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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活--K歌记忆

 麦客的春天 2011-03-08
最早K歌,一般都是在对外营业的内部礼堂。礼堂装修得很简单,头顶上一盏旋转的彩灯,晃得人眼花,音响摆在台子上。房间周围一圈小沙发,地板与墙壁油腻腻的。进去要买门票,酒水另算。
  就算是这样,点歌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要在厚重的歌本里查出歌曲的编号,然后写在小纸条上交给服务员。台上还有报幕员,会拿着纸条念:“下面请某某号桌的某先生奉献一首《爱的代价》。”一个小歌厅大概有十桌客人,这就六七十人了,彼此不认识也不通气,难免有点重的歌,有时候报幕员也闹不清楚,只报歌名。经常就有两三个人同时站起来往台上走,走到台前又互相假客气,让来让去,直到音乐响起来,才由脸皮最厚的一个人拿起麦克风。
  因为僧多粥少,所以DJ就有了权力。当时DJ还不叫DJ,也叫服务员。管音响的服务员不仅要控制音量声调,还要根据纸条的指示,翻找碟片——那碟片好大啊,就像远古的胶木唱片那么大,大号唤作LD。因为完全是手工操作,所以他得有着惊人的记忆力,知道哪个编号是哪张碟的。他的权力主要在于,他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来打乱顺序,想放什么歌就放什么歌。比如他会拿着一沓子小纸条,把同一张碟上的歌统一先放。这样,和这位服务员搞好关系就显得十分重要,如果是女孩儿,跑到音响室的门口向人家送上一个迷人的微笑,就能让自己先唱上。男的就差多了,必须守在那门口,不停地问:“我的歌,03847号,怎么还没放啊?”
  服务员的以权谋私不仅仅体现在这里。他还可以给自己的朋友先放歌,所以,认识一个在歌厅工作的人是很必要的,这会直接提高娱乐的效率与质量。如果不认识放歌的人,认识个看门收票的也是好的,当然最理想的是认识歌厅的经理,不仅能先唱上,还可以免门票,酒水也会打折。实在不行,就要带上工商局税务局公安局文化局的朋友,他们只要一亮身份,这个晚上变成你们桌的专场都有可能。与这种情况相反,要是兴之所至突然想唱歌了,来到一个陌生的歌厅,很有可能要枯坐一晚,喝着闷酒,忍受着别人的呕哑嘲哳,等得不耐烦,想走又心疼门票钱。直到最后终于失去耐心,去趟厕所,或者干脆结账走人,一到门口,自己的歌却放出来了。
  歌厅里还经常有点小节目,就是请专业半专业的演员来穿插唱上一两首。他们唱得当然比一般群众好多了,但是台底下的人等自己的歌心急火燎,要欣赏他们,恐怕也得有耐心,往往他们一开腔,大伙就忙不迭地去厕所。不过他们也有对付的办法,他们会找“托儿”,在他们唱的时候送个花什么的,一般都是塑料花或者绢花。这种烘托气氛的花招,到现在还被某些电视台的使用。
  当然,他们上台的目的也并不仅仅是让大伙欣赏,他们可以接受点歌,客人让唱什么就得唱什么,点歌得要花钱,花个10块20块,在那个时候已经算很多了,可也有花100块甚至更多的。还别说,歌厅里藏龙卧虎的真不少,我们有次在东城区少年宫的歌厅里玩儿,经理突然歌兴大发,上了台,可是出口不凡,一个人唱了个二重唱,男女声全包了,忽高忽低,阴阳搭配,闭上眼睛,真以为是台上在唱二人转呢。这一手让大伙叹为观止,我后来一直想练来着,结果发现不是谁都能把嗓子吊到五层楼以上去的。
  除了歌手,穿插在K歌过程中的节目还有“蹦迪”,声音放得巨大,镭射灯乱打,大家就扭扭捏捏地上去乱扭一气。假装自己情绪高涨呗,装着装着,没准情绪还就真高涨起来了,就像男女速配,本来只是玩玩的,结果还真陷进去,成了夫妻。“蹦迪”的时候,有的人是真蹦,有的人只不过是摆摆样子,因为要在不嗑药的情况下,把自己的身体情绪突然调动起来还是有难度的。不过就是在舞池里溜达一下也是矫健的,镭射灯闪着,连一根木头,看上去都像是在舞蹈。那时候放的最常见的一首曲子是《我不是坏小孩》。前两天我买的《三里屯酒吧歌手合辑》里还有这首歌:我不是你们说的那种坏小孩,也不是你们说的虚伪的坏小孩,我的想法已经超出你们的时代……好久以前我的脾气就这么坏,好久以前我的PARTY就像现在……
  我记忆中印象深刻的K歌有三次。第一次是在西单一歌厅,当时K歌刚兴起来,好多人都不好意思唱(不像现在有人张嘴跟驴似的还当麦霸),我们几个喝高了的家伙就跑上去唱《一无所有》。平时这歌唱得挺熟的,可在歌厅一张嘴就懵了,因为音箱冲着观众,我们在台上根本听不见调,结果一首摇滚给弄得稀里哗啦,台下的人直嚷嚷“下来吧”。
  第二次是在贵州开个笔会,有个作家老陈,晚上特想去唱歌,于是我、老陈、老孙三个人溜到当地歌厅里。老陈一进门眼就花了,因为贵州的姑娘都特漂亮,而且那时候没有小姐,人家都是真来唱歌的良家少女。在整个唱歌的过程中,老陈就和一美女聊天、跳舞、合唱,把人家逗得哈哈笑,全然不在乎歌厅老板的提示。结果半个小时后,老板跟我们说:“你们赶紧走吧,快出事了。”我们这才硬把老陈拽出了门。原来有人通知了美女的男朋友,我们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十几辆摩托车围着呢。那群人一直跟着我们,直到我们上了出租车。老陈还气愤地嘟囔:连正常的人际关系都没有了。
  第三次是在西安。过年前夕,一个朋友承包的歌厅正式开张,我们都去捧场。当天歌厅里有个节目,就是要拍卖一美女歌手唱的歌,朋友让我们给当“托儿”。那首歌从58元起拍,开始无人响应,我们就一路哄抬,最后喊得兴起,自己跟自己较上劲了,一直把价格叫到了588。朋友一看,赶紧让人通知:“行了行了差不多了,这的消费水平没这么高。”我们才止住了口,好在有一个冤大头被我们激励起来了,一口喊到了888元成交,要不这钱还不知道让谁出呢。
  那个时候K歌,不像现在这么自我随意,不过也有一种别样的热闹,慢慢大家脸皮就厚了,不在乎自己唱得好不好,也不怕当众露丑了。这为后来我国的K歌产业,打下了坚实的市场基础。
  还有一点得说的是,那个时候的歌厅没有通宵营业的,一般在晚上10点半以后随时就会关门。《友谊地久天长》是所有歌厅嘈杂热闹营业时光的结束曲。不管你兴致高不高,情绪发泄没有,酒劲过去没有,只要一听到“老朋友怎能忘记掉旧日的好时光……”旋律响起,你就知道,该散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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