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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向右边的落地窗望去。 白茫茫的一片，像被牛奶浇灌了一般，看不见对面的楼房，看不见空中来来往往的飞行器，什么也看不到……只有那散不开的大雾，笼罩了我的房子，笼罩了这座大厦，笼罩了这个原本繁华的城市。 三天了。从这大雾弥漫上来，已经是第三天了。 这三天，我被困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这个居民区的网络从大雾弥漫上来就不知什么原因而断开了，所以食物和生活用品从那天起就没再送来过。三天……我只靠一点点储存的食物，坚持到了现在。 其实没事。它们给了我极大的能量，也给了我充足的信念坚持下去。我知道，只要还有人，只要铜他们还没有倒下去，我们就还有胜利的那一天。 当然了，尽管我现在需要等，需要一直一直等，等这该死的大雾退下去。那将是一段漫长的日子……五天前他们就说了，这种“无所不在的武器”的消散过程是极其缓慢的……缓慢到还没等我们欣赏完它的美丽就会被他们彻底征服。 这“美丽”的、无处不在的、白色雾气，将会变成我们整个城市的终结者。因为他们还说，这浓雾有着大量的毒，任何一个正常人呼吸了它，都会有不必言说的后果。他们为了那东西，已经开始不择手段。 从他们放出浓雾的那一瞬间，整个城市，就变成了一座死城。 而这座城，是我们国家最后的防守。每个人都在默默祈祷，默默祝福我们的明天会一片光明。可是谁都知道，以一敌百，不过是死路一条。 我们并没有错。谁都没有错。可是结果显而易见，我们陷入了绝境，而对手，也已经在边境拼搏了三个多月。这场世界大战，在这个城市进入了僵持阶段。但结果已经看到了，如果上帝再不怜悯我们，我们就会被这无形的大雾彻底毁灭。 呵呵，那只是一瞬间的事。 2：00 “上班了上班了~不要迟到啊~” 我的小闹钟朝我跑过来，还不断地叫我“上班上班。”我冲他笑了笑，朗声答道：“知道啦！”它就站在了那里不动了。 呵，才几天没充电，就这么没精神。我抚了抚他圆圆的小脑袋。都这时候了，我还没有放弃闹钟这种东西。我还怀念着几个月前，我因为她的催促而手忙脚乱的样子。我还抱怨它的吵闹，狠狠地训他。现在，这已经成了一种奢望。 现在能和我说话的，就只有一个机器人了吗？我懒懒地坐在床沿，抓过了手机。 “……秋，你还好么？”铜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上。他的眼睛变得无神，眉头微微皱着，看不见一丝笑容。他的语气沙哑沉重，压在我心头，久久放不下。 “铜……”我开始感到莫大的无助，“你那边怎么样了？”这一刻，说什么都是无力的。 “这边……不太好……”铜的眉头又紧了紧，“敌人的攻击越来越猛，我们已经尽了全力了……” “可是，铜！你们……” “我们一定要把城守住，我知道的。”他还像刚刚开始作战是那样坚定，只是眼神再不望向我：“他们的科技人员全都聚在了一起，拼命地要攻破我们的程序，我们一直一直在抵抗……要知道，我们的‘朋友们’也已经招架不住了……” “朋友们”，那是真正参与拼杀奋战的士兵们，他们是一台台机器，他们的大脑由那一台主机控制，他们用钢铁的身躯抵抗者敌人的攻击，那些可怜的，勇敢的，机器人…… 只要我们的控制系统还没有被敌人破坏，他们就还能战斗下去……这是多方的战斗，科技人员，机器装备，以及群众的配合，等等等等。这场战争是那么惨烈那么浩大……那么令我无以言说。 铜的声音越来越低：“秋，好好呆着。以现在的情况，他们的朋友一时不会进城搜查。你要安心地等待我们的消息。” “……”我不知该说什么，默默点了点头。不会进城，因为他们坚信我们已经瓮中之鳖，已经不必多陪心思吧？ “还有，不要再给我通话。任何一次通话都会告诉敌人我的位置。” 我咬了咬嘴唇。看着画面断掉了。 这么束缚，我们已经被动到连任何信号都不能发出的地步了么？我向窗外望去，还是白茫茫的一片……也许不远处，有敌人的飞行器在搜索我们这些人呢……谁知道呢！他们早晚会来的，在我们死前，或者在我们死后。 3：00 我百无聊赖地坐着。不跟任何人联系，那种孤独和恐惧又一次涌上心来。我在房间里踱了几圈，最终停下脚步，打开了床边柜子自里的一个小盒子。 那个东西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银色的金属光泽，叶子的形状，柔和美丽，似乎有一种博大的爱和力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我捧着它，用手指抚摸她的外表，盯着他，忽然感觉它是一个魔鬼。 一个多么完美的魔鬼啊……我喃喃自语……你用你的美好毁了整个世界…… 它无声地躺在我的手心里，默默无语。 可是它造成了怎样的一场遭难。所有的国家，为了它而联合起来制裁我们。所有的武器因为他而用在了我们的土地上，所有的人，都与我们反目成仇……都是因为他！这漫天的大雾才会在这城市上空肆无忌惮地游荡！ 他们说，必须交出植物资料，这是人类共享的财富。 共享？谁知道你们会拿他们来做什么样可怕的基因实验！ 他们说，我们会有办法使他们重现！ 重现？呵呵……我们手中的是国宝，世界都窥视的宝物，就这样交付你们？ 我的双手微微颤抖……这么宝贵的，值得整个世界为之硝烟弥漫的宝物，不不过是个存储器而已……它只不过存储了一些植物的资料，就给我们和它自己引来如此的灭顶之灾。 我似乎看到，几百年前，人们在绿树下乘凉，孩子们在花丛中嬉笑……然后，植物一种中被变成标本……再然后，很多很多的人开始用画笔描绘、用照片收藏他们的样子……而现在，他们再也找不到一颗绿色的生命！他们在用罪孽的手段获得区区几种植物的资料！呵，多大的笑话！我冷冷地笑了，“人类……” 是的，这份独一无二的资料，现在就在我手上。前线的朋友们的死伤是为了它，铜和他的同事们的拼命是为了它，所有的城市居民被困在家中三天三夜也是因为它……而我，就是它的看护者，国家机关秘密任命的，“重大资料看护者”，平常市民，秋。 凭着我植物研究者的身份和能力，注定了我这个不平凡的任务。我还记得他们把它交给我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我读不弄的光芒，让我一时不敢说什么。我们的首领有微微的笑意，他说，“我们的命运，现在就握在你的手里。” “呵，握在我手里。”我攥紧了那片小小的叶子，说服我自己相信他就是我的全世界。 5：00 铜给了我一封邮件：“速度：200X音速。” “什么？”我回复他。 “位置：西南，三道街口。” …………什么意思…… “秋，对不起。” 我感到了一丝不安。 “戴上防毒面具，有人来接你。到林茂大厦，飞行器密码589647。快点。” 接我？这……怎么会！ 我找到了防毒面具，戴上。 几乎是同时，房间的门打开了。 于是我知道，铜失败了。 几个“朋友”率先冲了进来，最后一个人，缓缓走了进来。 我的房间一下冲进那么多人，显得拥挤。我被两个“朋友”抓住了手臂。他们开始搜查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我立刻知道了。 一切都没能阻止。他们最终攻破了我们的防线，还找到了这里。这么快，他们就知道了东西的下落。我们竟如此不堪一击。 “朋友”报告说什么也没找到。那个唯一的和我一样的人向我走过来，掰开了我紧握着的右手。 那片叶子被他用指尖捏住，朝我得意地笑了：“就是它吗？” 我没有说话。 他笑得越发开心了：“多少个月了，你看，就这么个东西……！” 我转过头去。铜……就这样的结果么？我们拼搏了那么长时间，不过是垂死挣扎么？这笼罩城市的大雾，才仅仅三天呢……美么？我有点想嘲笑自己。 一位“朋友”接过那片叶子，放在一个精致的匣子中。 我的手机被他们翻找出来。那个人冷冷地笑着翻开它的消息记录。他在验证他们的信息吧？尽管已经没有丝毫的必要。这时候。对他们来说完全是一种乐趣。 可是他的表情脸忽然变了，轻轻地自言自语：“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没有! 我昂起头来，轻轻扫视了一周。这个房间的空气已经很不纯净，白色雾气已经充斥了这个地方……幸好我带着防毒面罩。我轻轻叹了口气，一些话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它们将无处不在……它们将成为这个城市的终结者……秋，对不起……最后是那些数字：67……58……6……还有什么…… 他说，走。他们准备回去了。回去庆功，回去祝贺他们终于攻下了我们，拿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回去告诉他们的首领，任务已经完成战争已经结束大雾可以用药品消散掉了…… 我转头又看了一眼我的房间。这三天，我虔诚地守在这个小小的空间，望着窗外的白色，坚信我在看护一个可以改变世界的稀世珍品。我等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我才不会甘心，让这个结果成为我最后的结果。 7：30 我们出了门，面前就是大街，那么窄小，呵，真好。我轻轻摇了摇头。 我挣扎了一下，不满地发出一声“去！”那人说，放开她。于是我被放开。那人求过头笑着看我，如此高傲，如此不可一世。他好像有好多话要说，对我的轻蔑，对他的骄傲。 我冲他微微笑了一下，一转身飞快地钻进了漫天的大雾中。 “跑了？！”后面有不可思议的叫喊：“哈哈！跑到哪儿去？” 他们不会追上来的……我断定。他们已经拿到了那个至关重要的东西，所以我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丝毫用处……但是，但是，哈哈，他们马上就会发现，他们手中的“宝贝”只不过是一个金属壳，里面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当然了，如果那时制作人员心情好的话，里面也可能有几张风景画，谁知道呢！ 我拼命奔跑这……我什么也看不见，但是我仍然拼命地跑着，凭着我的印象向前飞奔……我在寻找那个叫做茂林大厦的地方，在西南方向，经过三个街口……我要到那里去，找到我的飞行器……飞行器口令密码……586……我不记得了……我的氧气已经不多了，我要快……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但是我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我一定要快点到那里去，赶上铜他们的方向……呵呵，铜他们设计了一个多么好的计划，先用我当引子引开那些人的视线……那些发给我的哪些信息，不只是告诉我求生信息吧，还有以个比这个更重要的作用，就是告诉他们我的位置。告诉他们，那个东西的位置。 那个叫茂林大厦的地方，会有什么在等着我？我不知道……他们已经带着真正的资料逃走……这个计划早就在实行了吧！在他们把资料教给我的时候，或者之前就已经知道，这结果……演技真好啊，连最最亲密的人都只在最后一刻才知道……呵呵，说来也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放在我这平庸小辈身上……可惜我才明白，我这个棋子做得如何尽心尽职。 我看不见前方的路，我不断地摔倒、爬起，我要找到他们，告诉他们我完成了使命……我感到呼气困难，那座大厦怎什么地方，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那个地方在那里……呵呵……但是我要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铜……别走……等等我…… 眼前是白的大雾，淹没了身边一切有形的东西。我又感到了恐惧……现在是什么时刻，我记不起。但是，夜快来临了。他们用这混混沌沌的白雾，制造了这个城市第四个白夜。 而我现在真想夸赞一声：“好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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