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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古渡

 青龙出水 2010-09-29
那一抹渐行渐远的风景
  
    □ 记者 张静
  
    咸阳古渡
  
    清.朱集义
  
    长天一色渡中流
  
    如雪芦花载满舟
  
    江上丈人何处去
  
    烟波依旧汉时秋
  
  ...................
  
    西安的东西两侧,有两座桥很著名,一座是城东的灞桥,一座是城西的咸阳桥。两座桥都因离别而著名,也各自延伸出了“关中八景”中的一景,城东的是“灞柳风雪”,城西的是“咸阳古渡”。 据咸阳地方志记载, “咸阳古渡”有“秦中第一渡”之称,是古长安通往西北、西南的咽喉要道,处于十分重要的地理位置。
  
    繁荣与离别并存的古老渡口
  
    咸阳古渡跻身关中八景
  
    作为中国第一个封建王朝的国都,咸阳被世人熟知。这座古城背原面水,形势险要。其所背靠的原称为“北坂”或“毕原”。原下不远处滔滔渭水奔流东去,宛似一条游龙。这段渭河也就是关中东西大道的分界线,东来西往的人必须从这里渡过渭河,然后才能东出函谷,或向西踏上丝绸之路,于是也有了“咸阳古渡”。
  
    咸阳古渡从何时兴起?这个问题似乎难以找到确切的时间,也许要追溯到渭河两岸开始有居民生活开始。陕西秦汉文化研究会副秘书长、曾在咸阳市文物局进行考古发掘和文物修复的祝烨告诉记者:“咸阳古渡繁荣于秦汉时期,自秦汉以来,此地称为杜邮或渭城,即长安通往西方诸国的渭水渡口。陕西地方志曾有记载,渡口自古建有木桥,是关中西通西域,南往巴蜀的交通要冲。秦时官府正式在此架设桥梁,固有‘渭水贯河,以象天汉,横桥南渡,以法牵牛’的描写。行人站立渡口桥头,可西望雄伟华丽的秦宫殿。”
  
    提起咸阳古渡,就不能不说到渭河三桥,渭河三桥包括东渭桥、西渭桥和中渭桥。祝烨说:“因为古代的渭河渡口大都依桥而设,以取地利和桥梁之不足。渭河上最大的几个官方渡口都是依渭河三桥而建的。”其中东渭桥是汉景帝刘启五年在高陵县耿镇渭河上建的;汉武帝建元三年又在现在渭河东岸马家寨与曹家寨两村之间的文王嘴附近建起了西渭桥(也称便桥或便门桥);而中渭桥则是秦昭王始建,到汉代重修,在今渭城区窑店镇南的东龙村。现在咸阳古渡的遗址就位于西渭桥的附近,所以咸阳古渡也有西渭桥渡之称。汉代修建帝王陵是东西渭桥营建的直接原因,不过张骞开辟了丝绸之路后,这里已成为丝绸之路的桥头堡,送行去西域这里是必经之路。通过渭河只有两种方式,要么通过桥,要么通过古渡,据说渭河上或桥或渡,并存了很长时间,也许一段时间以桥为主,一段时间以渡为主,但究竟何时靠桥,何时靠渡,如今已不可考。
  
    唐时,西渭桥更名为咸阳桥,昔日之便桥成为一座见证了离愁别绪的“离别之桥”,古老的渡口也曾见证了多少离别的泪水。虽然唐朝从军或出使西域是令人仰慕的壮举,但西域一带当时还比较荒凉,生活水平与风土人情都和中原大不相同。送客至此,心中不免悲伤。因而,我们能感觉到在咸阳桥的送别辞和灞桥送别辞的情绪是颇不相同的。唐代很多诗人都写诗描绘了当时的心境,最著名的当属王维那首《送元二使安西》:“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尤其是最后一句,至今听来仍有一种浓重的悲凉。
  
    虽然是离别之桥,不过咸阳博物馆原馆长李宏涛介绍,唐代的咸阳古渡已经非常繁华了,白天桥上车马穿梭,晚上城门关闭,舟船开始工作,把货物摆渡到码头。码头附近建有“西市”,来往于长安的商旅、马帮、驼队必在这里歇脚。桥头两岸,贩夫走卒,人马喧闹,歌舞升平,一派繁荣。
  
    咸阳古渡跻身关中八景
  
    唐末至五代,西渭桥废而不复,宋代西渭桥曾几经修复,故或桥或渡,间有存在。此后,西渭桥与西渭桥渡一直长期并存,所谓“秋后作桥,夏间水涨用船”。然而世事更迭,物是人非。此后的渭河几经改道,到了明代,以前的古渡口早已消失。明嘉靖年间,在咸阳城东南设渡口,筑有石砌护堤,码头有舟作浮桥,冬春过桥,夏秋行舟。渡口离城墙不远,舟楫商旅,络绎不绝。既有帆船点点,又有舟作浮桥,人来车往,一片繁忙景象。不仅日夜车马喧闹,渡业繁荣,且垂柳夹岸,景色宜人。《咸阳县志》上有这样的记载:“往来名利之客络绎不绝,沽舟泛泛,渔艇悠悠。黑鳗赤鲤,浮沉于绿水之中,白鹭青鸟,出没于烟波之上。樵士羊肠而往,牧童牛背而归。歌喧斗草,曲唱采莲。助诗家无限精神,是为一景。”也是咸阳古渡跻身关中八景的缘由。
  
    祝烨介绍说:“那时的渡口应该是相当繁华,往来的客商络绎不绝,渡口停有近百船舶。老人们传说,渡口最繁华之时,往来的客商喜欢吃一种叫做河水(biangbiang)的面食,就是今天说的蘸水面,只不过那‘水’指的是渭河之水。上游的人用河水洗脸洗脚,下游的人又用来做面食。”
  
    然而到了清朝,渡口的繁华就减色了,朱集义诗中那句“江上丈人何处去,烟波依旧汉时秋”,说明清时的咸阳古渡已经作为历史回忆,成为文人墨客笔下的行云流水。祝烨告诉记者,清宣统年间的陕西巡抚毕沅是风雅之人,曾题写“咸阳古渡”石碑于西渭桥旧址,但因为渭河改道,明时古渡的遗址已无处寻觅,多年来考古学家一直在寻找古渡遗址。这个问题直到2002年才解决。陕西咸阳水利部门在秦都桥修筑城区渭河河堤时发现了铁环、铁柱等拴船用具,工作人员兴奋地想,难道这就是咸阳古渡的遗迹?于是上报考古部门。据考古发现,这个遗址东西长约600米,南北宽约7~10米,由两个台阶组成,均用长方形石条砌就,中用白灰灌浆勾缝。在第一台阶底部靠河床处还发现有两组柏木桩,用以防止洪水对河岸的冲击。遗址处发现了专供上下的码头,附近有铁环、铁柱等拴船工具。同时还发现“咸阳县新修河岸之记”碑,碑文为明代文学家王九思所撰。据文献记载,明代嘉靖和清代乾隆年间曾对咸阳的渭河堤坝进行过大规模的修葺。此处距离毕沅原来题写的石碑大概有一百米左右,所以考古学家表示这里极有可能就是古渡的遗址。
  
    记者来到这里时,看到在千百年来静静流淌的渭河古河道上已修起了一个人工湖泊,就是著名的咸阳湖,湖水青青,碧波漾漾。一旁的古渡遗址正被施工挡板包围着,所以无缘得见那些遗迹。原来考古发现这里为咸阳古渡遗址后,咸阳市在遗址上建一座凉亭,并将毕沅题写的“咸阳古渡”石碑保护在凉亭之内,“也算是得偿想看咸阳古渡游客的心愿,毕竟咸阳古渡已成为一抹渐行渐远的风景。”古稀之年的李宏涛发出这样的感慨。不过祝烨告诉记者,虽然遗址是到2002年才确定的,不过这个位置却一直都有摆渡的船只,在他的印象中,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他还看到过有摆渡船往来于渭河两岸,1985年之后才渐渐消失。
  
    渡口艄公是当地名人
  
    据说,渭河上曾有大大小小几十个渡口,除过古渡遗址这里外,还有“两寺渡”、“安阳渡”、“西同渡”、“嘉麦渡”、“新开渡”、“孙张渡”、“北田渡”、“交口渡”、“李家渡”、“耿渡”、“新丰渡”及许多不大固定的临时小渡口。记者经过打听,在咸阳东郊的窑店镇东龙村和西龙村(这里曾是中渭桥所在地),目前还有两个渡口,这是整个咸阳城渭河段上最后的渡船。于是,记者踏上了寻访咸阳城最后的渡口之旅。
  
    五月一个阳光灿烂的清晨,我们从西安西郊的三桥镇出发,开车不到十分钟就已经进入了咸阳市区。从咸阳市区向东再到窑店镇,却走了近半个小时。在镇上打听东龙村在什么地方,没想到刚一提艄公张胜利的名字,周围人几乎都知道,一位热心的中年人指路的同时还告诉记者:“就是承包渡船的那个,他在渭河上摆渡几十年了,镇上人都认识他,找不到你们再随便问个人。”听那口气,张胜利俨然已是窑店镇的名人。
  
    借着这种“明星”效应,我们很快找到了东龙村和张胜利的家,迎出来的是他的老伴,对于媒体记者的造访,他老伴显然已不陌生:“之前有媒体来过,谁让我们这是最后的渡口了呢。以前每到暑假,西安城里还有不少人开着车送娃来,就是为了让娃们感受一下新鲜,坐一坐渡船。我们村子的地都在渭河对岸呢,船给大家带来了多少方便啊,要不靠渡船,那些地怎么耕?”迎着老伴的话音,张胜利也走了出来,虽然已有59岁,但看上去非常精神,只是因为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皮肤黝黑,“我刚好今天休息,没去摆渡,我领你们去渡口看看。”
  
    从张胜利家到渡口,也就七八分钟的车程,但走起来却是不近的距离。张胜利说自己一般都是走过来,有时也骑自行车。当我们赶到渡口时,看到宽达150米的河面让这段渭河显得很有气势。有一条渡船正停在对岸等待人们上船,另一条船则静静地拴在对岸的岸边。张胜利说:“河的对岸是草滩农场,而这边附近村民的土地都在对岸,以前要靠渡船来运送粮食,所以两条船都不够用。现在大多都雇车拉了,用船运耗费的人力太大,不过用车却要三个小时,用船十分钟就能过来。”至今东龙村渡口附近十多个村子成千上万的群众,几乎每天要依靠这几条木船往来于渭河两岸。因为农忙时节他们要去耕作渭河南岸滩地上的上千亩农田。农闲季节,成群结队的人乘着船,到隔河相望的西安市区打工,傍晚时分再披着晚霞通过渡口回到各自温馨的家中,在灯光下盘点一天的收获。
  
    古渡之上最后的风景
  
    这个渡口存在了多少年?张胜利告诉记者,他也说不上来,反正从他记事起就有了,“以前农业合作化时期,渡船都是队上的,选几个精壮的小伙子来摆渡。后来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就把这渡船承包给村民了,我和我们村上的乔胜利一商量,干脆我俩就把这渡船承包了。”从1982年承包至今,张胜利已经用过12条渡船。渡船的造价从最初的两千多元涨到现在的近六千元,当然,过河的费用也从两毛涨到了一块。他指着不远处河岸上的一条弃船说:“那条船用了五年,后来漏水了,也没法修补了,只好废弃了。本来咸阳博物馆还说要拉走展览呢,可船太大,实在不好拉走,就留到这儿了。”
  
    张胜利介绍,二十多年间用的12条船,全都出自兴平一位姓张的老师傅之手。张胜利说他打听了很多人都不会造船,只有这个张师傅会造。但现在张师傅已经七十多岁了,也干不动了。“我们这船是用榆木、槐木做的,结实耐用,但都要靠人力摆渡,船长达10米多,一只可同时载客30多人,每次摆渡来回一趟也就十来分钟。”
  
    正说话间,艄公乔胜利已把船摆了回来,下来了十多个村民,还有人推着摩托车,有人推着架子车,船一靠岸,乔胜利拿起两块简易的模板搭在船帮和岸边上,摩托车和架子车就被推了下来。当时接近正午,太阳正当头,乔胜利满头的汗水,跟记者说:“真是特耗费体力,难怪人说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这活不容易干啊!”张胜利和乔胜利二人都已近花甲之年,但他们的儿子却都不愿接过他们的活,所以俩人如今还是一人一天地倒班撑船,早晨六七点开始撑到中午十二点,下午从两点半到晚上七点,只要岸边有人要渡船,就不能闲下来,一天十几个来回,一个月下来每人的收入也就四五百块钱。“每人过河的费用是一块钱,要是带个摩托车或架子车之类的,还要加一块钱,对于我们村的乡党,以前是每年收上几十块钱的年费。但现在不收了,就给大家义务办点事吧,都乡里乡亲的。不过我们村上的有点年纪的人都会撑船,人多时也给我俩帮帮忙。”这时来了一位村民要过河办事,因为没有其他人了,张胜利就让他自己把船渡过去,两点半之前再把船渡回来交给乔胜利,张胜利笑着说:“这是常有的事儿!”
  
    张胜利还介绍: “离我们渡口不远,就是西龙村,也有个渡口,艄公是七十多岁的吴西洲,那相当于我们这个渡口的分部,都是一样的船,也是为了减轻东龙渡口的客流才建的那个渡口。我们这三条船就是整个咸阳渭河段最后的渡船了,要看咸阳古渡,只有我们这儿能看到了。”
  
    说起这些,张胜利显得很是骄傲,然而,张胜利的表情也有些复杂,因为这里马上要建桥了,渡口也就要取消了,这两条船也快废弃了。虽然现代化的大桥取代古渡是必然,不过看到古渡成为渐行渐远的风景,张胜利的心里也充满了酸楚。
  
    本版图片除资料图片外由记者尚洪涛摄
  
  

昔日颇为繁华的咸阳古渡。资料照片


艄公乔胜利在东龙村渡口奋力撑船。


渡船平稳地行驶在河中。


渡船不仅摆渡行人,还载有自行车、架子车和摩托车。


艄公休息时,用大锚将船固定在河岸。


在咸阳古渡遗址上修建的咸阳湖,如今停泊着画舫供游客游玩。


艄公张胜利和他使用多年的废弃渡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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