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宫 十六年后的某个清晨，我恍然惊醒。世界太白，白得我仿佛置身茫茫黑夜。走过了一段很长的路，我一次次地打开横亘在眼前的重门，就像打开未来为我准备的礼物，总想着会有另一个世界，可面对但我的却总是依旧。我把结果扔到好远，而现在我站在第三十三个门前，仍欣喜地打开，然后与它告别。也许----没有也许。突然间我好想回到妈妈的子宫里面，那是我曾经的宫殿，我是独守的王。但最终不得不出宫做了时间的俘虏。我肉袒出降，抬头看见太阳与月亮同时出生，天空的黑发与白发狂乱交错。我在世界的囚笼中安静地望着天空，就这样闭眼如盲诗人品尝孤寂，于是世界顷刻沉默，只剩下一种声音站在面前，向我诵读着我的曾经。 乡村医生 月亮是水边独自等待的白猿。大陆中心，巨大的十字心脏跳动，大陆之上有效地风筝心脏不安跳动，石头们打着节拍跃动，如同眼泪；海水散着头发跳舞，如同眼泪，然而女神安静，卧以娥眉。我无语独坐，没有嘴唇，被千万个自己包围。 天空是蜗牛薄薄的壳，我以壳为家，我以为壳就是家。风将乡村蒲公英似的吹送远方。而我常坐在乡村的掌心仰望天空，看着飞翔的鸟群与飞翔的星辰，似一粒种子头脚倒置亦无关系。到海洋或许是一生的路，但早已出发，我从一出宫就踩在了我出发的脚印上。远方在我四周端坐，远方头顶是天空，还有飞鸟和它们看到的我眼中的白云。而天空如姥姥手中灵活摇动的簸箕，风雨被震荡出来，泪水也就从麦子堆里走出来。我也像快乐的石子在她面前跳起来。 而风筝游走奔跑在山野间，悲伤从他的口袋中悲伤走出。孩子是黄昏时分一起幸福的王，不懂月亮雕琢自己的伤痛，月圆与缺仿佛泪水淹没了那座岛屿。那貌似坚固的墙是我卑微的伤。也许翻烤红薯，而玻璃珠似日月双轮马车，玉米杆与风碎语，弯月收打了麦子。 我们爬进幽邃的古屋，我们攀上了挂满珍珠的枣树。我们放学归来，惊异于夕阳在彩练萦绕中起舞。 我们曾目睹蝉蛹从外壳的伤口处突围，似我一般肉袒出降，却在伤口处长出了翅膀。 我们也曾目击麦子根植于大地，似大地的毛发，接受了美丽的栉风，拍打身上的灰尘，而在夜里却如狼一样咆哮，呼唤吟啸着大地的诗歌。 而在秋天，麦子似喝爽了金黄色的秋风，摇摇晃晃醉在那儿。单纯而爱冲动的麦子曾在大地上恋过风，曾在扬场之上恋过秋风，恋过秋末金黄的头发和美丽的双手。然而如今麦地上只剩下我这颗被镰刀抛弃而独自在冬天哭泣着吟啸至声音沙哑的麦子，置身于空当如袖子的世界。
火车流年 时间的骨头撒落满地，我举着骨头做的火把，和我的骨头做的头颅，我想到青藏高原的驼峰上寻找海子。 铁轨漫无边际，远方伸来的鞭子，打在大地冰冷的皮肤上。我被时间拷问着，我就坐在乡村向城市的延伸，我的远方将向何处延伸？远方是未来飞驰的头颅。远方背后，是我如火把的头颅。窗外树木与大地同时跃起，留在我手背的记忆里，城市已经起身。 于是火车呼啸而过，将星星撒向背后的夜空。
城市反光镜 阳光打在地上，打成卑微的倒影。白昼时我将他踩在脚下，夜晚我却仅以影子拥抱自己，至黎明我撕碎黑夜，以日光照耀全身。黑夜之后，我的流过泪的手指得到了安慰，我的思念的手指在忧伤抒情。 坐在城市内部，想到他走在那条黑色的哈达边，然后头枕神州，身体爆出红色的石头和破碎的幸福。红日从内部流出，烛火凝固。背后鸽子刻在了天空之上，天空之上只有鸽子和更高的天空。 我仿佛面对着尘世的鞭子，我仿佛爱上了城市的黑夜。银河是鞭子打过的伤痕，溅出了好多滴泪水。月亮是最大一颗，是我梦中透明的蝴蝶。 而我现在就坐在城市内部，就在尘世内部。远方被包围的楼顶隔绝。远方的房屋安静地坐着，有无尽的人们和奔跑的撞击声与扭动的群烟对天空逼问。热量就在城市底部跳动，在人们不安的心脏和眼睛中跳动。太阳似在进行神秘的仪式，他不安怒吼，疯狂挥舞手臂，双脚躺在飞行的鞋子里在空中移动。巨大的十字架倒向大地，远方悲恸。而我坐在地球的驼峰上，没有出声。我多想自己没有出生。 无数的玻璃，无数的面孔和无数的眼睛及太阳。城市仿佛反光镜，和我一同承受弧形的天空。
十六年后未知处 我仿佛，就这样站立，四周无人。就像一颗飘来的芦苇，被一种莫名的水体浸满。我安静的坐在自己的身体里，以快乐与忧伤为食，并一直被远方质问着…… 2009.6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