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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的第一才女是林黛玉，其次是薛宝钗、史湘云。与这几位女诗人相比，贾府的元迎探惜四位小姐成了平淡无奇的陪衬人物，许多红楼读者对她们的理解也都是相当片面的。比如迎春，很多人只记得她是“二木头”、“懦小姐”，却忽视了她的聪明和修养。殊不知曹雪芹既然将她们归入金陵十二钗正册，就说明她们绝不是庸常之辈。论做诗，她们固然不是薛林的对手。但若论到其他才艺，谁高谁低恐怕还很难讲呢。
具体来说，贾府四艳分别拥有琴、棋、书、画四门出众的才艺。这可以从书中的细节描写和暗示中想到。 首先是她们四位丫鬟的名字——抱琴、司棋、侍书、入画。脂批道：琴、棋、书、画四字最俗，上添一虚字则觉新雅。其实这四字又何尝只是用于点缀的“虚字”呢？抱琴、司棋、侍书、入画，分明表现了几位丫鬟在主人醉心于各自才艺时的不同动作：凤藻深宫，漫漫长夜，是谁为元春抱来七弦焦尾？紫菱洲内，闺中对弈，是谁为迎春司掌胜负输赢？探春挥毫，自有侍书研磨洗笔；那入画就更妙了，一定是充当着惜春的兼职模特，方能入于画中。 当然，若只凭几个丫鬟的名字来推断主人的爱好，难免失于牵强。之所以敢如此断言，还因为书中还给出了更多的描写和提示。 首先说惜春。惜春擅画，是书中明确交待过的。书中第四十回“史太君两宴大观园”里，贾母指着惜春对刘姥姥说：“你瞧我这个小孙女儿，他就会画。等明儿叫他画一张如何？”并且随后还由此展开了一系列的情节和精彩的对话，如黛玉妙比母蝗虫、宝钗大开嫁妆单等等。这些都是广大红楼读者所熟悉的，这里不再一一赘述。 再说探春。探春爱好书法，书中也有比较明确的提示。比如在省亲一节，元春“命探春另以彩笺誊录出方才一共十数首诗，出令太监传与外厢。”在她回宫之后，又“命将那日所有的题咏，命探春依次抄录妥协……”贾府人才甚多，为什么元春不让别人分担，而偏偏一再要让探春一人独做这些抄写工作呢？不但元春如此，探春自己似乎也特别喜欢写字。如在卢雪庵联句时，“探春早已料定没有自己联的了，便早写出来。”在贾政将归、宝玉需要凑字搪塞时，又是“探春宝钗二人每日也临一篇楷书字与宝玉。”最明显的是第四十回中对探春房间的描写：“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如果不是酷爱书法，一个小姐的闺房怎么会如此摆设呢？ 接下来说迎春。迎春爱下棋，书中着墨不多，只在第七回送宫花一节中提过一句“迎春探春二人正在窗下围棋。”一笔带过，几乎没有给人留下什么印象。但在迎春离开大观园之后，曹雪芹却安排宝玉到她的住处紫菱洲一带地方徘徊瞻顾，并吟成一首怀念的小诗： 池塘一夜秋风冷，吹散芰荷红玉影。 蓼花菱叶不胜愁，重露繁霜压纤梗。 不闻永昼敲棋声，燕泥点点污棋枰。 古人惜别怜朋友，况我今当手足情！ 全诗前四句写景，后两句抒情，涉及人事的只有五六两句，却句句不离“棋”字，足见迎春素日是何等爱棋了。 至于元春，书中描写甚少。我说她擅长抚琴，只是根据迎春、探春、惜春的才艺推断来的，并无真凭实据，姑且不论。  琴棋书画是中国文人最崇尚的，也最能陶冶人的性情。贾府四艳的这四门才艺，我想难免与她们的性格有相通之处。如惜春的孤介僻傲，以及最终走上青灯古佛的空门，说不定就与她的画有关呢。每读到“矢孤介杜绝宁国府”一回，都令我想起那位个性怪异甚至有严重洁癖的宋代大画家米芾。而二小姐迎春，现实中由于父亲失宠于贾母，自己又不得邢夫人的欢心，故而每每遭人欺凌却无力还击，甚至连一个地位低下的厨娘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她之热衷于棋坪上的杀伐争斗，焉知不是借以排遣心中的怨气？ 《红楼梦》是一本旷世奇书，它的许多情节都起着预示未来的作用。像十二钗判词、红楼梦曲、好了歌注、花名签、灯谜等等，都被作者赋予了强烈的暗示。甚至有些看似不经意的细微情节，也都是草蛇灰线、伏延千里。比如两条汗巾，就预示了花袭人和蒋玉函的姻缘；一只佛手和一只柚子，就代表了巧姐和板儿的未来；金钏只说了一句“金簪子掉在井里头”，不出两日便谶语成真；贾瑞说了个“死也要来”，最后果然死在凤姐之手。难道作者刻意为贾府四艳安排了四门才艺，却没有什么暗示吗？ 对此我苦思不得其解，希望有高人指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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