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断想 刘 齐 逼人忏悔,犹如逼人作恶。 逼人忏悔者,首先自己应该忏悔———忏悔他强迫了别人。之后,他仍然无权逼人忏悔。 忏悔不是表演,不需要海报、干冰和电视转播。 忏悔无法评奖,无法认定谁的忏悔第一好,谁的忏悔第二好。 忏悔给冒牌货的机会很少,南郭先生不肯来。 检讨可以润色,忏悔无法包装。 忏悔使人疼痛,它把灵魂中的脓血挤出来。 良知是忏悔的种子,也是忏悔的雨露和镰刀。 有人说,忏悔是宗教用语,不宜提倡。说这话的人往往不讨厌其他宗教词汇,例如你夸他带来了某种“福音”,他大概会含笑不语。 极权者其实不一定反对忏悔,他倒是很希望“子民”向他“忏悔”,或曰“接受改造”。“忏悔”的人越多,极权统治越稳固。 刘邦不忏悔,慈禧不忏悔,他们顶多后悔,后悔某事做得不够。 一个人的忏悔能让另一些人慌乱,慌乱以外还有希望,希望人类没有联想功能。 如果说忏悔影响安定,那这安定大约是假安定。 人类不忏悔,地球照样转,只是越转越困难。 忏悔不仅仅是为了解脱,解脱也不一定需要忏悔。醉酒、回避、麻木、忘却、巧辩或者做大脑手术,皆可享解脱之福。 忏悔的人神色庄重,神色庄重的人未必忏悔。 天下小孩子学会说的第一个词,都不是忏悔。 忏悔是一种自由,可公开,可保密,可提请监督,可悄悄改过,可汹涌澎湃,可细水长流。方式自由,过程自由,结果也自由,沉重的枷锁一经打破,必然获得一个全新的身心。 眼泪离忏悔很近,微笑离忏悔也不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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