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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人民的拥护不能继承或是禅让 【原文】世俗之为说者曰：“尧、舜擅1让。”是不然。天子者，势位至尊，无敌于天下，夫有谁与让矣？道德纯备，智惠2甚明，南面而听天下，生民之属，莫不振动从服，以化顺之。天下无隐士，无遗善，同焉者是也，异者焉非也，夫有恶擅天下矣？ 曰：“死而擅之。”是又不然。圣王在上，图德而定次，量能而授官，皆使民载其事而各得其宜，不能以义制利，不能以伪饰性，则兼以为民。圣王已没，天下无圣，则固莫足以擅天下矣。天下有圣而在后者，则天下不离，朝不易位，国不更制，天下厌然与乡无以异也；以尧继尧，夫又何变之有矣？圣不在后子而在三公，则天下如归，犹复而振之矣，天下厌然与乡无以异也；以尧继尧，夫又有何变之有矣？唯其徙朝改制为难。故天子生，则天下一隆致顺而治，论德而定次；死，则能任天下者，必有之矣。夫礼义之分尽矣，擅让恶用矣哉？ 曰：“老衰而擅。”是又不然。血气筋力则有衰，若夫智虑取舍则无衰。 曰：“老者不堪其劳而休也。”是又畏事者之议也。天子者，势至重而形至佚，心至愉而志无所诎，而形不为劳，尊无上矣。衣被则服五采，杂间色，重文绣，加饰之以珠玉；食饮则重大牢而备珍怪，期臭3味，曼而馈4，代5睪6而食，《雍》而彻7乎五祀，执荐者百人侍西房；居则设张8容9，负依10而立，诸侯趋走乎堂下，出户而巫觋有事，出门而宗祝有事，乘大路11，趋越席以养安，侧载睪芷以养鼻，前有错衡以养目，和鸾之声，步中《武》、《象》、驺中《韶》、《护》以养耳，三公奉軶持纳，诸侯持轮挟舆先马，大侯编后，大夫次之，小侯、元士次之，庶士介而夹道，庶人隐窜，莫敢视望，居如大神，动如天帝，持老养衰，犹有善于是者与不？老者，休也。休犹有安乐恬愉如是者乎？故曰：诸侯有老，天子无老，有擅国，无擅天下，古今一也。 夫曰尧、舜擅让，是虚言也，是浅者之传，陋者之说也，不知逆顺之理，小大、至不至之变者也，未可与及天下之大理者也。 【译文】社会上那些庸俗的论者说：“尧、舜把天子之位禅让给别人。”这种说法不对。所谓的天子，权势地位至高无上，无敌于天下，难道有谁能让出吗？道路和规律纯美完备，知识与仁爱很明显，朝南坐着处理天下大事，民众百姓，无不振奋而服从，以教化顺从，天下没有隐居的读书人，没有遗漏的好事。与天子保持一致的就是对的，不与天子保持一致的就是不对的。怎么会有禅让天下的事呢？ 他们又说：“是死了才禅让的。”这种说法也不对。圣 他们又说：“是衰老了才禅让的。”这种说法也不对。人的血脉气色筋骨力气会有衰老，但他的智慧思虑判断和抉择能力是不会衰老的。 他们又说：“年老的人不堪劳累而休息”，这又是害怕做事的人的议论。所谓的天子，权势地位很重但形体是很舒适的，心情是很愉悦而且意志不受委曲的，而形体不劳，至尊无上；衣服穿着五彩缤纷，还间杂别的颜色，有重重花纹的刺绣，还加上珠玉的装饰；饮食上则有三牲牢礼的祭品而且有各种珍奇怪兽，极尽各种味道，侍妾轻歌曼舞地馈送上来，更迭着广大的食物而饮食，奏着《雍》乐撤下祭祀用品，端盘托菜的百人侍奉在西边厢房；居住上则有帏帐和小屏风，依负着大屏风而坐，诸侯们作为下级在堂下奔走；出走时则有女巫男觋忙着占卜吉凶，要出远门时则有大宗伯大祝祭祀，乘上大车，坐在铺着柔软的蒲草席上以安养身体，身旁放着很多的芷香以养护鼻子，前面有饰有花纹的横木以养护眼睛，车铃的响声，慢行时符合《武》、《象》乐曲的节奏，快跑时符合《韶》、《护》乐曲的节奏，以养护耳朵。三公扶着车轭侍奉着，诸侯们扶着车轮护卫着大车，大国的诸侯排列在车后，大夫官员们紧跟着，小国的诸侯和文官们又紧跟其后，一般的读书人则装备着坐在道路两旁，一般的老百姓则回避躲开，不敢抬头看望。居住有如大神一样庄严肃穆，行动就象天帝一样威风凛凛，保养衰老的身体，还有比这更好的吗？年老的人，要休息，还有比这更安乐恬静欢愉的吗？所以说：诸侯有衰老，天子无衰老。有禅让国家，没有禅让天下的，从古到今都是一样。 所谓说尧舜是把天子的位置禅让，这是虚假的话，是浅薄的人的传闻，是孤陋寡闻的人的胡说。不知道顺和逆的道理，不知道小、大、来与不来的变化的人，不可以和他们谈论天子的大道理。 【说明】本节是对另一种思潮的批判。其实这种思想到现在还存在，所谓的“禅让”，就是把自己拥有的一切转让给他人，那么尧、舜是不是禅让呢？根本不是！尧、舜作为最高统治者，只是在他统治的过程中，挑选了他们认为可以，而且大部分人也认可的人作为继承人，而不是把天下、国家传给自己的子孙后代。荀子在前面就分析过：“国，小具也，可以小人有也，可以小道得也，可以小力持也；天下者，大具也，不可以小人有也，不可以小道得也，不可以小力持也。国者，小人可以有之，然而未必不亡也；天下者，至大也，非圣人莫之能有也。”国家的权力可以传给子孙后代，所以小人也可以拥有，也可以以小道得到，也可以以小的武装力量夺取或保持。但天下却是很大的了，全天下有几千种民族，有上万个国家，有几十亿人民，这怎么禅让呢？就算某人曾经赢得天下所有人的拥护，可是继承人的言行举止也能赢得天下所有人的拥护吗？也就是说，权力可以继承或是禅让，但人民的拥护却不能继承或是禅让。要想得到人民的拥护，只有靠自己的努力，而靠继承或是禅让是得不到的！这个道理用在一个组织上、一个企业上也一样，企业管理的权力可以继承或是禅让，但要得到企业所有员工的拥护，却要靠自己的努力。就象美国的切斯特·巴纳德（1886-1961）在《经理人员的职能》一书中所说的一样：“管理人员的权限取决于指挥下属的命令是否为下属所接受。如果命令不被服从，权限也就不存在了。”所以，靠小道、以小力、靠继承、靠禅让可以得到一个组织、一个企业、甚至是一个国家，但想要真正拥有它，是不可能的！因为没有人民的拥护，所有的一切都有可能转瞬而逝。 —————————————————— 【注释】1.擅：通“禅”。《荀子·儒效》：“乡有天下，今无天下，非擅也。”这里用为禅让、让位之意。 2.惠：《易·益·九五》：“有孚，惠我德。”《书·皋陶谟》：“安民则惠。”《诗·邶风·燕燕》：“终温且惠，淑慎其身。”《诗·小雅·小弁》：“君子不惠，不舒究之。”《诗·大雅·民劳》：“惠此中国，以绥四方。”《诗·周颂·烈文》：“惠我无疆，子孙保之。”《论语·阳货》：“恭、宽、信、敏、惠。”《孟子·滕文公上》：“分人以财谓之惠。”《荀子·君道》：“宽惠而有礼。”《说文·惠部》：“惠，仁也。”这里用为仁爱之意。 3.臭：《书·盘庚》：“无起秽以自臭。”《诗·大雅·文王》：“上天之载，无声无臭。”《易·系辞传》：“同心之言，其臭如兰。”《易·说卦》：“巽为臭。”《荀子·王霸》：“鼻欲綦臭。”《荀子·正名》：“香臭芬郁腥臊洒酸奇臭以鼻异。”《说文》：“臭，禽走臭而知其迹者，犬也。”这里用为气味之总名之意。 4.馈：《易·家人·六二》：“无攸遂，在中馈；贞，吉。”《诗·小雅·伐木》：“陈馈八簋。”《论语·乡党》：“康子馈药。”《礼记·檀弓》：“君有馈焉曰献。”《广雅·释诂三》：“馈，遗也。”这里用为赠送之意。 5.代：《周礼·挈壶氏》：“县壶以代哭者。”《左传·昭公十二年》：“与君代兴。”《国语·晋语》：“使子父代处。”《荀子·议兵》：“代翕代张。”《汉书·食货志》：“岁代处，故曰代田。”《说文》：“代，更也。凡以此易彼，以后续前，皆曰代。”这里用为更迭之意。 6.睪：（hao浩）《荀子·王霸》：“睪牢天下而制之若制子孙。”《荀子·解蔽》：“睪睪广广，孰知其德。”这里用为广大之意。 7.彻：《诗·小雅·楚茨》：“废彻不迟。”《诗·小雅·十月之交》：“徹我墙屋，田卒汙莱。”《左传·宣公十二年》：“且虽诸侯相见，军卫不彻，警也。”《礼记·燕礼》：“司宫彻之士。”《礼记·士冠礼》：“彻筮席。”《礼记·曲礼》：“大夫无故不彻县。”《孟子·离娄上》：“必有酒肉；将彻，必请所与。”《淮南子·原道》：“解车休马，罢酒彻乐。”这里用为撤除、撤去之意。 8.张：通“帐”。《史记·高祖本纪》：“张饮三日。”《汉书·疏广传》：“供张东都门外。”这里用为帐幔，帷幕之意。 9.容：《周礼·夏官》：“王以六耦射三侯，三获三容。”《管子·大匡》：“闻容昏生，无丑也。”《尔雅·释宫》：“容，谓之防。”郭璞注：“形如今床头小曲屏风，唱射者所以自防隐。”这里用为古射唱礼者用以防箭的蔽障物——屏风之意。 10.依：通“扆”。《周礼·春官·司几筵》：“王位设黼依。”《仪礼·觐礼》：“天子设斧依于户牖之间。”《礼记·曲礼下》：“天子当依而立。”《荀子·正论》杨倞注：“依，亦作扆，音同。”《汉书·西域传赞》：“天子负黼依。”这里用为户牖间画有斧形的屏风之意。 11.路：通“辂”。《诗·小雅·采芑》：“四骐翼翼，路车有奭。”《诗·大雅·崧高》：“王遣申伯，路车乘马。”《诗·大雅·韩奕》：“乘马路车。笾豆有且。”《管子·小匡》：“登受赏服、大路、龙旗九游，渠门赤旗。”《左传·宣公十二年》：“筚路蓝缕，以启山林。”《韩非子·十过》：“殷人受之，作为大路，而建九旒。”这里用为大车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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