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开一帖,“教育之我见”与本贴堪称姊妹篇,前者是说理,本文是叙事。 教育琐事,即班主任工作中的一些常规事务,一切如实记录。 当班主任经常要处理一些的班级事务,大多相当琐碎,意义也常细小,作用也许微弱,有些还有始无终,付之东流。常见于小说电影的那些或轰轰烈烈或激情澎湃 的经典案例,现实生活中是很难遇到的。对于这些琐事,老师有时间或许关注,繁忙时常常疏忽,管了不见得有多少功效,不管似乎也无伤大雅。实际上全部都管, 也是不现实的,一个五十多人的班级,事无巨细件件过问、全部处理,非一般人所能胜任的。 然而我以为,真正的教育,正是发生在这些微末细事的处理上。琐事的处理,是教育之常态,教育之真谛全在琐细中。 班上琐事,一旦发生,必须立即处理,否则时过境迁就失去了教育的时机。事情细小,过后再问,有小题大作、无事生非之嫌疑。因为是即兴处理,所以没有时间深思熟虑的,只能依赖于条件反射和直觉。 一个班主任是否成熟,往往在于他在遇到问题时,是否能够快速作出正确的反应和处理。很多事情,反思是容易的,而要当场快速作出正确的反应和处理,则常常是困难的,班主任的功夫造旨也正在于此。 写下来的目的是为了反思,也希望得到同道中人的评判建议和指导。 虽然已经有十年的班主任工作经验了,但我常常觉得自己在应急反应上是不成熟的,面对学生里层出不穷的问题,我经常犹豫不决,或措手不及,不知道该怎么 办。所以反思是很有必要的,以使自己能有一种正确的直觉,努力追求胸有成竹、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凡事皆能切中肯綮、迎刃而解的至高境界。 先介绍一下我带的这个班级,为重点班,在本校属于最末一个层次。一般来讲,这样的班级学习困难生、行为困难生、心理困难生等比较多,反正除了经济困难生几 乎没有外,其余什么困难生都有。所以,重点班一直以来都是老师们感到头痛,不太愿意带的班级。我并非乐此不疲,带得也谈不上好,只是多年以来一直带,习惯 了,也可能是麻木了,反正是日复一日的没啥感觉了。 OK!闲话少叙,下面正式开始。 教育琐事 [一]:自修课讲话 本校校规:自修课要保持教室安静,不能随意走动(包括上厕所,倒水等),不能聊天,不能讨论问题。 这个规定显然是严格的,似乎也不太合理,学校要制定这样的规定是有苦衷的——这个暂且不谈。 管理是否有效,重点不在怎么规定,而在规定怎么执行。 班主任显然是学校规定的主要执行者,所以也是学生管理成败的关键所在。 今年我教高一,一批新学生,对高中生活还很无知。开学第一天的晚自修上(当天下午的始业教育中已经强调并解释过上述规定),发现学生对自修课不能讨论问题这一点不太在意,虽然是班主任在值班,还是有一些学生在轻声地说话(也不知道是讨论还是聊天)。 由于学生的声音是很轻的,所以一开始我也没有提醒指正。一段时间以后,情况逐渐严重,有的人开始转到后面或扑到前面“讨论”,虽然声音并不大,但教室气氛 开始“松懈”。这时我重复了一篇规定,提醒学生注意,气氛一下子紧张安静。或许第一天学生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到第三节课的时候,教室里又出现松动, 看起来有些学生并未意识到“规定”的严重性,也没有认识到班主任的权威性。可能我开头做得太平淡、太和气,导致学生对我缺乏畏惧感。 但由于我前面提醒了一次,学生虽有蠢蠢欲动之意,但又不敢造次,没有大动作。我开始犹豫,如果再提醒,或许会显得我策略单调,办法单一。一鼓作气,再而 衰,三而竭,恐怕提醒到第四次,就过期无效了。如果抓出一个学生来指责一下,说话的人其实不少,抓谁谁都不会服啊。如果对着全班严厉训斥,当场效果肯定会 很好的,但副作用也不小,显得小题大作(毕竟问题并不是很严重啊),给人野蛮无理、不近人情、粗暴简单之感。而咆哮显示的是空虚无能,有意捣蛋者常常是窃喜的。 思虑之下,我只能按兵不动。可不处理吧,可能学生就不明白我的要求,使问题会越来越严重。时间就在这种犹豫中流逝着。 第三节课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第四排有一女生转过去说了好一会儿,且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站起来,在教室里转了一圈,学生们似乎也无收敛之意,那个女生也还在跟后面的同学讨论着。看来他们是真没明白“学校规定”的意思啊。 这时,我已经走到那个女生的旁边了。我停下来,那女生注意到我的旁边,朝我看过来。我问:“你们在说什么呢?”女生指着数学书上的一句话说:“这个我不 太懂,在问她。”我说:“预习的过程中有问题可以记下来,明天上课的时候注意听讲。不明白的地方要多想,实在不明白的可以问老师。好不好。”女生点点头 说:“好的。”我又补充说:“自修课上尽量不要讨论问题,这个学校纪律是不允许的。”女生表示接受,转回到自己桌子上,继续看书。 这时,教室里已经非常安静,这种安静一直持续到了最后。 其实我跟女生交谈的音量是比较低的,除了边上的几个学生外,大部分人应该没有听清,他们听到的只是我平静而坚定的语调。有力不在声高,我认为正是这个,使他们真正明白了我的要求。 实际上走到女孩身边之前,我都没有想到要跟她谈什么。正是走到她旁边时她朝我看的一下,引出了后面的谈话。事后感觉,这样的处理还是比较得当的。一是抓 住了典型,女孩转到后面去讨论,动作是有点大的。二,没有大动干戈,也没有动肝火,既纠正了女生的不当,也威慑了其他同学,既达到了管理的目的,又不第一 天就给学生留下不良印象(比如很凶)。 当然,这只是临时之策,要想让自修课长治久安,必须依靠制定公平合理的班规(罚则),并实行长期有效的监督。而成败的关键,在于监督是否有效。因为最重要的不在于是否制定了规则,而在于是否能执行规则。 教育琐事 [二]:手机(1) 学校规定:学生不得带手机到学校,若有发现学生在校园使用手机者,手机一律没收。学生第一次被发现使用手机的,没收的手机将于本学期结束时交还给学生家长;第二次被发现使用手机的,没收的手机将于高三毕业后交还给学生家长。 说实话,这又是一条需要解释,而且还解释不清的规定。学校规定的解释权在校长,我就不多说了。 根据学校规定,我制定了一条班规:若学生在教学区(主要是教室)使用手机被发现,手机一律没收。学生第一次没收的手机将于开家长会时交还给学生家长;若同一学生第二次被发现使用手机,没收,学期结束时归还家长;第三次,则到高三结束时归还家长。你肯定看得出来,班规与校规基本原则是一致的,但比校规要宽松一点。 这条班规也是一开学就反复强调,多次解释,务必让学生了然于胸。我多次提醒学生,尽量不要发生让我感到为难,让你感到难过的事情。 然而,世界上所以有规定,是因为有人要违反。该发生的,总是要发生的。 本周三中午,12点半,午休时间,当时我不在学校。 本校学生午睡是在教室睡的(不要觉得奇怪,如此规定,实出于不得已)。据说当时我班教室比较吵,隔壁班的班主任过去维持一下纪律(本校班主任之间有互帮互助的传统),发现第一排第二座一女生正在玩手机。于是将手机收下,下午手机就到了我的手上。该女生姓施,且称其为SH吧。 据说,SH当时解释说正在给妈妈发短讯。手机被收来后又接到多条短讯(内容不好看的,故不知),然后又有同一号码打进来数遍,估计这边突然没了回音,那连着急,打了几次电话。根据屏幕显示,应该是个男生的名字,可以肯定这个号码不是SH的妈妈。 当时也没什么,实际上这样的事情对老师来说很平常。当然,对当事者的学生,内心肯定是极不平静的。也是因为这两天实在忙(刚开学一般都这样),既然SH没来找我,我也没有去找她。 以往经验表明,教育需要等待。这时如果主动去找学生解释,会有做贼心虚之嫌。而且学生可能正在情绪底谷,尤其是女生,可能你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不能解 决问题不说,反而添乱,弄不好还会断绝了进一步沟通的机会。所以,冷处理也是一种处理,即使学生心里堵,也可以让她堵两天再谈。按兵法来说,这叫做锉其锐 气,避其锋芒。 周四交上来的周记中,SH反映了自己的一点情绪,说是觉得高中要求太严格,自己难于适应,觉得自己不适合到这里。一上来就被收了个手机,担心以后老师会针对自己,等等。总之是心情不好,不喜欢学校生活,又担心老师对自己有看法。 周六,也就是今天,学生上完上午的课就可以回家了。中午放学时,SH来办公室找我,问我能不能把手机还给她,说是要带回去放在家里,以后不拿来了。当时我刚上完课,没思想准备,看她非常诚恳的样子,还真不知道怎么答复。 直觉告诉我,我一定不能就这样把手机还给她。但是,我必须有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已经来不及想太多了,因为我必须回答她的请求。 因为一下子找不到好的理由,我有点没底气,说:“问题是,手机现在不在这里。” SH:“交政教处了吗?” 我:“不是,放在我家里了。” SH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还是请求,希望我能把手机还给她。 因为有人要请我吃午饭,当时已经很晚。我也不及细问,就说:“这样吧,期中考试后会有家长会,到时候我把手机给你家长吧?” SH很失望地说:“期中考试以后啊,太久了。” 她略停顿后又说:“我回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妈妈找我,要给我打电话,没手机很不方便……很不方便的……。” 我说:“要么这样,你让你妈妈给我打个电话,我跟她说明一下。如果她同意把手机给你,那我就还给你。”当时也没多想,就这么说了。其实相对学校规定来说,我这样决定已经退了很多步了。 SH一脸的厌烦,迟疑地说道:“……一开始就弄成这样,很不好的……能不能……” 她嘴里叽里咕噜还在说些什么,我打断道:“这没办法的。”她的磨蹭使我有点厌烦,这时我的语气已经相当坚定。 SH大概感到没有希望了(刚开始我的不坚定,大概给了她希望),有点生气地说:“那算了,我不要了。”然后转身就走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处理不是很好。我应该一开始就坚定地跟她说:“现在肯定是不行的,因为手机不在这里,这个事情我们下星期再说吧。”这样把事情结束 掉。而下星期谈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经过充分的思考,并可以找一个时间慢慢把问题说清楚。今天由于考虑的不充分和时间的仓促,既没把道理说清楚,也没能把事 情推后处理(SH的感受,事情大概已经结束,以一个她最不希望的结果)。 事情目前就这样,我打算下星期找她谈一次,以挽回今天的不利。 不过,手机是肯定不能还的。谈的目的一是解释,而且不能过于照顾她的感受(其实她今天说的那个理由,还不一定是事实),最后不论她能接受,还是不能接受,想得通还是想不通,我只能给她一个解释。谈的目的之二是指出她以后可以做些什么事情来弥补,或可以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拿回她的手机。如果想要让老师作出让步,那她至少也要有点妥协。 总之,老师要有一个一以贯之的态度,坚持到底的决心,不依不饶的耐心。态度和方式可以因人而异,要求和原则则必须大家一样,这样才能保证公平公正。这是能不能服人的一个前提。 教育琐事[二]:手机(2) 昨天(周日)晚自修,我刚进教室时,发现SH有点情绪,拉长了脸在那里剪指甲,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后来开始做作业。第一节下课的时候,我让她来办公室,跟她谈了一下,主要内容如下: 一,你的手机目前不能还。因为这是学校规定,班上也已经反复说过,如果现在就还,既是违反了学校规定,作为我则是食言。如果第一次收上来就还了,下次班上再出现类似情况,就不好收了,收了也只能还。学校各班在这一点上是统一要求的,如果我还了,其他班主任也不好做(这时她立即提出,有的班主任第一次是还的)。如果大家都是收上来就还,那么学校规定就等于无效了。 二,(因为SH强调了这是第一次,是不是可以原谅)第 一次违纪也是违纪,违纪了就要承担责任,这是一条原则。原谅当然是原谅的,同学的任何违纪老师最终都是原谅的,但原谅不等于不罚。第一次嘛,可以轻罚,但 轻罚也不是不罚。这样吧,按照学校规定,手机要到学期结束的时候归还给你家长。那我们再提前一点,就是到家长会的时候,我把手机交给你妈妈。 三,(针对她周记中的担心)学生在学校用手机,被老师没收,这是一件平常的违纪事件。老师肯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针对你,实际上老师只会针对的你的行为。如果你以后又有违纪的行为,那么老师还会找你麻烦。 四,这事可能出现这样的后果:你接受处罚,并吸取这次教训,以后能严格遵守学校规定。那么,老师就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对你产生不好的看法,反而觉得你是尊重学校规定的,并是个知错就改的人。 当然这事也可能有这样的后果:因为这件事情,你觉得学校管理太严,觉得老师是针对你,对学校和老师产生厌恶抵触心理,这影响到你今后的行为表现,出现更 多不当的行为。然后老师会不断地找你,使你会觉得老师确实在针对你,这样恶性循环,老师就会觉得你是个不守纪律,还屡教不改的人,对你的评价当然也不会好 了。 我说完后,SH表示能够接受这样的处理,情绪也好了很多。 接着她又强调她没有手机是多么的不方便,说她星期天有时候去妈妈那儿,有时候去奶奶那儿,有时候去爸爸那儿(难道父母离异??),没手机,妈妈找她不方便啊等等。然后以求饶的口气要我把手机还给她(看来我说了一大堆全是白废)。 于是我又说了下面的话: 你家里,你爸爸那儿,或你奶奶那儿,应该都有座机的吧?(她表示有的),那你妈妈要找你应该还是找得到的。当然,用惯了手机突然不用,是会感到不方便,不过不至于有太大的麻烦。 她还是支支吾吾说有时候要出去啊什么的。然后我说,如果你真的有特殊情况,必须要用手机,你可以让你妈妈给我打个电话,我跟她说明一下情况,如果她答应把手机交给你,那我就给你。最多只能这样了,否则我在班上没法交待了。 SH说她已经跟妈妈说过,她妈妈不愿意打电话,说这事很丢脸。 然后我跟她说,丢脸应该没有的,这是平常事。你妈妈给我通个电话这样的做法,已经是非常特殊的照顾了。其实也可以我给你妈妈打电话去问这事,但我觉得你去跟她说更好一点。 她对我的话不致可否,扭捏作态,耍出小女生的娇态,反复请求“老师还给我么好了呀?”不肯罢休(还真有韧劲!)。 我说这没办法,开始沉默。她发觉我态度坚决,最后要求我把卡还给她。 这也算她作了一个让步吧,我考虑了一下,就答应了她的这个要求。 谈话便这样结束了。 我之所以找SH谈话,一方面是要跟她解释,讲清楚道理。另一方面,也是表示我对这件事情的重视,并不是收了手机就算,死活不管。有时候,找学生说一下这 个做法,虽然不一定能得到学生的理解,但至少能让学生感受到你对他是重视的,而不仅仅是简单的执行规则。如果只是不作必要的解释,会显得老师过分冷漠和作 风简单。 至于SH的态度,我的看法,SH说的妈妈找她不方便。不方便是事实(主要是她自己不方便),妈妈找她则只是借口。如果真如她所说,那她妈妈给我打个电话应该没问题的。估计SH知道,一旦她妈妈给我打上电话,手机就铁定拿不回去了。或许她妈妈都不知道她有手机都说不定。 绕来绕去,软磨硬泡,不过是想让我直接还她手机。 对于这一点,我认为当场反驳是不妥的,因为这样做就首先表现出我不信任她,老师最好不要首先表示不信任学生。而且没有充分的理由,她如果一口咬定老师也没有办法,跟学生打口水仗有害无益。 同样道理,我主动打电话向她妈妈告状也还为时过早。即使是假装,我也应该在她面前表示出我是相信她说的话的。 作为班主任,对学生可以有宽容,可以考虑对特殊情况的照顾,但对违纪事件的处理上,一定要注意不能突破底线,无原则地宽容和原谅。宽容一旦超越规定,则 规定形同虚设,班规成了班主任的个人意志,甚至弄巧成拙,比不规定还要不好。对待女生,有时候要坚持底线,还真的点难的。这位还算比较好的,若出现一哭二 闹(一般不至于上吊),那就更难办。但难办也一定要办,老师与学生的交往,不仅仅只是沟通、关 心或帮助,也是一种博弈。在师生间的博弈中,学生或许会耍赖不讲道理,但老师是一定不能的,公正是非常重要的。老师一旦出现不公正的做法,不讲理的态度, 是很容易被他们抓住的——这年头,厉害的学生可不少啊。 在教师说教学生的过程中,学生也会使用各种技巧来说服老师。一般情况下,学生在被处罚 时都会辩解,或强调客观理由,或诉说委曲,或埋怨老师,比如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啊,是被冤枉的啊,说老师做得不公平啊,太死板啊,太苛刻啊,不近人情啊等 等。这时老师一方面要灵活应对,更重要的则是要坚持原则,不为学生的言语所左右。有些学生可能还会说一些话来刺激老师,比如说别的老师怎么样啊,同学们都 讨厌你啊等,这时老师最好能做到不为所动,气定神闲,显示出深厚底气、浩然正气。 俗话说无欲则刚,老师的一些心理需求也不一定要让学生知道,比如有的老师很希望学生能喜欢自己。学生一旦意识到这点,可能就会成为他攻击或刺激老师的一个目标(当然只是极个别恶劣分子会这样做)。 对于特别能狡辩的学生,老师可以话少一点,把自己的意思说清楚就可以了,对学生的种种说法不予理睬,沉默也是一种非常有效的策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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