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么惊讶——当我在乡下看到一个老农把匹高高大大的白马拴在一个细细短短的木桩上。
“它会跑掉的。”我担心地对老农说。
老农呵呵一笑,十分肯定地告诉我说:“才不会呢!”
我说:“为什么不会呢?这么细的小木桩,嘛打一个响鼻儿就可以把它拔出来。”老农压低声音(似乎怕被马听到):“跟你说,当这匹马还是小马驹的时候,就给拴在这个木桩上。一开始,它不肯老老实实呆着,尥蹶子撒野地要从那根木桩上挣出来;可是,那时它的劲儿小,折腾了一阵子还是在原地打转转,它就蔫了。后来,它长足了膘,也长足了劲,却再没心思跟那个木桩子斗了——那个木桩硬是把它给镇住了!有一回,我来喂它,故意把饲料放在它刚好够不着的地方,我寻思,它肯定要伸长脖子拼命去够,它一够,那个木桩非拔出来不可。可你猜测怎么着,它只是‘咴咴’叫了两声,脑袋就蔫耷了——你说,它多乖!”
我恍悟。原来,约束这匹马的不是那截细细短短的木桩,而是它用奴性建筑的牢狱,用惯性打造的枷锁。
(摘自《花季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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