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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 言
http://news.QQ.com 2006年06月21日03:44 北京晨报
鲁迅有一首《自嘲》，其中两句最为世人熟知：横眉冷对千夫指， 俯首甘为孺子牛。“孺子牛”被注为“人民大众”，这是一个有意无意的误注。其本意，孺子就是孺子，是先生夫子自道而已。先生怜爱自己的儿子，愿意给儿子当牛做马。加上“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这几句诗，都显示出鲁迅为父的慈祥一面。去世前，他在病榻上完成散文《死》，并在该文原稿上立下七条“遗言”，其中一条是：“孩子长大，倘无才能，可寻点小事过活，万不可做空头文学家或美术家。”
先生以旷世之尊，只是希望儿子将来“寻点小事过活”，这真不是一般的胸襟。可贵在于，他无法安排儿子的未来，但有远见地化解了儿子未来的压力。 大丈夫而儿女情长，这样的遗言所在多有。 李斯被腰斩时，对一同受刑的儿子发出这样的感慨：“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 此景凄恻，也出人意料。协助秦始皇一统天下的头号功臣，临终前觉得可以安慰自己的，不是往昔的丰功伟绩，而是当年在家乡上蔡时，带着儿子，牵着黄狗，到郊外追逐野兔子的情形。 李斯绝非善良之辈，秦始皇干的坏事不少是他的主意。但因为这几句遗言，我对李斯生出一分亲切。 和李斯情形仿佛，金圣叹被腰斩的时候，也有一份怪异的遗言，是给儿子留下一个“秘方”：花生米与豆干同嚼，有火腿滋味。 这是“秘方”，也是“密码”，后世的人对这则遗言一直迷惑不解，我想，也许这是金圣叹和儿子开了一个会心的玩笑吧。遗言的滑稽里别有一份父爱的温情在。他想告诉儿子，真正美好的日子，是，父子对坐，温一壶花雕，一口花生米，再一口苏州的茶干，那滋味当然是比火腿还香的。 再举一个不太知名的例。金国有个功臣叫韩玉，他因击败西夏而有大功，却受陷害而被处斩。他也给儿子写了封绝笔信：“此去冥路，吾心浩然。刚直之气必不下沉，儿可无虑。世乱时艰，努力自护。幽明虽异，宁不见尔。” 信写得豪气干云，想让儿子放心自己，却放心不下儿子。“幽明虽异，宁不见尔”，意思是说，此后虽然彼此见不了面，但他还会保佑儿子的。 同为豪杰，同为父亲，同是赴死，人生最后时刻，他们发出的不是惨痛的呼号，而是面向儿子露出温煦的微笑。这些叱咤风云人物的内心渴望，不是文功武业，只是能和自己的儿子漫步乡间，对酒闲谈。 遗憾的是，铡刀的寒光之后，他们连背影也没法留下了。但连绵的父爱岂是铡刀可以切断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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