间谍。女忍者主要是在一面倒的战况之下，成为帮助改变战况的特务人物。多数被伪装成为女仆和或妾侍献给目标人物，使女忍者能够刺探对方的机密情报甚至是暗杀该要员，这种任务同克格勃使用的色情间谍没有什么两样。因此，事实上很少会像男忍者一样以全身黑色装束执行任务，有时也需要她们穿很少的衣服或者不穿衣服执行任务。为了防止女忍者真心爱上目标人物或作出背叛行为，常有负责联络及监视的忍者共同行动。在感到有任何背叛的可能时就马上杀死女忍者，以杀人灭口，或提前game over（结束游戏）。最著名的例子就是初芽局（はつめのつぼね），传说她是德川家康送往政敌石田三成身旁的女忍者。不过，初芽局更多地出现在文学作品和民间传说当中，历史上是否有此人则不明。初芽局成功接近本该视为敌人的三成后，却因佩服他实际的人品而爱上了他，成了像是三成侧室般的留在他身边。背叛德川并因此为德川所杀。但也有传说她活到了关原之战（德川家康发动的消灭敌对势力的重要战役，此战奠定了幕府将军统治的江户时代的历史格局）后，一直凭吊著三成。在司马辽太郎的小说《关原》里，不单是她单方面爱上三成，也有三成对她付出感情的描写。在此作中采取了初芽局关原战后出家的说法。而在堺屋太一的‘大いなる企て’中，则完全不采用“初芽＝间谍”的说法，单纯只将她描写为三成的爱妾，在佐和山城被攻下后，她和石田一家一起自杀殉节。看来，历史的模糊和文学的想像都使得女忍者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一位真正的忍者并不依赖武器，忍者师傅常说：“一个赤手空拳的人，孤身一人，在一间空房子里，就可以练习忍术（Secrets of the Ninja. 2000, p3）。”忍术在日本战国时代盛行一时是因为其极强的实用性。忍术是古代日本忍者所掌握的整套完善的间谍情报技术体系，包括有：追踪、侦察、谍报、保镖、暗杀等多方面的内容。他们能飞檐走壁，在沙地上飞跑不发出一点声响；在水中屏息可长达五分钟，如用特殊器具可在水底待上一天一夜；他们善于在水面和水底搏斗，甚至能潜到船底，偷听船上人的对话……这种种的超人技能是通过非人的磨练才能习得的。由于忍术高手诡秘的行动，隐匿的行踪，人们又称忍术为“鬼术”、“无形术”。忍者完成任务之后，迅速脱离现场是必备的专业技能之一，因而，遁术在忍术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忍术中修炼的遁术包括五种：火遁之术（即利用燃烧产生的烟幕逃遁）、水遁之术（利用水下呼吸装置、水上漂浮物或芦苇等隐蔽物逃遁）、土遁之术（利用山石地形的掩护逃遁）、木遁之术（利用树木丛林逃遁）、金遁之术（在自己逃遁的身后抛撒金属障碍物，阻滞敌人的追击，从而逃遁）。
　　忍者之所以能够成为隐者武士，之所以有传说中的飞檐走壁、夜行无声、来无影去无踪的绝技，在很大程度上依靠的是他们那些专业化的装备和武器。忍者技艺超人，擅长使用剑、钩等各种兵器与飞镖等暗器。忍术武器有：手里剑（しゅりけん，小型刀剑，投掷时依靠锋利的棱角杀伤敌人）、撒菱（まきびし，又称十字钉，是逃走时撒在身后的一种菱形武器；凡是凹凸不平，能够刺伤双足的东西，都可以拿来代用）、忍刀（しのびがたな，倭刀的一种，具有多重用途）、吹矢（ぶきや，通常藏在笛子内的毒针）、忍杖（一种以弱制强的武器，先把竹子用油处理过，两头包铜，打击对手的穴道，减低对手的攻击能力和战斗意志，中间还可以藏一些武器，如链子、长矛等）、手甲钩（てくかぎ，套在手指攀登时起辅助作用）、水蜘蛛（みずぐも，渡河用的工具）、弓箭（bow）、苦无（くない，类似飞镖一样的暗器）、闻金（窃听装置）、坪锥（木头刮削器，用于在模板墙上开窥视孔）、问外（拿在手里在暗处拨门栓、开窗户的工具）等。除飞行隐身外，发放暗器亦为忍术武技之一绝。忍术暗器多为毒镖及铜币（边锋开刃），也有剑、凿等。忍术暗器应用较多，掷发淬毒的铜币是每个忍术高手的绝活。
　　如今已经是全球化的市场经济，消失了上百年的忍者重新成为流行文化的宠儿，忍者从神秘的刺客变成了影视作品的热门题材，不但《忍者神龟》系列长盛不衰，《火影忍者：忍者的崛起》、《甲贺忍法帖》、《忍者乱太郎》、《忍者哈特利》和《隐王》也在全球热播，还有电影《忍-shinobi》、《大盗五右卫门》、《忍者刺客》、《忍者战场》等，不一而足。不但如此，与忍者相关的产业也方兴未艾。忍者相关装备和武器热销不止，例如这个网站（http://www./index.php?pr=Ninja_Supplies）上销售忍者的全套装备，从教授忍术的DVD到全套的忍者夜行服、从各种类型的手里剑到忍刀、从绳索到撒菱、从袖箭到锁镰（くさりがま）。忍者除去了传统的隐身杀手的冷酷，一跃成为日本文化最重要的象征符号之一，也同柔道、剑道、空手道一道，在全世界吸引了为数众多的“粉丝”，其衍生产业也为复苏日本经济做出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