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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匠铺

 田叟 2011-02-19
                                   □ 孟澄海

  正午过后,铁匠铺里的风箱就有节奏地响起来,紧跟着便能听到铁锤叮当叮当的锻打之声。如果有风吹过,村庄里就能闻到铁的气味,苦涩、咸腥。打铁的是两个光棍,铁匠铺就是他们的家,一年四季,他俩都在这里吃饭睡觉打铁。

  我记得那个巨大的火炉和里面熊熊燃烧的炉火。火苗在炉膛里开始时是纤弱的、暗淡的,但随着风箱拉动,火苗就变成了火焰,呼呼地往上窜。火的颜色由暗红转向赤紫,再由赤紫转向幽蓝,宛若盛开的硕大花朵。

  过不久,年龄稍长的师傅就把铁块捞出来,放在一个铁砧上,然后就指挥着小师傅抡锤锻打。他们都赤裸着上身,胳膊上,胸膛间都挂着汗珠,胸毛、腋毛蓬勃旺盛,在火光中闪着油亮的光芒。锤子砸下去,火星簌簌地四下里飞溅。火星像美丽的甲虫,翻飞着,连成片,包围着他们那滚烫的肉体。他们在打铁,把孤独与寂寞打进铁里,而铁也在反抗着他们,不断延展、变形,扭曲着自己的身体,恨不得伸出尖锐的舌头,咬住那两双裂痕斑驳的大手。

  生铁就这样被打成了各式各样的器具:铁勺、铁环、铁钉、铁桩、铁钩,铁嚼子、铁镰刀……而后,小师傅飞快地将完工的铁器“噗通”扔进一个盛满清水的陶瓷盆,铁这才从睡梦中醒来,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叫。随着叫声,盆里冒出一股热腾腾的水汽,水汽遮蔽了两个健硕的身体,艳红的火不见了,铁匠铺变得一片迷茫。

  只有铁还在嘶叫。那是一种痛苦的嘶叫,贯穿了我的整个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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