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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昂又哭了

 一宛鹄 2011-03-18

                                                     陈子昂又哭了  ( 文化杂文)
 

        大家知道,唐人陈子昂特爱哭,泪珠子不值钱。登幽州台,大伙都高高兴兴,嘻嘻哈哈,看完风景,就忙着在墙上胡乱留些“到此一游”的记号,以志纪念。唯独他老人家多愁善感,作小儿女状,“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没想到这一哭竟哭出了名堂,哭出了不朽,从此往后,但凡有些文史常识的,都知道陈子昂幽州台痛哭之事。

    如今,陈子昂又哭了。所为何事呢,原因也很简单,在四川一座“陈子昂读书台”的古迹内,不仅把他打扮成了“有求必应”的算命先生,居然还在院子里摆出了十来张麻将桌,醒目招牌写的是“陈子昂读书台,内设雅间机麻”,就是那种可以自动摆牌整牌的麻将桌。(《杂文选刊》2009.12)一边是陈子昂的读书塑像,肃穆庄严,一边是麻将客大呼小喊的喧嚣之声;一边摆着陈子昂当年读过的三坟五典,一边挤满供麻将客不时之需的糖烟酒茶,依陈子昂那读书人的清高之气、文雅习性,他能受得了这等腌臜之气、铜臭之声吗?宋太祖有云“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可陈子昂一介文人,既无关云长的青龙偃月刀,又没张翼飞的丈八长矛,也只好两行清泪,一声呜咽,以示抗议,不过这丝毫不会影响那些麻友的兴致。

    平心而论,麻将也是好东西,可娱乐大众,消磨时光,锻炼智力,不仅下里巴人甚为喜欢,就是大师学者,痴迷者也不在少数。当年,麻坛高手梁启超就有名言:“唯有读书方能忘记麻将,唯有麻将才能忘记读书。”胡适也是麻坛宿将,年轻时常一打一夜,兼吃花酒,还专程为找朋友打麻将从北京跑到上海,又跑到青岛,那麻瘾大着呢。不过人家也很清楚,麻将是麻将,学问是学问,不能搅在一起,更不能喧宾夺主,玩物丧志,自然也不会干出在陈子昂读书台垒长城的煞风景事。

    说到煞风景,宋人胡仔《苕溪渔隐丛篆集》引《西清诗话》:“义山《杂纂》,品目数十,盖以文滑稽者。其一曰杀风景,谓清泉濯足,花下晒晖,背山起楼,烧琴煮鹤。”后人又陆续补充了几条,神面刮金,佛顶着粪,粉墙点污,新鞋踩泥等。于今而论,陈子昂读书台内大摆方城,博弈厮杀,也可算与佛顶着粪之类等量齐观的杀风景事,神圣之地变成了滑稽所在,不伦不类,庄严之地变成了无聊场所,荒唐至极。游人不辞辛苦慕名来到这里,目睹这一片乌烟瘴气景象,不知该做何感想,或许也该仿效陈子昂,大哭一场?

    我去过西欧一些城市,他们也保留许多文化古迹,包括一些文化巨人的生活工作过的旧址,虽然修葺程度远不如我们宏伟气派,游客观众更不如我们人多势众,但每一处都显得庄严肃穆,高雅宁静,整洁清新,风格独特,从未见到任何一处开设有与古迹无关的娱乐和牟利设施。来到这里参观,总会让人肃然起敬,感觉和那些文化巨人进行了一次对话,受到了一次文化洗礼,心灵得到一次净化。再想想陈子昂读书台内那些麻将客们此起彼伏的喧哗之声,我深深感到,在历史文化的传承保护方面,我们还有明显差距,虽然我们逝去的那些文化大师一点也不比欧美那些大师逊色,但我们的敬畏、崇尚之心,珍惜、重视之行与人家比却相去甚远,也许这就叫素质差异。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陈子昂读书台的麻将客还在争分夺秒,不舍昼夜,也搅得先贤地下不安,唯有“长太息以掩涕兮”,可前一回他哭出的是不朽,这一回哭出的是无奈。
 
                          (快炙背美芹子馆藏)2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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