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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古寨村城市化之怪现状

 wl2902999 2011-01-25

  太原古寨村城市化之怪现状

 太原血拆之后难寻真相

  2010年以来发生的因强拆导致的血案,如江西宜黄自焚案等,均以罢免当地部分官员及涉案人员被捕作结。太原血拆一案在半个月内,迅速地以相似的方式解决事端,以平息舆论的不满,但真相仍扑朔迷离

  文|《小康》记者 刘彦昆 太原报道

  11月13日,太原市委公布的5名官员被问责,其中,晋源区委常委、区政府副区长计建中、晋源区住房和建设管理局副局长王全有被责成免职并被立案调查。

  这似乎意味着10月30日发生在太原市古寨村的强拆致死人命案问责行将结束,但是真相却并未全部揭开。

  死者孟福贵

  父亲孟福贵死了,而且是以被人乱棍打死的方式结束了53岁的生命。得到噩耗,孟建伟,这位26岁的复旦大学在读博士生以最快速度从上海赶回家乡——位于太原市南郊的晋源区古寨村。在回到村庄最初的日子里,孟建伟几乎不吃饭,每天只睡一两个小时,父亲的影像就在儿子眼前徘徊,他怎么也想不通“忠厚老实、一辈子没与人红过脸”的父亲是怎样招来了杀身之祸?

  与孟福贵一同受害的邻居武文元至今仍躺在医院里。武文元的家与孟福贵未完工的新房紧挨着,位于古寨村的东北角,事发前两人结伴住在武文元家里守护房子。“幸好那天夜里屋里的灯一直亮着,不然我们会被直接活埋的。”武文元说。

  屋里的灯光的确给了行凶者以暗示。10月30日夜里两三点钟,八九个提着镐把的人架上梯子翻过3米多高的院墙,冲进了武文元的家。睡梦中被惊醒的武文元和孟福贵从里屋走到客厅,却看到这伙人砸碎了客厅的玻璃正向他们冲过来,两人没有了逃生的路。

  武文元左手拿起手机,刚放到耳边,行凶者一棒子打过来,打断了他的四根手指,却侥幸没有击中头部。暴打持续了几分钟才停下来,迷迷糊糊之中,武文元被人抬到院子里,有人在他的身上搜寻院门的钥匙却没有找到。后来,外面的人干脆用挖掘机在武文元家北墙上掘了个大洞,这伙人跳洞而出,把不省人事的武文元和孟福贵扔到了路上。混乱中还有人摸了摸武文元的鼻息。

  孟建伟的堂弟孟建新回忆,夜里3点,他最先赶到出事现场。看到武文元呆呆地站在路边,三叔孟福贵则仰卧着,镐把击打的印痕几乎都在头部,牙齿被打落,口鼻渗出鲜血,摸不到他后脑的骨头。孟福贵没有武文元幸运,一个小时后他在医院的抢救室里停止了呼吸。

  “面善”、“忠厚”甚至有些“怕事”的孟福贵,一家五口挤住在父亲家一间20多平米的屋子里,生前靠卖豆腐养活全家。但是这个只有小学文化的农民却培养出一个读博士的儿子,这是他最为骄傲的事。孟建伟说,没有父亲的坚持,他不会复读两年考上兰州大学;本科毕业那年,也是听从了父亲的建议,他打消了尽早工作挣钱的念头,到复旦大学继续学业。

  到上海读书后,孟建伟每月有1600元的生活补助,弟弟妹妹也陆续外出打工补贴家用,家中的日子才慢慢好起来,父亲最后的愿望是为儿子盖一栋结婚用的房子。家里的宅基地早在1997年就批下来了,可是没有钱,全家人就推着小车自己运土建房,两年过去,填平了一片洼地;13年过去,终于垒起一座毛坯房。然而就在这时,一场强拆破灭了孟福贵最后的愿望。孟建伟回到村庄,没有在人前掉过一滴泪,但是在心里却笃定了一个念头:“我一定要为父亲讨个公道”。

  村长带来的“中间人”

  孟建伟陆续在各大网站以及自己的QQ上发帖,讲述父亲遭拆迁人员暴力殴打致死的整个过程,诸多媒体及网站纷纷对此事作出报道。11月11日上午,村长孟玉金来到了孟建伟的家里,距离孟建伟父亲出事过去了10天,两个人还是第一次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话。

  一直让孟建伟生疑的是,村里为什么会在案发前撤下了路灯?村长孟玉金和父亲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但是村长孟玉金却一直不肯正面回答这些问题。他只是重复着这样的回答:“你爸爸的事与村里无关”,“我要牵涉这事早被抓了”。他还说,是拆迁指挥部和拆迁公司签订的协议并且闹出了指使打手进村打死人的事端,而他毫不知情。谈起作为村长应该负起的责任,孟玉金说:“我没有做好协调”。

  这次来到孟家,孟玉金还有新的想法要告诉孟建伟,“事情已经出了,该抓的已经抓了,该免的也会免掉,咱要考虑赔偿的事。”看到孟建伟不作声,他又推荐了一位“中间人”。

  孟玉金把孟建伟拉到他的车上,车子驶向村外,正好路过“水域金岸”别墅区,孟玉金说,这个村民回迁安置小区建别墅区的事被央视曝光后,“罚了76万”,现在正补办手续,“手续办好了接着卖”,他对此很有信心。

  车子一路开到了小店区一家体面的咖啡馆,人刚坐下,一个圆脸的中年女人被引荐到孟建伟面前。圆脸女人自称叫刘伟,在太原市办了一所财会学校,孟玉金是她的学生和好友,现在她还是古寨村古鑫房地产公司的财务顾问。

  圆脸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个书生,张口就问 :“你有什么想法?晋源区给你什么承诺?谁在帮你办这事?”

  孟建伟答:“没找什么人,在家里等消息。”

  圆脸女人又说:“等不是办法。他(孟玉金)干了这么多年工程,关系还行,我这边的人脉也可以。”

  孟建伟没有说话。圆脸女人接着发表看法,拆房子把人拉出来就算了,为什么打死人呢,“这事办得真傻”。她给孟建伟出主意,表面上还要提要求“严惩真凶”,“这是给政府压力,目的是多要点赔偿”,而私底下要找个“中间人”,像她和村长孟玉金都可以充当这样的角色,向区政府要钱、向拆迁指挥部要钱,“我估计百八十万没什么问题。”这样,只要有人出来抵命就不要再追究下去了,“不要相信律师,也不要打官司”。

  女人提醒着孟建伟,要为病弱的母亲和没成家的弟弟妹妹做打算。她还说,没有任何领导干部让她来,她也不会从中捞到一点好处,是出于“善心”要帮助孟建伟。必要的话,她和孟玉金可以拿出自己的钱资助孟建伟。言语间她还透露出这样的讯息:古鑫房地产公司和村里的搅拌站实际上都是孟玉金个人的企业,不过别墅的事和拆迁补偿的问题都不该是孟建伟关注的重点。

  圆脸女人口若悬河地说着,孟建伟一言不发,他低着头点燃了一根香烟。告别时,孟建伟礼貌地说:“您说的话我会考虑”。事实上,圆脸女人提到的“百八十万”并没有打动孟建伟的心,父亲出事以来,出现在他面前的说客已不止一个,有亲戚朋友,还有陌生的邻村村长。

  父亲走后:对责任人的处理

  父亲走后的“二七”,11月12日,按照当地的风俗,孟建伟带着弟弟妹妹去医院祭拜父亲,想起父亲的遗体还停放在冰冷的储藏柜里,孟建伟几乎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是这还不是哭的时候。孟建伟给太原市政法委书记柳遂记打了电话,他想了解“10·30案件”的最新进展。

  临近中午时分,柳遂记来到了孟建伟的家。这是两人之间的第三次见面。

  11月1日,命案发生的第三天,柳遂记到孟家来安抚死者家属,他与孟家人谈了50多分钟,透露出的迅息是警方已经拘留了5个人,而涉案者中有柒星保安公司的老总武瑞军。

  此后几天的处理中,柳遂记与孟建伟也有交流。这一次,孟建伟想询问案件侦破的最新进展。但是柳遂记却不想对孟建伟多说,因为对孟建伟每日在网上写日记的做法,他有不同的看法,认为会给“案件侦破带来麻烦”。按照柳遂记的说法,柒星安保物业管理有限公司的头目武瑞军的家属已经到太原市委市政府上访,而他们获得的信息有些就来自孟建伟的网络日记。

  孟建伟问雇佣打手的幕后真凶有没有线索,有没有相关领导干部牵涉其中,柳遂记的回答是:“一切都在调查之中”,“没有证据之前不能下结论”。柳遂记表示,“一定要严惩凶手,弄清真相”,“涉案官员无论到什么级别都要依法严惩,没有任何含糊”。

  孟建伟则告诉柳遂记,他的母校兰州大学和复旦大学的校友们已经联合发表声明请全国人民共同监督“10·30案件”的侦破。柳遂记点了点头。

  接着,柳遂记掏出一份从网上摘录下的由孟建伟代理律师李劲松发布的《政府信息公开申请》,他读出这样的语句:“太原市晋源区古寨村‘10·30’孟福贵武文元被害恶性刑事案件本质,是官商勾结黑白两道通吃的极少数利益相关的地方政府官员与地方恶势力团伙老大狼狈为奸,肆无忌惮地草菅百姓生命!”他抬起头看看眼前的年轻人,“这代表你本人的意思吗?”孟建伟答:“是的。”这让柳遂记感到有些生气,在他看来这样情绪化的说法很不妥当,面前这个没有社会经验的年轻人正在把问题复杂化。

  两人的谈话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柳遂记起身离开的时候,握了握孟建伟的手,说:“我们是应该彼此信任的嘛!”

  到了下午,晋源区副区长高二虎也来了。出事以后,高二虎变成了晋源区政府和孟建伟一家的桥梁,有时候只为传递一句话也会专程来一趟。这位分管工商、民政等方面工作的副区长,对于案情进展的了解也都来自于公开的新闻报道。按照他的说法,针对“10·30案件”太原市成立了6个专案组,案件的侦破和责任追究已被市里接管,晋源区现在只管协调和善后的事,现在这已经变成全区工作的“头等大事”。 高二虎还说,这次来到孟家是为了通知孟建伟,这几天就会有新的情况要公布。

  两天后,太原市政府新闻办公室对外通报,太原市委13日晚对“10·30案件”相关责任人做出处理,晋源区委常委、区政府副区长计建中被免职,并对其立案调查,同时被立案调查的还有晋源区住房和建设管理局副局长王全有、晋原保安分公司经理张春生,晋源区金胜镇党委书记张兴旺、金胜镇镇长助理董卯庚停职检查。

  但孟建伟仍没有得到要寻找的真相,这些官员的落马并没有减轻他的疑虑。父亲的死是一个不可挽回的悲剧,而那些悲剧制造者仍未全部现形。

  今年以来的血拆案件

  2010年3月27日 大连强拆事件

  68岁的陶惠西和他92岁的老父亲一死一重伤。

  2010年4月18日 河北邢台强拆事件

  一村民孟建芬被铲车碾死,另一村民被压伤。

  2010年9月10日 江西宜黄县强拆事件

  罗志凤、叶忠诚、钟如琴三人自焚重伤。

  2010年10月30日 黑龙江强拆事件

  密山一男子拆迁谈判过程中自焚。

 
随着山西省会城市太原向南不断扩张,古寨村人听说了大马村、小马村、小王村、大王村这样的农村,因为拆迁,转眼间人人变成百万富翁的故事。但这样的故事没有在古寨村上演,实际上的遭遇则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文|《小康》记者 刘彦昆 太原报道

  古寨村东临汾河,早年间还曾因此闹过水患,但是近些年上游截流了大部分河水,汾河到了这一段,只剩下一滩一滩连不成片的水湾,露出土黄色的河床。

  这里是一个有历史积淀的村庄,相传后汉高祖刘知远的族妹下嫁此村,这里还是明代太原县屯军的“九营十八寨”之一。近几年,古寨村又多了一位名人——村长孟玉金。

  “名人”村长与失地农民

  属于孟玉金的头衔有很多:“全国新农村建设模范人物”、“山西省优秀村委会主任”、 “太原市十佳带头人”、“三晋杰出村官” ……2007年与2008年,孟玉金连续两次被央视“三农人物”组委会评为全国先进人物,荣获中国农村改革30年30名人物之一的“先锋奖”。在孟玉金的带领下,古寨村也被列为山西省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试点村及太原市新农村改造的重点村之一。

  孟玉金在上世纪80年代离开古寨在外开公司、承揽工程,2006年回村竞选村长成功,按照他的说法,是要“带领大家脱贫致富,振兴古寨”。有村民至今仍保存着孟玉金2005年底竞选时的“告村民书”。孟玉金承诺“在我任职期间内,决不轻易占用村民的土地,更不会重分口粮田……不论在任何情况下占用地必须得给村民带来直接的经济利益和实惠……”但是上任以后,承诺的事有了新变化,在这四年里,村民们几乎都失去了他们的土地。

  日期为2007年1月26日的古寨村土地调整方案显示,考虑到“人口变动和地少人多的实际情况”,又由于山西省奥林匹克运动场占地100亩,滨河西路贯通规划红线占地300亩,高速绿化带占地300亩,全村当年可用的土地丈量为800亩,按照全村在册人口2500人计算,人均分得的土地应为0.32亩。原本人均7分口粮田被调整到3分半。

  2009年2月村民们又收到一份村委会下发的“关于土地收回的征求意见函”。函件说“根据市城建总体规划,奥体中心、滨河西路、蒙山大街拓宽改造已占用我村大量土地,又面临着300余户房屋拆迁”,在这样的情况下,“村民以人均1.5分耕地是无法生存的,必须转型发展才是唯一出路”,为此村里要将剩余土地收回统筹规划“绿色生态园”。人均1.5分耕地的确让村民感到无法生存,多数人签字“同意”交出土地。

  在古寨村不断调整土地的同时,村里成立了村民集体所有的山西古鑫集团,孟玉金任董事长。该集团下辖八大公司,分别为:山西古鑫房地产集团有限公司、山西金磐混凝土有限责任公司、山西金岩工程施工有限责任公司、山西佰金广告有限责任公司、山西旺金门窗业有限公司、太原市宏正达建筑设计有限公司、皇姑寨豆制品有限责任公司、太原市晋源区美景苗木种植园,另外还设有古鑫保安大队、古寨沙场等集体企业。

  这些业绩为孟玉金带来了诸多荣誉,其个人生活也蒸蒸日上,村民们关注到的一个显著变化是,2006年孟玉金开着桑塔纳2000回村竞选,四年以后他的车换成了奥迪Q7,儿子开保时捷,儿媳开沃尔沃,女儿开奔驰600……村长的家就在以村民集体名义修建的美景苗木种植园里,在这片占地近130亩的土地上种植着漂亮的花草树木,俨然古寨村的世外桃源。而村民们失去全部土地得到的补偿是:每人一年5袋白面、1袋大米、两壶油以及100元蔬菜补贴。

  古寨村的怪现状

  越来越近的城市马路,高大富丽的体育馆,使得古寨村愈来愈接近现代城市生活,这里正在变成令人羡慕的市区。晋源区远郊的村民们正在羡慕古寨村人的命运之变。

  但是古寨村人的生活并没有变得更美好,在失去了土地之后,他们接着遭遇了一系列令人难以相信的怪事。

  村民孟翠平在10月21日收到了一份太原市晋源区行政执法分局下达的“拆除建设通知书”,上面写着孟翠平的房屋“位于滨河西路南延工程规划范围内,严重影响了市、区政府重点工程”,告诫孟翠平“即日内将此建筑物自行拆除,逾期不拆,将由区政府组织有关部门强制拆除”。这份标注着“晋源拆字第6001号令”字样的官方文书在被通知人的位置却写着孟翠平的乳名“孟二平”。而事实上他自己的房子早就拆掉了,通知书上标明的这套房子的户主是其父亲。

  几乎就在孟翠平收到通知书的同时,原本在村子里昼夜巡逻的保安队被撤走了。到了23日,村里的电工又将村东拆迁户周边的路灯撤下了十几个,接着十几户拆迁户的电表在夜里被人偷走了。27日夜里,有人把汽油瓶扔进孟翠平家的院子里,险些酿成火灾。

  村民任亚婷的丈夫张英峰是10月26日被警察带走的。张英峰在接岳父岳母回村的路上,被一辆白色的轿车拦下后,被直接带到了金胜派出所。夫妻二人偷偷通上了电话,任亚婷才知道丈夫被抓了。她赶到金胜派出所,得到的回复却是“今天根本没出警”。情急之下,任亚婷连打了三遍110报警,接线员告诉她:“有些话不能说,你去晋源分局看看吧”。后来,任亚婷在晋源分局见到了丈夫,有警察与他们夫妻谈话,警察说“(拆迁)给的钱不少了,区里盯着呢,你想要多少啊?”丈夫张英峰赌气地说要300万,警察又说:“永远不用想,你就在里边住着吧!”

  张英峰的罪名是“寻衅滋事”,因为一年前他“在拆迁办公室的门上踢了几脚”。直到现在,任亚婷也没有收到丈夫的拘留通知书。相同的罪名也被安在了村民赵巧芳的头上,也是因为一年前她“推搡了拆迁办公室的保安人员”。赵巧芳的丈夫武建国说,他们在10月23日收到了传唤证,24日他和妻子主动去了金胜派出所,赵巧芳被扣下,此后他就没再见过妻子,取保候审的申请也被太原市公安局晋源分局驳回。

  因为拆迁的事,镇政府一个叫贺玉林的工作人员来过武建国家里几次。武建国把自己的难处都告诉了贺玉林,老母亲多病、儿子年幼,没有安置地他搬到哪里去呢?并且,作为村里为数不多的还保留着人均1分半口粮田的农户,住楼房也不现实,总不能把田里的玉米都扛到楼房里去吧?所以他明确提出来想要一块宅基地。贺玉林对他的话听得也很有耐心,不过却没有提供什么解决办法。每次来都说着同样的话,滨河西路南延工程是“公益事业”,请武建国尽快签字拆迁。武建国不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与古寨相邻的庞家寨村也同样面临着拆迁,庞家寨村民在得到补偿款以外还有一块宅基地,他要求得到相同的待遇。他说:“我们不是刁民,也不想跟政府对着干,可是总要有生活的地方。”所以他没有签字。妻子赵巧芳被抓走后,办案民警和贺玉林曾明确告诉武建国,只要签字拆迁,人就能放回来。

  到了27日,村民张廷清的房子在夜里被人偷偷拆掉了。这位因“积极配合拆迁”而受过拆迁办表扬的村民,早在去年就在拆迁合同上签了字,然后以每年4800元的价格租下了邻村一个院落便搬离了古寨村。可是当他拿着拆迁合同去拆迁办领钱的时候却遇到了麻烦,拆迁办以各种理由推脱,直到今年房子被偷拆掉他也没能拿到近28万元的拆迁补偿款。更为奇怪的是,他找过村长又找到拆迁办,房子是如何被拆掉的?人人都答以“不知道”。

  10月30日夜孟福贵的死打破了原本愈加紧张的形势,拆迁的动作停滞了下来。然而没有人敢掉以轻心,武建国自妻子被抓后就整日呆在家中守护体弱的母亲,每天只外出两次接送年幼的儿子上学。晚上他不敢脱衣服睡觉,床头床尾各放着一把斧头和一柄镐把,武建国说,如果有人闯进他的家,他就和他们“拼命”,决不能像孟福贵那样被人活活打死。

  拆迁能否让“龙城”抬头 

  “大拆迁,龙城龙抬头”这是2003年太原当地媒体上最为醒目的标题。

  这个被称为“龙城”的城市,曾经有过2500年的辉煌历史,但是在中国近30年的快速发展中却名落孙山。在2003到2010年间,主政这里的官员曾两度变更太原市的发展思路,但唯一不变的城市发展方向却是——向南。

  这座城市快速发展壮大的路径中,只有不断向南,才可以把经济开发区、新兴商业区、甚至规划中的省政府、市政府的办公地点安放下来。随着城市的南移,古寨村的人不断听说大马村、小马村、小王村、大王村这样的农村,因为拆迁,转眼间人人变成百万富翁的故事。他们也曾梦想着有一天这样的致富奇迹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但是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他们却发现故事的逻辑没有按照想象的剧本上演,而实际上的遭遇则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按照太原市的城市规划,滨河西路南延工程北起长风桥,向南一路延伸至晋祠宾馆附近的迎宾路,全长约20公里,计划在2009年底建成。但这个宏伟计划却一度搁浅,按照太原市规划局的说法,没有按时完工的阻力就来自于途径古寨村和庞家寨村不足1公里的路段,涉及村民的拆迁安置一直没有做好。

  但是太原市向南发展的雄心却很难阻挡。事实上,太原市的一位官员在当地调研后,曾明确表态要实现“年内通车”的目标。要加速前行的另一个因素是,第六届中部博览会将于2011年9月在太原举办,这条路滨河西路作为重点工程再也不能被耽搁了。

  不断膨胀前行的城市需要压缩的却是村庄的权利。拆迁工作在此背景下强势展开。其时,按照2009年的拆迁补偿标准,砖木结构的房屋按1500元/平方米补偿,砖混结构1600元/平方米。按照这样的标准,连加拆迁费、过渡费及其他补偿费用,村民孟翠平177.8平方米的住宅共得到了377894元补偿金,他在一张黄色的协议书上签下了名字,而甲方签字一栏,只有一个模糊的名字,没有公章。孟翠平的房子随即被推倒,他搬到了父亲家里,不料父亲的房子现在也面临着拆迁。

  今年古寨村委会又提出了新的优惠措施,房屋按2700元/平方米补偿,但是“补偿款明年年底兑现,也可作为优惠房的预交款统一结算”。另一项诱人的措施是拆迁户可以优先分配安置房,每人将无偿获得30平米,余出的部分,以低于市场价4400元/平方米为基础,优惠900元出售。

  像孟翠平家一样不肯搬迁的村民仍有60多户。孟翠平的想法很简单,要么给一块宅基地,要么给足够的赔偿金买楼房。随着太原市的南移,古寨村周边的地价和房价也在不断上涨,附近的楼房要4000~5000元/平方米,连村民之间私下交易的一块宅基地也要60多万,30多万元的赔偿金他怎么能接受呢?至于村里给出的拆迁安置优惠措施,他甚至不敢相信,因为安置房的事已经伤透了村民的心。

  2008年年初开工建设的回迁安置小区,开发商正是村集体所有的山西古鑫房地产集团公司,小区在村庄南面占地300多亩,不少村民还为此迁了祖坟。村民孟吉伍注意到,房子还在建设中,回迁安置小区的牌子就换成了“水域金岸”。房子的主体框架出来以后,他才明白,安置小区变成了别墅区。“水域金岸”号称“户户临水、独立庭院”,可享受私家入户电梯和阳光车库,户型面积小的也有300多平方米,总价不低于300万。今年9月“水域金岸”偷梁换柱的做法被央视曝光,但至今没有下文。

  村北还有300多亩的土地上建起了几栋高层楼房,挂出的牌子仍是“古寨村安置小区”,可是听说不少房子已经对外出售了。孟吉伍也在期盼着滨河西路南延工程早日完工,那时,从古寨到太原市中心只需要十几分钟。古寨村的未来因为这条路看起来充满了希望,然而,当建路要拿家园做置换条件时,他便不能接受了。他喃喃地说:“没有了土地,现在又要拿走宅基地,我们还算村民吗?”

  一个不能分享城市共富机会的村庄正在四分五裂。

  现在,这个村子已经失去以往的宁静与和祥,没有人相信自己会顺利地进入城市生活,他们现在只祈求不要失去自己的家园。尽管他们的村长正在试图将这里变成新农村的试点,并且给他们画出了一个带有花园的村庄,但所有农民都知道,那与他们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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