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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八”之际， 谨以此篇散文 献给天下所有的母亲--- 永远幸福安康！ 母亲的泪花儿 题记：一条清凌凌的小河从我家门前静静流过，像平淡的岁月悄悄滑落； 一条山路蜿蜒于大山的深处，曼妙着一份诗意，激荡着一丝苍凉； 沉沉的暮霭笼罩着三间茅草房，像一首不变的千古绝唱； 轻如纱的缕缕炊烟随风飘散，荡漾着一份希望； 灶膛里的火苗舔着锅底，噼啪作响，像母亲闺中珍藏的歌谣。 母亲是一道挡风遮雨的墙； 是晨光里，悬在滴翠叶片上，能够折射太阳光辉的一颗剔透的露珠； 是大海上的一盏灯塔，默默无闻，缓缓导航。。 “六个孩子不能都上学了。。得有种地刨食的，要不咋过？喝风？”父亲喃喃一句话，打破了寂静的夜晚。深邃天幕上，星星眨巴着眼睛，窥视着人间的冷暖。 母亲手一哆嗦，碗筷陡然停在了空中，嘴角抖动了几下，脸在幽暗的灯光下一点点拉长，两眼瞪着父亲，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突然，母亲把碗往桌子上狠狠一推，“咣当”一声碰在饭盆上，碎成了两半儿，粥也四溢开来。继而，母亲把筷子“啪“的一声摔在桌上，长舒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谁在你的耳边吹风了，这就是你当爹的要说的话？让我心凉。” 父亲低着头道：“转过年来，土地承包单干了，没有劳力咋行？” 母亲胸脯起伏，肩膀抖动，双手发颤：“你把六个孩子都掐死算了，这样省事儿，干净！”母亲的眼泪在昏暗的灯影下汩汩流下。 父亲不再言语，放下筷子，闷头卷着旱烟。 母亲用手使劲儿抹了一下脸，像是对自己的孩子，又像是对自己不容置疑地说了很多：“我生了，就是累死，也要把孩子养大，供孩子上学，如果到了喝风那天，我去要饭，让六个孩子吃饱了，背着书包继续上学，一个都不能丢下！我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我不能再让我的孩子不念书，面朝黄土，背朝天，汗珠子跌八瓣儿，去趴地垄沟，吃苦受罪。。否则，我不生！” 父亲看母亲生气了，嘟囔了一句：“俺听你的。” 母亲用手背擦擦眼泪，一把鼻涕甩在地下，说道：“以后，谁也不要再提这个话茬儿。”母亲生性果敢倔强，吐口唾沫是颗钉儿，认准的理儿，十头牛也甭想拽回来。 这是80年代初入冬的一天晚上，父母因孩子上学一事发生争吵。记得当时大哥随着父亲说了一句懂事儿的话。大哥说是家里的老大，不读书了，帮父亲种地养家，供弟弟妹妹上学，结果挨了母亲一记耳光。至今，母亲瞬间抡起手掌划过的弧线还清晰地印在了我的心上。 母亲眼泪像陈酿的老酒，浓烈而绵长，醉我千百回； 母亲的话像拔地而起的山峰，掷地而有声，耸立于我的心间。 在我记忆中，父母很少吵架，父亲默默无闻，任劳任怨，像一头老黄牛，用透支的体力苦苦撑着贫穷的、飘摇的家。 如果说父爱是一座山。 那么母亲就是一条奔腾而下、永不停歇、不知疲惫的河！ 就是山涧小溪旁一朵朵儿被春风吻红的杜鹃花儿！
（二）母亲的记忆，是一本永远也翻不完的书 母亲经常唠叨自己过去的事情，像是自言自语，甚是投入。动情之处，母亲的眼圈儿总是红红的，眼泪却很少落下。但是，也有泪花儿滚落的时候，每当这时，母亲总是擦一把泪水，转而笑着说：“我是高兴啊。我苦巴苦业换来了你们的今天，我高兴。。谢谢老天爷，我亏得没有死。当初，真要是想不开，两腿一蹬烟气了，哪有今天。。。”母亲谈到的“死”,是母亲生命挣扎的历程。 母亲是山东人，当年母亲出生的地方很穷，土地很少，为了生计，母亲的一位叔叔把她带到了东北介绍给我的父亲。母亲当时并不满意。母亲的叔叔看出了流露在母亲眼里的不如意。就说带母亲再回山东。母亲犹豫几天，思考再三，断然对叔叔说：“我认命了，我回不去了。如果回去，你能证明我没有什么，别人能信吗？咋看我？我跳到黄河里能洗清吗？”就这样，母亲和父亲办理了结婚手续，结婚在“露天地里”（没有丁点的栖身之地，结婚后住在一户村民家里）。母亲说，属于自己的第一间房子是用板坯子临时搭建的草窝棚。 白手起家，又赶上60年代初的自然灾害，常常是青黄不接，吃了上顿没有下顿，日子过得异常艰难。母亲回忆说，那时，一勺玉米面，半锅水，一匙盐，一筐山野菜搅在一起，就是一顿饭。母亲不舍得多吃，饿了就喝一瓢凉水充饥。 一年春天，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感觉实在是支撑不动了。 一日黄昏，母亲把三个孩子寄放在邻居家，说出去办点儿事儿。安顿好之后，母亲找了一根绳子，来到山上，想在一棵歪脖子上结束凄苦的生命。当母亲把绳子挂在树上，打成一个活套的瞬间，母亲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骨肉，嗷嗷待哺的孩子，于是母亲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眼泪像瞬间决堤的河水，奔涌而下。大山回荡着一汩汩生命的苍凉。母亲哭够了，坚毅地擦干了眼泪，心想：“我傻呀，咋能寻死？我死了，一了百了，可是孩子咋办？寻死的是孬种。” 母亲说，从那以后，日子过得再苦，也没有动过寻死的念头。 人活着，就要活出个样来。 于是，母亲起得更早了，头顶着星星就开始忙碌；睡得更晚了，油灯下，一针一线缝补着我们的衣裳；母亲同父亲一起不分白天黑夜，下地、喂猪、养鸭、养鸡、做饭。。。母亲从鸡屁股里抠鸡蛋过日子，勒紧裤腰带，从自己嘴里省下一口饭喂孩子。。。 母亲坚定了一个信念：没有过不去的山，也没有趟不过的河。 今天的苦就是明天的甜；今天的磨难就是将来的大年！ 母亲没有文化，斗大的字不认识一个，但却知情达理；母亲的个子很矮，但却头顶蓝天，脚踏大地。曾经有人讥讽说：“瞧瞧，摞起来没有三块豆腐高，将来要饭吃，都够不着人家的门槛。”话传到母亲耳旁，她没有去争辩，只是脸上飘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坦然和执着。 的确，母亲的肩膀很柔弱，但母亲性情刚强。母亲能用柔弱的肩膀挑起上百斤的东西，半夜起身，赶几十公里的山路，到城里换回我们兄妹上学的费用。。。 还有一件事，母亲经常提起。 大妹妹很小时候。入秋，接连的几天，天灰蒙蒙的，下着细雨，天凉凉的。妹妹得了胃肠感冒，上吐下泻，各种土方都用了，也不见好转，结果越来越重，直至脱水休克。母亲急了，让大哥通知在外劳作的父亲，自己抱起孩子，撒腿沿着崎岖的山路就往几十公里外的医院跑。。。也许天色已晚，不熟悉山路；也许是母亲的头脑发懵，竟然抱着妹妹跑进了大山里，和撵来的父亲在道口错过。这样父亲在前面跑，母亲抱着孩子折回原路在后边跑，衣服淋透了、鞋也掉了。。但母亲依旧紧紧地抱着妹妹光着脚、咬着牙、玩命向前奔。。。母亲说，后来实在跑不动了，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路旁。是一位路过的好心人，知道情况后，二话没说，抱起妹妹，母亲跟在后面，接着向医院奔跑。。。 也许是妹妹命大；也许是母亲的呼唤感动了上苍；也许是母亲脚底遍布的血泡战胜了死神。母亲硬生生地，把妹妹从阎王殿抢了回来。。 这样的，镌刻在生命中的小事儿很多，像天上的星星数也数不清。。。 母亲是一挂车，父亲像一头牛。我们坐在车上，父亲使出吃奶的劲儿拉着这挂车，在生命中摇摇晃晃地前行。。睁开眼睛，迎来每一个黎明；闭上眼睛，送走每一缕晚霞。。
（ 三）母亲晶莹的泪水，是越过山岭的那条小溪 母亲晶莹的泪珠很美。 母亲的泪珠映照着大山的青翠，折射着太阳的光辉，洗涤着我的灵魂，在我生命中，尽情涂抹了一片绿色。母亲用柔弱的肩膀扛起了那一道道横卧在眼前的山梁。母亲用长满老茧的双手，硬生生地在悬崖峭壁上凿开了一个洞，劈开了一条路，给她的孩子带来了一片曙光。。。 母亲洗了手，用毛巾擦干净，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接过大哥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脸上写满了喜悦。嘴里念念叨叨：“这下好了，该轮到老二了，老二考上了，就该到老三了。。六个，都得考上，这就是我要的。。都得考上，十个手指头，是一样的，都连着我的心。。”母亲轻轻迭起通知书，吩咐道:“快收起来，别弄坏了。” 这一夜，我们围坐在母亲的身旁，母亲就着灯光，倾诉着过去，畅想着未来，母亲的微笑、泪水一起在灯光里跳跃。我看着泪水沿着母亲瘦削的面颊缓缓流下，我想到了山涧那条穿越峡谷的小溪。蓦地，我的梦也斑斓了。。。 第二天，通知书像长了翅膀，寂静的小山村荡漾着梦一样的甜美、快乐。 哭是女人的天性，是柔情的一面。我的母亲也是一样，高兴时脸上会绽开微笑，会流泪，悲伤时会也会落泪。人最大的痛苦是心中的梦一次次破灭，在一次次破灭中，心像被烧焦一样，绞得生疼。。但是，我母亲最了不起是：她能擦干眼泪，抬起头，挺起腰板儿，咬紧牙关，重新燃起火一样的希望，能在一次次破灭的希望中站立起来，从来没有放弃初衷。。 二哥，连续两年高考落榜。上帝出了一道最大的难题，考验着母亲的执着和坚强。母亲在痴痴等待通知书日子，总是说，咱家早上飞来了一只喜鹊，绕着房子喳喳叫着，这是喜鹊报喜了。。老二一定能考上。 等待是美好的，等待是焦灼的。。可是，喜鹊来了，通知书却没有飞来。。。母亲的眼泪都快流干了。母亲和父亲又一次发生了争吵。 父亲猛吸着旱烟，憋了半天，瞅瞅正在做饭的母亲说：“都考两年了。。” “咋的？你把烟扔了，别吭吭哧哧，把话说完！”母亲停下手中的活儿反问道。 父亲长长吸了一口烟，把剩下的半截烟扔在地上，用脚使劲儿一捻说道：“我是说，放羊、种地得了。。咋不是活着。。” 母亲“啪”的一声，把菜刀剁在菜板上，水瓢被震得，蹦到了地上。母亲用手拢拢过早花白的头发，对着父亲连珠炮似的喊道：“种地，一辈子种地？像你你一样？将来孩子的孩子也种地？亏你说得出口。我说过，不要再提种地的话茬儿，你这是成心气我！你累，我不累啊。你撑不住了，你躺下，我侍候你。大不了，我去要饭。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要供孩子上学，这个你做不了主。我就不信那个邪了，两年不行，三年，三年不行，四年。。老天爷总有睁眼的时候！你死了那条心，别再嘟嘟。。。” 母亲对着站在一旁耷拉着脑袋的二哥说：“咋了？霜打的茄子，蔫了？听我的，重念！” 二哥哭了，母亲没有哭。 人在痛苦中，如果能果敢地越过那道坎儿，毅然挺立的时候，是没有眼泪的。但是我想，母亲的心可能在流泪，像山涧的小溪。 （四）母亲透明的心，是天幕上最亮的那颗星辰 日子一页一页翻过，日子苦的让大山呜咽。 记忆中的几件小事儿，我感觉到母亲的心像天上的星星熠熠生辉。我小时候问母亲：“为什么借平碗米，要还冒尖的一碗米？”母亲平和地说：“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啊！”当时，父亲是生产队长，有人会送来酒、饼干之类的奢侈品，母亲总是坚决送回，果断地说：“再难，碗外的饭也不能吃。。” 我上师范期间，没有穿过皮鞋，一双棉胶鞋陪伴我走过了四个冬天，渐渐的，自卑像杂草一样在心底慢慢滋长。一年寒假，我说了我的感受。母亲读懂了我的心，没有严厉的训我，只是用手摸摸我的头，拍拍我的肩膀，温和地说：“孩子，不要看脚上的鞋，要看前面所走的路。。” 我分明看到了。。。看到了母亲的泪眼婆娑，好像天上的星光。 大年，对于中国普通百姓来说，是一件大事儿。富得过，穷也得过，各有各的过法，过得是一份希望，一份喜庆，一份心情。年底，一天清晨，邻居家传来宰年猪的“嗷嗷”叫声。我站在院子雪堆上，踮着脚，迎着风，侧耳倾听，年猪被宰的叫声真好听，像音乐。我仿佛看到了，喷香的猪肉在锅里翻滚着，我抽搭抽搭鼻子，吧嗒吧嗒嘴，口水不自觉地流了出来。。。我迟迟不肯离去。。。 母亲噙着泪花儿，缓缓地说：“孩子啊，你记住了。人家过年咱过年，人家吃肉咱不馋。有朝有日过好了，天天十五月月年。”那一年，三十晚上的年夜饭，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一盆素馅的饺子（大白菜和大豆腐拌馅儿），一碗蒜泥（没有酱油），孩子像一群猪羔子围着桌子，吃得叮叮当当，津津有味，热火朝天。年虽然过得简单，但是心里亮堂堂的，每个人都揣着一个梦：有朝一日天天过年！母亲伟大之处在于，能让贫苦的日子滋长一份甜美的念想儿，没有肉的年也挺香！现在想一想，母亲的话没有错，这不已经天天过年了。 还有一件事儿，至今难以忘怀。在我很小的时候，年底小年早上，我塔拉着一双破棉鞋，按照母亲的吩咐，打扫卫生，心情快乐地像一只燕子在飞，兄弟姊妹也各有分工。母亲忙着做豆腐，做豆腐筹备过年的一件大事儿。 有时瞬间会改变一切。猪惹了大祸。 那时候养猪，在入冬的季节，猪散放，目的是让猪自己觅点儿食。我们正忙碌着，谁也没有注意到猪会偷偷用嘴拱开门，溜了进来，结果这个混账的东西把母亲积攒了一年多的一坛子豆油掀翻，这是用来请帮工翻修房子做菜用的。我大喊：“油坛子倒了。。”母亲听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中的盆“咣当”一声甩到了灶坑边上。。。记得母亲躺在炕上，两天没吃没喝，长吁短叹，鼻涕一把泪一把。。念念叨叨：“哎，都怨我，不舍得吃，不舍得穿。都怨我，没有放好，咋能放在地上。。。”母亲不吃饭，父亲不吱声，我们兄妹感觉天都快塌了。第三天，母亲站了起来，说：“油洒了，权当是我喝了。别哭丧着脸！都干活去！年继续过！”母亲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年继续过！” 多年以后，母亲说当时只是恨自己，后悔没有保管好，把一坛子油报销了，心疼得直突突。因为，平时做菜都不舍得多放一点儿，很少见到油星儿，孩子没吃着，心拧劲儿地疼。俗话说：吃了不心疼，瞎了心疼。 母亲的心是透明的，像天幕上最亮的那颗星辰。 母亲粗糙的手，是书写我们人生的笔。 如今，我们兄妹长大了，母亲头发却白了，腿弯了，背陀了，眼花了。。初春，山涧的峭壁上，半山腰的石头堆上，穿越丛林的小溪旁。。一簇簇、一丛丛、娇艳艳、粉嘟嘟的映山红开了。。 母亲的心思也恰似一朵朵映山红花儿漫山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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