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辛苦梅花候海棠
走进宋词，就像一脚踏入花圃。你立时会如痴如醉在眉前的娇姿丽颜中，真个叫“乱花渐欲迷人眼”。别情诗，自然是最好看的。但看得多了，雷同也便恼人起来，常常错把芍药作牡丹。 元好问的《鹧鸪天》一扫脂粉气，犹别一种清纯，晚风习习袭可人。 候馆灯昏雨送凉，小楼人静月侵床。多情却被无情恼，今夜还如昨夜长。 金屋暖，玉炉香。春风都属富家郎。西园何限相思树，辛苦梅花候海棠。 昏灯、凉雨，在候馆。候馆，旅人寄住之所。这起笔的黯淡、凄清正为别情怀绪的抒发置配下了一副绝妙的衬景。小楼暗点出是出行者的闺楼，女子无侣独守斯间，难免不作对侣的思眷。也许是刚刚送走了那伴侣，床上依留有余温，小屋里还氤氲未散。也许那伴侣走得匆匆，并未体味到这小楼的清凉，只是“执手相看泪眼”，分手在“去去千里烟波”……月圆人不圆，楼静心不静。孤栖独眠，眠而不成，欲问为哪般？只因一个情字来扰来缠。 妙哉，“多情却被无情恼”，此一句移自东坡的《蝶恋花》，有苏之味，却无苏之情。巧哉，“今夜还如昨夜长”，此一句挪自贺铸的《采桑子》，倒是既有贺之境，又有贺之情了。移他人之花，接自己之木。将两人的词句巧妙地镶嵌其间，对仗之工，一无斧凿。如此自然，如此贴切，真不得不叹服词家天衣无缝的“嫁接”之功。 上阕，怨天。下阕，尤人。 情离不开人，由思人到尤人，是思的激愤，情的极致。候馆的清冷、简陋，令她不由自主地想到富家郎的屋暖炉香，以金玉作喻，更现其富，岂止其富，连 那本一钱不值的春风竟都属于富家了。鲜明的对照，透出来一种莫名的怨气。怨归怨，情归情。那富家再富未必情亦富。谁又能说精神财富不是最大的财富呢？ 小女子的想象抑或是词人的想象是丰富的。为何那西园里不栽种上美丽的相思树呢，何谓相思树？无形之树。而要这无形化有形的是这词的末句。梅花与海棠，情妹与情郎。辛苦梅花熬雪经霜，迎候那海棠的绽放。美的期许，美的愿望，一切尽在别情里弥漫。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