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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子王传奇 五

 萧義 2010-12-11
方玄闻言,不觉吃了一惊:“秀姨,当真要测字?”

    “当真,不跟你开玩笑。”

    “什么事情?”

    云秀不觉笑了起来:“小玄,你的测字是先拈字,后问事吧?”

    “呀,对!”方玄也笑了,将测字盒推到云秀面前,“拈字吧。”

    云秀伸出纤手,从木盒里拾出一个字块,看了一下,便交与方玄。

    “是一个‘范’字。秀姨,你究竟要问什么事?”

    “因为今年的新米快要上市,所以之仪上个月雇了一条船去嵊泗、岱山卖掉一批陈米。他临出门时跟我讲定中秋节前一定回转。可是如今已是八月廿三了,还不见他的影子,心里甚是不安。人们都说你的测字越来越灵验,所以也请你测个字,看看之仪啥辰光能够回来?”新媳妇思汉子,自觉不好意思,所以尽量压低嗓音与方玄道出来因。虽是说得很平淡,然而对新婚丈夫这种商人惯有的“重利轻别离”的作风,依然充满着幽怨。

    坐在稍近一些的几位茶客,还是听到了云秀的低语,相视而笑。

    “秀姨,姨夫可曾说过先去嵊泗还是先去岱山?”方玄问道。

    “先嵊泗,后岱山。”

    方玄默然片刻,便展颜笑道:“秀姨,之仪姨夫今日近午时分,便可回家了。快去做些好菜,准备慰劳他吧。”

    “小玄,你别尽跟我开玩笑……”云秀低声娇叱。

    “秀姨,这是真的。”方玄渐渐收敛起笑容,正色道,“你瞧这‘范’字,草字头加上三点,便是廿三,正应今日;右下这‘巳’,便是姨夫回家的时辰。”

    云秀本来就聪慧过人,听得方玄这么拆字解释,顿时大悟,不禁一阵心喜。脸上却仍装出不甚信任的样子:“你哄人!哪有不测字不回来,一测字就回来的事情?”

    “秀姨放心买鱼肉去吧;姨夫若不回来,大鱼大肉我来吃!”方玄笑言道。他与她平时说笑惯了。

    云秀这才满脸洋溢着笑,离开茶馆,急急去集市上买了一尾青鱼,割了一刀五花肉,兴冲冲回到家里,炊火做菜,忙碌起来。

    再说王之仪一个月前泛海嵊泗,岱山诸岛,好不容易将一船陈年大米卖尽,正欲扬帆归乡,与娇妻团聚,岂料一场风暴,将他阻困在岱山港内整整一周,待风平浪静,已是八月二十二日傍晚,想起临出门时与娇妻的中秋之约,不禁心急如焚,当下催促船家,急急扬帆起程。

    第二天近午时分,终于船入桃花港,家中灶烟在望了。

    院门大敞着。

    “云秀——”王之仪刚跨入门槛,喊得一声,便一下子呆住了。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桌刚刚烧好,正散发出热气、飘散着诱人香味的佳肴。

    云秀今天请客人?

    桌子一角,一壶酒似也刚刚烫热。

    请的显然还是男客人!

    “啊,我刚离家一个月,她竟不耐寂寞了!”一股充满醋味的无名之火,顿时在这位风尘仆仆的远行人心中升腾起来。

    在桃花镇上,云秀是屈指可数的美人之一。镇上一班年少风流小伙子,一直垂涎不已。自从结婚之后,王之仪内心却也甚是揣揣,唯恐被别的男子诱去。他是一个气量不大的男子,妻子偶或向着别的年轻男子无意地一笑,他也会生三天闷气。

    云秀刚刚做完一桌佳肴,正在内房中换一套鲜亮的衣服,听得外间声响彻云霄,竟是丈夫王之仪的声音,一阵兴奋。方玄果然未作妄言。她穿戴整齐,满面桃红地走出内房。

    又一股醋水,如狂涛骇浪一般涌上王之仪的心头。果然没猜错,这个贱女人在等野汉子!

    “之仪……”云秀一声欢叫,猛然怔住。丈夫怎么啦?脸色如此苍白难看?

    “哼!”王之仪见到妻子后的第一个声响,是通过鼻腔出来的。

    云秀顿时感觉到,丈夫这一副难看的脸色,她的心,顿时冷了下来。然而,她仍然荡溢着笑,款款迎上前去。

    “之仪,你可回来啦!这几天,把我的眼睛都望穿了。”言语之中充满着使人心醉的柔情。

    然而,愈是这样,王之仪的脸色愈是难看。

    “我问你,这一桌子菜,做给谁吃的?这壶酒,是烫给谁喝的?你究竟在盼谁来?我出门这一个多月,你在家里究竟干了些什么?”火山终于爆发了。

    云秀也终于明白了丈夫作色的原因。她感到委屈,真想大哭一场。然而,莫名其妙的蒙辱,又使她心中升腾起无比的羞恼。她那一张俏丽的脸上第一次呈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怒色。

    “怎么,怀疑我偷野汉子?”云秀的脸,顿时冷得如同冷霜一般,“是啊,‘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谁让你今天才回来呢?”

    王之仪一听,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感觉。

    “他是谁?”

    “……”

    “你那位相好是谁?”王之仪那张清秀的脸,开始扭曲了。

    “真要我说出来吗?”

    “快说!”

    “我说,”云秀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冷冷的笑,“她姓王,是一个不知好歹的蠢货?”

    “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王之仪!”冷笑刚刚收起,云秀的眼里,已经渗满了泪水。她极力抑制着,不让泪水溢出来。

    古老的桃花镇上,并没有第二位王之仪。

    “你胡说——”丈夫咆哮不已。

    “我没有胡说。”云秀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知道你今日中午回家,我才买鱼买肉,做了这一桌好菜、烫了这一壶老酒,谁料你进门就变脸作色侮辱人……”

    王之仪如何能够相信妻子这一番话。“你怎知我今日中午回家?”“方玄说的。”

    “方玄?”王之仪心里又是一楞。自从结婚以后,他经常听得妻子将方玄的名字挂在嘴上,夸他小时候如何聪敏,叹息他父母双亡,又双目失明的凄苦命运。有时候兴致一高,写了一、两首诗,王之仪又不甚理解,她便拿去读给方玄听,回转家来,自是一番批丈夫、赞方玄的话。然而云秀与方玄是姨、甥关系,故王之仪听在耳里,虽不免泛起一些酸溜溜的醋意,却不疑有它,在妻子面前说几句自谦自卑的话也就过去了。如今又听得妻子提及方玄,以往那些已经淡忘的事情竟又泛上脑际,疑心顿时升起。

    是呵,方玄虽然双目失明,却毕竟生得唇红齿白,仪表不俗,况且尚无婚娶消息……

    “方玄说什么?”王之仪幽幽然问道。

    “他说你今天中午一定回家。”

    云秀丈夫刨根究底,便将早晨测字之事一一详告。

    “哼,我不信!”王之仪既有疑心,焉能相信这种神话一般的事情。

    “不信,你去问方玄。”

    “问方玄?他的话如何能信?”王之仪暗暗思忖。转而一想,既是妻子在茶馆里请方玄测的字,旁边自然还有别人。对,除了亲自去问,再无别的办法能够证明妻子的话是真是假了。

    云秀想不到丈夫真的会跑去找方玄对证。望着他那急急远去的背影,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伏在桌上号啕大哭起来。自出娘胎,她第一次遭受到这么大的人格侮辱。她为丈夫突然之间暴露出来的这种卑琐的劣性而痛不欲生。

    再说王之仪走到半路,被人喊住了。抬头一瞧,胡亮正迎面走来。胡亮自从几个月前贩鱼破产之后,靠着典当家中旧物打发日子,实在没有办法时,便跑到娘舅那里打点儿秋风。娘舅毕竟是镇长,身上拔一根汗毛也够他这个外甥吃喝三、五天的。平日里,胡亮尽往茶馆里钻,泡一壶茶,缩在墙角落里听新闻。实际上是等待向方玄报复的机会。他认定上次贩鱼破产是因为方玄触了他的霉头。他不信方玄的测字、占卦每次都不出差错。只要有一次出差错被人咬住,他胡亮就会从墙角落里挺身而出打抱不平,将那一块白铜牌子砸个稀烂!今天,他又在茶馆里泡了一上午,眼看已是中午,腹中开始唱起了“空城计”,他只得甩袖回家。

    不料走到石桥南堍的夫子庙前,便远远望见王之仪急匆匆迎面而来,心中不由得一惊,暗暗忖道:“方玄这小瞎子,测字果然神妙!”

    “之仪,你今天果然回来了,新娘子可等急了。”胡亮打着哈哈招呼道。

    “你也知道我今日回家?”王之仪诧异道。

    “早晨你的娘子请方玄测字,方玄要你娘子赶忙买鱼买肉,说你中午准能回家。”胡亮言道。

    “哦,果然如此。”王之仪那一副本来绷得很紧很紧的脸,渐渐松驰下来。

    胡亮察颜观色,隐约看出了一些端倪,当即笑道:“你可是去请那小瞎子吃中饭的?”

    “请他吃中饭?为什么?”

    “新娘子买鱼买肉迎候你,全凭小瞎子一句话。你不谢谢他?”胡亮笑道,“之仪,你的口福也真是大,要不及时赶回来,这一顿好菜恐怕要让小瞎子一人独吞了呢!”

    “阿亮,此话怎讲?”

    胡亮遂将方玄替云秀测字的过程,尤其方玄戏言“姨夫若不回来,大肉大鱼我来吃”的情节,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直听得王之仪那一张刚刚放松的脸,顿时又紧绷起来。

    然而,他毕竟还没有傻到对胡亮这种人的话也深信不疑的地步。尤其是他也知道胡亮自从破产之后对方玄一直采取着耿耿于怀的敌视态度,因此,当他走近茶馆,热昏的头脑也渐渐冷静下来。

    “啊哈,之仪果然回来了!”他刚刚跨进茶馆,阿强等一些尚未走尽的老茶客便欢呼起来。

    茶馆里的气氛,历来松驰而友好。在这样的氛围中,紧绷着脸显然是不协调的。王之仪勉强地向众人拱手微笑。云秀请方玄测算他归家之事,显然是实了。

    正打算回家吃中饭的方玄,也已闻声站了起来,朝着向他走来的王之仪拱手招呼:“姨夫,刚刚回来吧?一路辛苦了。”

    “方玄,我来问你一件事。”王之仪一见方玄,一团无名之火又已升起,口气不免有些生硬了。

    “什么事?”方玄一怔。他的听觉何等敏锐!

    “云秀找你测过字?”

    “是的。”方玄点头道。

    “你算定我今天中午回家?”

    “一点儿也不错。你这不是回来了么?”方玄坐了下来,“怎么,你不信秀姨的话?”

    “本来,我确实不信云秀找你测字的话。”王之仪依然站在测字桌前,“现在,是不信你真会测准我今天中午能够回家。”

    “此话怎讲?”

    “你心里明白。”

    “姨夫,你怎么说这没头没脑的话?”方玄怎么也料不到胡亮已给王之仪吃过“药”。

    “因为我根本就不相信你的测字!”王之仪的嗓音越来越高了。阿强等几位老茶客,也被弄得莫名其妙,见王之仪这一副架势,纷纷走了过来。

    方玄的心里一阵翻腾。他在估计着王之仪失态的缘由,想象着他们夫妻小别重逢时的情景。他越想越心惊。

    “姨夫,你跟秀姨吵架了?”

    “是又怎样?”

“秀姨对你深情如海,这几天盼你归来,真是望眼欲穿,你怎可这样待她?”方玄正言道。

    “我们夫妻间的事情,你且少管。”王之仪掉转话头,“我就不信你的测字这么准,现在替我再测一字,看看准不准?”

    一边说,王之仪一边伸手测字盒内,抓出一字,扔在方玄的手里。

    “哎哟,不好!”方玄将字块放在桌上,让众人看,原来是一个“”字,“秀姨无端遭辱,正欲悬梁自尽。姨夫,你还不赶忙回家,去救秀姨!”

    王之仪被方玄这样一喝,暗暗一惊。然而,他刚才曾经扬言不信方玄的测字,现在如何能够自相矛盾,转身回家去?正在犹豫之间,旁观的阿强等老茶客可急坏了。他们是方玄的崇拜者,一闻此言,顿时大急。

    “之仪,还不赶快回家救云秀!”阿强一把扯住王之仪的衣袖,往外就跑。

    王之仪乘势落篷。

    赶回家门,只见家里那一只芦花色的猫儿,正腆着肚子扒在桌子上大嚼大啃。满桌子的佳肴,已被糟踏殆尽。王之仪一瞧情形,心知不妙,连呼“云秀”,扑开虚掩的内房门,只见娇妻云秀,已经悬吊在二梁木上,纤弱的身体还在微微晃动。

    云秀果然走了悬梁自尽这一条路。幸而她刚走出没有几步,人们及时赶至。

    “云秀!云秀!……”

    随着王之仪那充满忏悔的一声声哭喊,云秀终于悠悠然重返人间。她睁开秀目,发现自己正躺在大床上,她瞧了瞧满屋子的人,眼眶红肿的丈夫……,终于,她记起了刚刚发生的事,头向床内一侧,泪水唰地涌了下来。

    从此,王之仪再也不敢对妻子的举止疑神疑鬼了。他恨不能掏出自己的心肝,巴结讨好妻子,让夫妻间的这一道裂缝,弥补于无形。云秀人虽救活了,心却已经死去。因此,这一道裂缝,再也不可能补得天衣无缝。

    随着王之仪的丑态大爆光,方玄的声誉再次震动了古老的桃花镇,传遍了四面八方。

    这一天,桃花镇的茶馆里,来了一老一少两位外乡茶客。老者鹤发童颜,颔下胡须雪白,长可盈握,穿一套玄色对胸襟衫裤,足登一双软质白麻经蒲鞋,鞋背上,沾满尘土,可见刚刚经过了一阵远途跋涉,却依然精神矍烁,脱俗飘逸。年经人大约近二十岁光景,两眼精光四射,透出聪敏、机警之气;颀长、瘦弱的身子,穿着一领淡灰色长衫,脚下一双布鞋,十足是一位乡间少年读书郎的气慨。一老一少,拣了一个靠里墙角的桌子坐下,与方玄只隔着一张桌子。

    茶馆里,虽然有一班固定的老茶客,并且往往占据着固定的座位。然而也不乏来自五湖四海、歇足小憩一阵又匆匆而去的过往行人。所以,对这一老一少,人们并未留意。

    少年对老人的态度极为恭顺,俨然是祖孙俩,但并未听见少年喊过一声“公公”。

    方玄端坐在测字桌后面,温文尔雅地接待着一个又一个的虔诚信徒。

    晌午时分,小翠姑娘引来了一位中年男子。

    “玄哥,这是我的舅舅。”

    “哎哟,原来是陈大叔,快请坐。”方玄知道,又一桩生意上门来了。

    “方少爷怎知我姓陈?”来人诧异道。

    “小翠妹子的母亲姓陈,你难道不姓陈?”方玄笑道。自从吃上这碗开口饭,方玄对本镇居民的根底,早已了如指掌。

    小翠舅舅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大叔有何见教?”方玄开门见山,不再寒暄。

    “我与堂姊为伯父遗产归属引起讼事,特来请方少爷起个大课,看看吉凶如何?”

    原来,小翠的舅舅名叫陈文焕。他有个伯父,那伯父只生了一女儿。根据族长要求,早在陈文焕孩提时代,便已写好文书。成了伯父的嗣子。谁知前几年京城里的皇帝被推翻,新思想也逐渐渗入到了乡间,尤其是他那位堂姐正在上海上大学的大儿子,对外祖父辛勤一辈子积攒下来的一大笔财产统统归诸旁人愈来愈不满。一有机会,便向年迈孀居的外祖母和父母灌输新思想,抨击不合理的封建嗣子观念。终于,陈文焕的伯母在临终前,当着诸多族人的面,明确表示将所有的遗产其中包括二千步粮田,由女儿一人继承。于是,老伯母一死,陈文焕便与堂姐开始了激烈的遗产纠纷。陈文焕重金聘请了县城里最负盛名的大律师,提起诉讼;他的堂外甥,则在上海聘请了一位吃过几年洋面包的年轻律师。一方拿出当年的嗣子文书,另一方执定母亲临终遗嘱,双方律师各执一词,几番唇枪舌战,打得难分难解。半年来,陈文焕为打官司已经花掉了一大笔钱,依然相持不下。传闻方玄测字占卜极灵,便从乡下来到镇上姐姐家里,吐露了卜问吉凶的意思。小翠一听,便自告奋勇,拉着舅舅跑来了。

    听罢叙述,方玄笑道:“那就起一个大课吧。”

    方玄起课,乃是根据古书上所叙述的占筮方法简化而来,因而既没有盛放蓍草的课筒,也无须占筮人的净手、焚香,更不必在神像面前作念念有词的祷告。只见他端起标有八卦图像的小木盒,稍稍摇几下,又放回到桌子上,向陈文焕肃容言道:“大叔,请你先拈一个卦象。”

    陈文焕闻言,便伸出一只手,战战兢兢地从盒内摸出一个半竹半骨、与测字块一般无二的方形卦象块。骨质一面,刻有一个他看不懂的卦象,并无任何文字。他恭恭敬敬地将它交给方玄。

    “本卦恰是‘讼’,正应了大叔所问之事。”方玄用拇指稍稍一摸,便已知是什么卦象,“请再拈个之卦吧。”

    陈文焕又从木盒内摸出一个卦象方块,交与方玄。

    “哦,之卦乃是‘涣’”,方玄将两个卦象合在一起,缓缓言道。“筮有定法,本卦一爻发生变化,当按本卦变爻辞占断吉凶。如今讼卦第四爻由阳变阴,遂成之卦‘涣’。根据筮法,当循‘讼’卦第四爻爻辞决断大叔所问之事的吉凶了。不过,据我综观古人筮例,一爻变者,还应旁观本卦的卦体、卦象,方能断得真切。”

    “方少爷,这讼卦的第四爻爻辞上怎么说?卦体、卦象又当如何?请告诉我。”陈文焕伸长脖子,两眼直直地盯住方玄那一张嘴,紧张地问道。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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