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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死亡~哲学如是说

 传统文化网站 2011-02-13

关于死亡~哲学如是说

 

在古代,当人们的认识尚未分成不同学科的时候,哲学便兼有全部科学的作用,其中也包括伦理学、心理学等。在古代哲学中,对待死亡的态度决定于好几个因素,其中有自然和死亡的性质。比如柏拉图在其《蒂迈乌斯篇》对话中就说:“自然死亡并无疼痛,随之而来的满足多于痛苦。”人的躯体要死亡,这是显而易见的,连这位理念学说的创造者对此也不怀疑。中国的哲学家孔子却不愿意谈论这个话题,“未知生,焉知死?”但他也承认死亡是可怕的,颜渊死后,孔子叹息道:“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但他也很乐观地对待死亡:“朝闻道,夕死可矣。”

亚里士多德的信徒则坚信世界是上帝开创的,它允许存在这种形式按自身的规律发展和死亡。犬儒学派唾弃二者,因为思想(意识)之于他们仅是手段,而生活本身(确切而言,是生活方式本身)才是目的。由于同样的原因,犬儒学派对死亡的方式比对死亡本身更感兴趣。古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曾用这样的论述来同死亡的恐惧作斗争:“论自己习惯于这样一种思想:死亡与我们毫无关系……一切好坏都在感觉之中,而死亡则是感觉的丧失。因此,正确地认识到死亡与我们丝毫无关,能使生而有死的规律令人快乐――倒不是因为能让这个认识为生命无限增加时间,而是因为它能消减对长生不死的渴求……有人说他怕死并不是因为死之将至会带来痛苦,而是死会使前来者痛苦,说这话的人是愚蠢的,因为如果有什么东西并不打扰人的存在,那么在该物还在等待的时候,悲伤便是枉然。如此一来,恶中之最的死亡便与我们毫无关系,因为我们活着的时候,死亡还不存在,而死亡到来的时候,我们又不存在了。这样,无论与生者还是与死者,死亡都毫无关系。因为对于一种人来说,它是不存在的,而另一种人,则已经不存在了。”

罗马人和希腊人则不顾那些信仰和哲学论断,而把死亡捧上了天,认为死得最光彩的,是那些赴汤蹈火或杀身成仁的英雄,或是被推翻的帝王。丹麦神学家克尔恺郭尔在《死之厌倦》一文中写道:“基督教是唯一知道什么是不治之症的人。他从基督教吸取一个自然人最为缺少的勇气,这种勇气是连同对极端可怕事物的畏惧作一起获得的。因此,我们常常被赐予勇气,而对大危险的害怕则使我们下决心对抗较小的危险;对唯一的危险无止境地害怕,会使别的一切不复存在。而基督徒最可怕的一课,就是要学会诊断‘不治之症’。”

在欧洲中世纪时期,对死亡的恐惧中大大掺杂了对死人世界的恐惧。在人的意识中,这个世界同活人的世界一样真实。“彼界”的人格化,其对世间生活的积极“干预”,直至死人在活人眼前的真实显现,一方面加深了人对于冥界的害怕和恐惧,另一方面又赋予这个世界以熟悉的特征,使存在的这两个拟态心理接近。中世纪史学家古列维奇指出:“在中世纪人的观念中,死亡并不是人存在的终结,不是完全的结束。我指的不是基督教那个显而易见和真谛,即肉体的生命终止后还有不朽的灵魂。重要的是另一件事情,即人之间的联系是不会被死亡中断的,死人具有同活人交往的能力。死人保持着活人世界中的利害关系,并为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或改善自己在冥界的处境而访问活人世界。死人世界能对活人世界发生影响。活人世界反过来也能对死者的命运施加决定性的影响。”

到了更晚的启蒙时代,人的意识被表现为一只空的容器,由经验往里面注入生活的内容,其中也包括对死亡的理解。心理上的差别自然取决于世界观的取向。与基督教不同,自然神论者否定人本性中的原罪(恶)――人因这种罪而要遭到死亡的报应。相反,他们认为人生性本善(公元前400年中国哲学家孟子就说过),只是由于生活的环境和不完善的社会关系,将人推向了一句著名的拉丁语所说的状态――“人对人是豺狼”。因此死亡并不是一种报复,可以既不害怕死亡,也不畏惧地狱之苦,因为就连上帝也并非《旧约》中虚构的人物,他更像一名钟表匠,曾造出一座宇宙钟,并上紧了我们这个世界的发条。活计一完……就把这只钟给忘了。泛神论者也这样毫不客气地否定了神圣的三位一体――他们认为上帝是融化在世界的每一个粒子里的。叔本华认为建立在本能上的不知从何而来的“生存愿望”基础上的世界,并不配作它的本身,因为它是被割裂为大量“小意志”的,其中的每一个意志都意欲把自己视为神。如此,承认“所有人反对所有人的战争”的谬论,承认在可能有的世界中我们的世界并不是一个最好的世界,而是一个糟糕的世界,岂不更诚实?因此,他离自戕的思想就只差一步了。

叔本华的继承者尼采在自己的书中将死亡的思想像发条一样上紧,他以权力愿望取代生存愿望,试图以这种方式克服对死亡的恐惧。死亡之于他不是无定形的东西,而是行动的接触传媒,是世界竞技场上能激发人鼓足全部生命力的天才拳击陪练员。他在《快乐的科学》一文中确定自己的状态说:“死亡的思想我得自于生活在迷宫里的令人忧郁的幸运,这座深宫里街巷如织、人欲横流、喧声不绝。这里每一个瞬间,都有多少享乐、贪婪,能见到多少人被向往的生活和对生活的陶醉啊!然而,对于所有这些嗡嗡嘤嘤、渴求着生活而活着的人,不久将会有如此的宁静来到!瞧吧,每个人后面都站着他的影子,他那幽暗的伴侣!……而且,大家都以为迄今为止发生的一切都等于零或几乎近于零,不久的将来即是一切:这种压迫、这种叫喊、这种自我震昏和自我欺骗皆出于此!每个人都想成为这个未来世界的第一人,但仍然只有死亡,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对所有人才是共同的未来,而且是他们唯一可靠的东西!”

另一名经验论气质的哲学家列夫·舍斯托夫(俄)曾责怪尼采对苏格拉底之死的评论太轻蔑,终生热衷于死亡的“自然与非自然”问题。舍斯托夫把苏格拉底之死作为同死亡“迎头”相撞的榜样。他试图复现柏拉图在苏格拉底被迫自杀后的内心状态,他说:“……在这位导师当着我们的面死去的时候,未必就会有谁想到死亡根本上就是自然的。那时你只会想到不自然的事物,想到超自然的事物。难道我们可能会确信自然的事物会比超自然的事物更有权能、更加强大吗?乍一看来,这种事物更容易理解,更可以想象,离我们更近。然而无论是乍一看来,是容易理解,还是可以明白又有什么用呢?苏格拉底可是被人毒死了,这人可是不复存在了!当然,‘自然的事物’不会引起人的不安,容易忍受、接受,而对于超自然的事物来说,打开灵魂则是无限困难的事情。只有在大恐惧面前,灵魂才会决定对自己作出努力,没有这种努力,灵魂永远不能上升到日常现象之上,死亡的丑陋和对人的折磨,迫使我们忘记一切,甚至包括那些我们‘一目了然的真理’,迫使我们随新的现实,去那些在此之前仍是阴魂鬼魅栖身的地方。”舍斯托夫钟爱柏拉图,在他的著作中,他都要提到这位古代思想家的言论,说哲学乃是死亡的准备。后来他又改变了说法,死亡乃是哲学的准备。确实如此,死的能量(混沌)供养生(秩序)。所以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认为死是要比生重要得多的现象,因为正是死使生命得以生,并将它人格化。在海德格尔看来,我们的存在是“对死亡的存在”(试比较克尔恺郭尔的“厌倦死亡”)。这个思想既深刻同时又浅陋。不过克服死亡要比检定死亡使我们感兴趣得多。但海德格尔并没有向我们保证能克服死亡。因为,假如能克服死亡,便没有存在的“自己”,只有“非自己之物”,只有匿名的存在,也就是基督教徒所称的“与上帝融于一体”,也就是佛教徒所称的进入“涅槃”状态。这无论如何不能造出有自我意识,并心怀狂妄人类中心论的“人”来。

20世纪的哲学家一般都有不可思议的唯我主义毛病,他们以孩童般的狂热摧毁了他们的前辈建在沙地上的城堡,并筑起自己的空中之城,这是一种用自身的废料来发生新思想的封闭循环的生产方式。

诚然,很多哲学家都号召不要在死亡面前妥协,或只是去对死亡的伟大意义作大胆无畏的认识,而应投入“武装”抵抗。20世纪的哲学派别和潮流,将死亡的概念同时间的概念紧紧捆绑在一起,作家们对这一类问题也各抒己见,列夫·托尔斯泰写道:“如果我们记得我们是会死去的,我们的全部生活就会获得完全另一种使命。人在知道他过半小时就会死去时,便不会在这半小时内去作那些徒劳无益的事,那些愚蠢的事,尤其是那些坏事。然而,离死亡半世纪同半小时难道不是一回事吗?在死亡面前和在现实面前,是不存在时间长短的。” 这话确实还有些道理,就地球的自转和公转来说,它没有在乎谁出生了,谁死亡了,它绕着太阳转呀转,转一圈有人死了,转一百圈也是这样,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死去,而每天也有无数的人出生。所以半小时和半个世纪确实是一样的。

伊壁鸠鲁则根本不承认死亡,他说:“最可怕的恶是死,但死却与我们毫无关系,因为我们活着的时候,死亡还不存在;当死亡来到的时候,我们又已经不存在了。”但他却没想到死亡却是给活着的人留下了巨大的悲伤和痛苦。死人当然不知道,并且也不在乎了,而活着的人则因为死亡而意识到了它的可怕。其实,人不是对于自己,而是对于旁观者才死的。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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