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中最具曲折性的情节 文/乐云 孙悟空智斗罗刹女、大战牛魔王是《西游记》中描写格外精彩的章节之一。而三调芭蕉扇在全书一百回中占据了第五十九至六十一回整三回的篇幅,其情节的曲折性与精彩度,在整部小说中都极为少见。 唐僧师徒西天取经,途经火焰山(有人考证为新疆的吐鲁番)。火焰山有八百里火焰,四周围寸草不生。“若过得山,就是铜脑盖,铁身躯,也要化成汁”。唐僧师徒西天取经又非经此不可,而过山就必须借用铁扇仙罗刹女的芭蕉扇来搧熄火焰。这中间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偏偏不巧的是,悟空在号山枯松涧请观音降伏了罗刹女的儿子红孩儿,双方就此结下梁子。由于有这段不共戴天之仇(可能悟空并不这样认为),因而孙悟空向罗刹女借扇这件事必然波折丛生,困难重重。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知借扇不易,孙悟空还是义无反顾地去走一遭。一方面是取经大业的需要,另一方面是悟空的个性使然,越是困难,越是跃跃欲试。在此要说明的是,孙悟空此番借扇可谓必恭必敬,忍辱负重,全没有以前的傲气和豪气,究竟为何?恐怕还在于他自认为对不住罗刹女。可能他私下里也意识到,让红孩儿做善财童子实在不是件功德无量的好事。由此我们也便不难理解孙悟空分别与罗刹女、牛魔王交手前那一番谦恭有礼甚而有些文绉绉的言词了。 然而再怎么谦恭,对于饱受丧子之痛(在牛魔王夫妻看来,虽然红孩儿做了善财童子,却没有过去的自由自在,便生不如死。)的牛魔王夫妻来说,只有杀死孙悟空才能泄他们的心头之恨。于是便有了孙悟空与罗刹女的二度交手,孙悟空与牛魔王的两番大战。自然,罗刹女不是孙悟空的对手,她只好凭借芭蕉神扇的威力。这芭蕉扇并非常物,而是昆仑山后,自混沌开辟以来,天地产成的一个灵宝,乃太阴(月亮)之精叶,故能灭火气。假若搧人,要飘八万四千里。第一次交手,孙悟空被芭蕉扇搧得悠悠荡荡,直飘到灵吉菩萨居住的小须弥山。第二次交手,由于他服用了灵吉菩萨赠送的定风丹,故而大获全胜,并变成蟭蟟虫儿钻进罗刹女的肚子,逼迫她交出了芭蕉扇。此为一调。 旧恨未了,又添新仇,罗刹女岂肯轻易将宝扇奉上?果然,孙悟空得到的是一把假扇,用假扇搧火,火不但不熄,反倒烘烘腾起,将悟空的两股毫毛烧净。真是偷“扇”不成,反蚀了“两股毫毛”。此时,悟空意识到要罗刹女交出宝扇确是千难万难了。他转而将目标锁定为曾与自己在花果山结拜兄弟的牛魔王,希望牛魔王看在旧日的情面上将宝扇借与自己一用。而这时的牛魔王早已撇下妻子,入赘积雷山摩云洞,成为玉面公主的丈夫。(按 孙悟空跑到积雷山摩云洞,好心好意央求牛魔王借扇,那知惹起牛魔王的心头怒火,掣起混铁棍,与行者大战一场。两人实力伯仲,难分高下,眼看牛魔王这条路也走不通了。谁知小说在此峰回路转,牛魔王急急忙忙赶去乱石山碧波潭赴宴,这便为悟空盗走辟水金睛兽,假冒牛魔王骗取芭蕉扇提供了契机。果然,罗刹女对冒牌的牛魔王没有丝毫怀疑。费尽心机,悟空终于拿到了真正的芭蕉扇。此为二调。 然而正所谓此伏彼起,波澜迭出。悟空刚刚到手的芭蕉扇轻而易举地被牛魔王变化的猪八戒骗走。作者为此设计了三处伏笔:一是悟空心急,只讨得了将宝扇变长的口诀,没有讨到将宝扇变小的口诀,因而一丈二尺长短的宝扇只得扛在肩上,目标如此引人注目,自然引得牛魔王随后追来。二是扇大势沉,悟空又不是那种愿干体力活的主,将宝扇交付八戒也便顺理成章。三是八戒一向夯笨老实,即便悟空怀疑任何人,也不会怀疑到八戒身上。正是由于作者有意无意地埋下三处伏笔,使得平日常骗他人的悟空尝到了被骗的滋味,从而平地再掀波澜,勾起读者强烈的阅读兴趣。 悟空与牛魔王的二度大战,双方各施神通,变化赌斗,精彩纷呈。它不同于大闹天宫时悟空与二郎神的变化斗法。前者因悟空心气已失,脑中盘桓不已的是个“逃”字,因而变化的结果是一逃一追,强弱分明;而后者是悟空与牛魔王的赌气斗狠,显本事,因而各自使出浑身解数,只战得“鬼泣神嚎天地暗,龙愁虎怕日光昏”。然终究“魔”高一尺,“圣”高一丈,悟空在佛祖和玉帝派来的四大金刚、托塔李天王父子以及火焰山土地等众神协助下,将牛魔王擒获,取得芭蕉扇,永远搧熄大火,保一方百姓五谷丰登。 “三调芭蕉扇”这一节,在唐僧师徒所遇“八十一难”中被置于承前启后的地位。就“承前”来说,悟空与牛魔王结拜为兄弟,罗刹女是悟空降伏的红孩儿之母,悟空大闹天宫蹬翻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造就后来的火焰山。从“启后”来看,牛魔王乱石山碧波潭赴宴,正好为后面万圣龙王驸马九头虫作怪埋下伏线。可谓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三调芭蕉扇”在情节的设计上环环相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似山穷水尽,刹那间又柳暗花明;只以为大功告成,却又顿生曲折,摇曳生姿,始终紧紧绷住读者的心弦,急欲一睹而后快。或许,这种情节设计正验证了鲁迅在其《中国小说史略》里的评语:“变化施为,皆极奇恣”。对“三调芭蕉扇”来说,此评并非过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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