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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歌撰写，原发表于网易《牛歌的博客》，后节选刊于《溧阳时报》】 少年时代是在山村里度过的，要说旧时过元宵节的情形，大概山村里的元宵节是最冷清的了，除了早晨会听到一些鞭炮声外，其他就没什么热闹的事了，没有灯会，没有烟花，没有大戏，没有……别说是元宵节了，就是年初那几天，山村里至多也只是来个跳狮子的，扛麒麟的，瞧着小铜锣“唱春”的，有的年头还来个划旱船的（山里人叫做“划龙船”），旱船里的美女一般是男孩子装扮的，这就更让山里孩子觉得新鲜了。因为他们的到来，带来了锣鼓声，还有那各有特色的唱腔和舞动，使山村里顿时热闹了起来，所以总引得小孩子们跟随着看热闹，而且跟着到了多户人家后，孩子们就会记住他们的一些唱词，学着那唱腔唱起来，还会模仿着跳狮子、划龙船的动作舞起来，一连多少天都是欢欢乐乐的。 说到那些唱春的、扛麒麟的、跳狮子的、划旱船的人，与如今玩这些项目的人意义殊为不同。他们来到村里，可不是为了娱乐，也不是以健身为目的，他们实际上也只是些“高级叫花子”而已。说他们是“高级叫花子”，那是因为他们与乞丐不同，叫花子来到门上，一般只会用锅铲或勺子挖一点冷饭打发他们，即使给两个团子，也不是糯米粉的，是用腌菜作馅的籼米粉团子（那时还没有人家种粳稻），专为打发他们而准备的。山里人自己生活也都很艰难，哪会有好的给他们？可那些“高级叫花子”不同，他们倒不是一定家里穷得没饭吃，也不是不会劳动，他们以送福的名义来到村里，一户户转到，实际是为挣点钱的。扛麒麟的来了，他们有敲锣的、打鼓的，一般是给几个糯米团子，也有的人家会给点钱，没有人家给饭的，他们也不受饭。唱春的、跳狮子的、划旱船的来了，都是要给钱的，给后二者的钱又要比给唱春的多些，或者还加上一块小方糕，显得客气些，因为前者是单人或两人来，后二者一伙有好几个人，表演的、敲锣打鼓的、说唱的、管钱的，一整套班子。有的有钱人家，还会变着法儿叫跳狮子的在他家里多玩一会，甚至要他们玩出功夫来，或者迷信狮子会送子来，为求子，也不嫌他们脚上邋遢，要跳狮子的到他家媳妇床上去舞动一番，期待媳妇能生个胖小子来，那样当然就要付出较多一些钱了。因为过了正月半，人们都要从事劳作了，所以，除了唱春的有“唱春唱到二月八”之说，可能还会再到各村唱些日子，其余到元宵节一过就都要结束了，听说一过正月半就要杀麒麟，藏起狮子皮了。 在山村里长到十几岁，只有一年正月元宵节最热闹。那天天黑的时候，村里来了一班马灯，听说是村里主事的人们特地从下乡地方请来的，具体是什么地方，我那时人小，就搞不清了。那马灯队的到来，可着实叫山里人开了眼界了，特别是妇女和儿童，因为这里的妇女，很多人娘家在山里，婆家在山里，活了几十岁，就从来没离开过山里，男孩不到会挑担走街时（山里人称把山货送到集镇去卖叫“走街”），大人一般也不会带他们上街或进城，山区几十里方圆内又没有玩马灯的，所以看马灯是件稀罕事，至少马灯队是好多年没到过山村了。马灯队的到来，家家户户都很兴奋，也很隆重，在堂前摆好香案，点起香烛，一块小方糕里塞着钱币（数额自然要比给跳狮子的又多些），放在香炉旁。马灯队里有一二十匹马，由一个本村人引路，挨家挨户走过，堂屋窄小的，前马出，后马进，马儿依序一一在香案前向家堂拜过，最后由马灯队里管账的人把方糕与钱收去。除非是穷光棍一口之家，其余不论穷富，不绕过一家，因为那是关系到马灯送福的事哦。村前有块比较空旷的场地，马灯队挨家拜过家堂后，又在这里跳了个团场，跟跳狮子一样，跳团场是最精彩的节目，也是最热烈的场面，不仅全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出动了，附近村庄也有不少人，打着火把、携妻带儿赶来了，除了庙会出菩萨、唱大戏之外，山村里再没有比这更热闹的了。马灯的表演至高潮时，队伍里有个年纪稍大的、会说发笑话的人，人们称之为“崇黄佬”的人，他叫停了锣鼓歇了马，说起了发笑话，惹得场上的人都笑了一阵又一阵，然后散场，人们一路学说着“崇黄佬”的话，嘻嘻哈哈、欢欢乐乐的回家了。时至今日，已过近七十年了，我仍然记得那个快乐的夜晚。 山村里的元宵节虽然有时不够热闹，但山村里也自有他们一些欢乐习俗。 几乎不变的是每到正月半，可说是家家户户都要做团子。正月半做的团子，无论是数量还是式样，似乎比过年的还多，而且一般是提前一天就做了，有蒸笼的人家不多，事先约好，轮流按约先后使用，有的人家没有大的锅灶，干脆把米粉拿到有蒸笼锅灶的人家去做。个人来不及做，就大家交替互帮着做。妇女们在一起，一边做团子，一边拉家常，聊闲话，还有各家的小孩子们跟在身边，这场面本身就够热闹、够欢乐的了。有许多中老年妇女，堪称是做团子的高手，她们搓出来的团子表面光洁，大小匀称，形状惹人喜爱。正月半的团子还有其特色：色彩上有白的，还有在米粉里调和进“苎头”做的绿色的，白色的一般包咸的心，绿色的一般包甜的心；用的包心（餡）咸的有青菜猪肉的或猪肉萝卜丝的，甜的有豆沙或黑芝麻粉的，也有用猪油、白糖再加几颗花生米，做成所谓水晶包的；形状上除了普通的团子外，还有用糕印模子压出来的扁平的，其外周有方的、圆的或菊花瓣边的，其心一般是甜的；那水晶包心的一般是捏成三角形的；更有一种特殊的：先用米粉做成一块长糕状，再做些有黄、绿颜色的形状如核桃、米蒲（农村用稻草麦秆编织，盛米的容器）、稻堆、草堆、如意等的粉团排列其上，以示祈求丰收、吉祥等等，也有捏些家人的生肖属相形状排列其上，以示祈求平安、长寿，这尤其是孩子们喜欢的事了，所以一些稍大的孩子往往要自己亲手用米粉捏自己的生肖属相，蒸熟以后他们会将其另放一处，过好几天才舍得将其吃掉。  元宵那天，若是天气晴好的日子，有些妇女和大姑娘们晚上会有请粪缸姑娘的活动，占卜当年的雨水和年成、祈求平安、猜测幼儿年龄等。这其实是一件很迷信，很无稽的事，女孩子们却都很当真。不过这习俗倒是有着悠久历史的，传说早在南北朝时期就有了。只是外地人叫做“请紫姑”，我们当地人说得通俗一些。刘向《异苑》载：『紫姑本人家妾，为大妇所妒。正月十五日感激而死。故世人作其形迎之，祝云：『子胥不在(云是其婿)，曹夫人已行，(云是其大妇)小姑可出」。于猪栏边或厕边迎之，捉之觉重，是神来也。』后来成为传说：唐代寿阳刺史李景，纳何媚为妾；为大妇曹氏所嫉。正月十五日夜，杀何于厕中。天帝悯之，命何为厕神。《荆楚岁时记》：『其夕迎紫姑，以卜将来蚕桑，并占众事。』故民间每于正月十五夜用畚箕为架，以扶乩形式迎接她降临，请她保佑蚕桑丰收，人畜平安。由上述资料看来，山村妇女的这项活动，还是一种古风呢。
【2011.02.21.又记】此文去年就写了初稿（以《山村里的元宵节》为题），前些天作修改后发表于网易《牛歌的博客》，同时投寄《溧阳时报》。编辑删去第二、三段文字，以《山村里的元宵节》为题刊于时报今日的B2版，并刊用了我附发去的图片“请紫姑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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