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
我想,不管我生于何时何地,死于哪时哪地,这两个字,便是我一生的宿命。或许我惊艳照人,风情万种;或许我唱腔清越,绕梁三日;或许我凄婉哀怨,人见尤怜;但皆若梦幻空花,一切为戏。 当妆容洗去,繁华落尽,我,只是戏子。 优伶。 他们更愿意叫我优伶。三尺台上,看我一袭华服,看我珠眸流转,看我妖娆千般,看我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看我,颠倒众生……是的,颠倒。台下,他们说:看,那优伶是承奉我们的。 是的,纵使我色艺无双,驰名天下,我,只是承奉他们的。 梳妆镜。 我仔细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妩媚的眉,温柔的眼,单薄的唇,乌黑的发。我微笑,他亦微笑,只是带着微微的缱绻悲凉;我蹙眉,他亦蹙眉,眉间竟刻着直透骨髓的伤。 叹息,挥手,镜破,血溅。 斑斑驳驳,点点滴滴,如同,碎就了一地的华年。 紫檀堡。 在王府的柴房里,我听说,你被你的父亲杖责了,伤势严重;我又听说,你跟人说:就便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透过窗棂,穿过那巍峨若森罗殿的高墙,望着幽蓝天空那弯冷月,魂无所依,透体而出,空空荡荡,寥寥落落。 在无尽的夜里,我无数次回忆起在紫檀堡那些晚上:盈盈清辉,洒满乾坤,却,温暖无边。 两样情状,皆为一人。 茜香罗。 灯红酒绿,脂粉香浓,悲愁喜乐,雅俗一堂,那一次,也是第一次,我见到了你。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你一曲唱罢,喝彩声中,我心独伤。那一刻,我已认你为知己:有谁能比你更了解那光鲜表面下的苦楚?如我腰间的茜香罗,世人只曰大红,而你我皆见泪血。 此物相赠,但酬知己。 花袭人。 花气袭人知昼暖。因为这一句,我知道他有这样的“宝贝”。那一夜,红色盖头之下,被烛光映衬的脸是如此娇媚,当然,我也注意到那眉间的那抹清愁与落寞。温柔和顺,似桂如兰,红绿牵巾,前缘早定,与子偕老,幸何如之? 是的,他们也说我“有福”,但只有我和她知道,一切,无关风月。 结局。 相对于红楼那一干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之人,于我,结局应该是圆满的罢:娇妻如花,生计不愁。 可是,初遇之人那里去了?悬崖撒手,那是一种怎样的看破与决绝?弃我去者,昨日之你肆意挥洒浊世风流,乱我心者,只于梦中再为你舞一曲雪月风花。 还未开始,早已注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