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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父亲

 橄榄涩 2011-01-31

老父亲

 

怕明天不会记得是父亲节 所以早早打了电话回去 因为 记忆里的父亲节和母亲节可能远不如什么端午中秋那样 不用有人念叨就会记得

不是往常那么焦心地等了好久之后才传来那声  那个  小姪女那声甜甜的三爸让我心情瞬时变得很愉悦 你爷爷能走来接电话么 她便脆声脆气地喊 老爷 老爷 三爸电话 他说能走来 

他一定是坐在厨房的那张一直没挪动位置的椅子上 他是不喜欢沙发的人 说坐了身子骨痛,但竹条编成的椅子还是硌人的 所以把它掏空了 用布条编了周围 他只喜欢那样空空的坐 炉火里多半是煨着药 丝丝地冒着气泡 药味绸绸地散布在空气里 悄不声儿地掩向每一样家什 如没有那急急的穿堂风 早上的还没散尽 中午又不急不徐地继续散播着,只有那袅袅升腾的雾气和炉子里微弱闪动的火光-- 一如有他细若游丝的呼吸般 才会让人觉得 这不是幅灰蒙而苍茫的水墨画

那两声老爷一定惊吓了那双合着的眼皮 好费劲地往上撑起才得以看到那双昏浊而失了神采的眼睛 藏在那已陷得好深的眼窝里 缓慢而呆滞地转动 隐约听到是三三的电话 才有一丝喜悦悄悄地掩上了眉梢 枯槁的表情肌也稍稍舒展开来堆向嘴角 尽管嘴角已经再怎么堆也只有那么一层枯黄而干痞的皮

是那么的想不要凭借任何物体的支撑就可以蹭的一下站起 不须要任何人的护动和担心就可以稳稳当当地走向那堂屋的电话机 可那样的念头也早已在这好多年来的疼痛和麻木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拐杖成了新生的第三只脚 尽管有了这第三只脚 能像十年前七十来岁时的那么自如地起坐也是不可能了 岁月是无法商量与沟通的 生活上再怎么好的保养和语言再怎么的倔强 都只是劳徒的浮光掠影 一如那演员亮丽的妆 里面却是空空的缺   
一定是非得要扶住了什么可以借力的物件 再加上手里的第三只脚 他才可以颤魏魏地起身 第一步是不敢马上走的 双脚的麻痛在坐着时都怏怏地聚集在了膝盖 如许多条盘着的细细的蛇 突然的压力使它们都交错而张狂地吐着信子 蚕食吞噬着的却是不曾老去的交感神经 一阵阵地袭上来的剧痛让他撕裂般扭曲的五官毫不留情地淹盖了那刚刚才堆起的笑意 眼里那一丝光亮也瞬间幻灭----突然的昏痛闪成了一片星星 

定了定神,想着三三还在等 再怎么样的艰难也算一手扶着碗柜一手支着拐杖走出了第一步 第一步的迈出 第二步就容易了许多 出了门可是要穿过那小天井 想那另一只手却不可能就那样就失去了支撑 应该是扶着墙吧 尽管墙是不可以扶着他 还有墙下面放着的洗衣机 也可以扶着他走有出去至少三四步吧 洗衣机后面呢 有张纳凉和闲坐的长椅是多想坐一坐再走 就算不能坐倒也可以扶着 眼看就要到走廊了 却非得要上那约有六七寸高的台阶 不知他是左脚更痛还是右脚 想来应该是不算太痛的那只先上台阶 面部表情再来一次撕裂 再扶着墙走过走廊时 那脸上的笑意才重新回到脸上 

想像着接我一次电话 肯定是要经过那么多次的折磨 难道就为了要听我告诉他 你老还好么 我们都很平安么 或是听他叨叨地告诉我 你哥终究是不肯回来 药也是不能乱吃 这个医生和那个医生开的 吃了也是一点效也没有 你大姑父他九十多了 却是因为他吃力得比较迟 想我十一二岁 每天要走一百多里 还要挑东西 就是你老爷死的那日 想要吃肉 我挑了几十个碗 奔了来回一百多里地 终于买了煮了.他却一口也没吃下就闭眼去了

只是告诉他 只姐的帐户里 给了他端午节的礼物 我不能亲自去买了 就无法再有一句话 眼前却是那样的一幅画面 电影情节里的民国初期 一地下党的女儿 同她妈妈一起在狱里时 ,染上了风寒 只为了要想喝一口粥 她妈妈挨着每一家每一户去给那些也没了粮食的老乡下跪 终于是得了小半碗米奔回了家 她那可怜可爱的摇着两小辫的女儿 却是再也没有醒过来 

我们.大约还是会老吧 !
2007,父亲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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