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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史札记】灵武即位:一场精心包装的篡行

 昵称503199 2011-03-26






  安史之乱爆发后,洛阳、长安先后失守,唐玄宗仓皇“幸蜀”。从离开长安,到得知太子李亨在灵武即位后主动逊位,唐玄宗一直是大唐政府唯一合法的“掌门人”。这期间,另起炉灶当了皇帝——是为唐肃宗的太子李亨,说句不好听的,我以为他的即位根本谈不上即位,倒像是趁火打劫,说穿了就是篡行,而且是一场精心包装的篡行。《旧唐书》卷十《肃宗本纪》详细记述了大臣裴冕、杜鸿渐等人解释太子李亨即位的三个理由,从中可以看出他们是故意寻找掩人耳目的借口和冠冕堂皇的依据,为太子李亨的篡行开脱。
  第一个理由:寇逆乱常,毒流函谷,主上倦勤大位,移幸蜀川。这个理由是另外两个理由的基点,说的似乎很实在,意思是,国家发生了叛乱,玄宗皇帝已经无法驾驭这种局面,跑到了蜀川避难,他的那把交椅就算让出来了,作为皇太子,在这个时候即位,替父皇分忧、为社稷排难,是顾全大局、理所当然的选择。
  客观地说,时任皇太子的唐肃宗,尽管被唐玄宗任命为天下兵马元帅,全权负责收复两京、平服叛乱事宜,但新官上任,不一定有足够的号召力,因此,想获得更大的权力,这种心情可以理解。但是,替父皇分忧、为社稷排难,就非得另起炉灶,自己当皇帝吗?照这样的逻辑,唐玄宗的其他儿子不都可以打着这样的“旗号”另立中央了吗?
  而且,就算唐玄宗“移幸蜀川”是出于被迫,但“移幸蜀川”并不意味着“倦勤大位”,依然构不成太子李亨即位的充分条件,何况在“幸蜀”的这段期间,唐玄宗并没有“倦勤大位”,而是仍然主持着全国的平叛工作,并尽最大可能履行了大唐政府“掌门人”相应的职责,如对中央和地方的有关人事,进行了调整,并先后任命了崔圆、房琯、崔涣三人为宰相,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危难时期中央政府的感召力,为收拢人心、凝聚力量发挥了重要作用;在任命太子李亨为天下兵马元帅,都统朔方、河东、河北、平庐等节度兵马,收复两京的同时,分别任命永王李璘、盛王李琦、豐王李珙为各路都统节度使,分守外镇,为稳定局势、平定叛乱创造了积极的条件。史载,这个任命的诏书一下,“远近相庆,咸思效忠于兴复”(《旧唐书·玄宗本纪下》),而叛首安禄山则拍胸叹气道:“我不得天下矣”(《困学纪闻·考史》)。
  显然,这种从唐玄宗身上寻找“破绽”,以此作为太子李亨即位的理由,难以叫人信服。
  第二个理由:江山阻险,奏请路绝,宗社神器,须有所归这个理由是第一个理由的延伸,显得很客观,意思是,玄宗皇帝“幸蜀”后,因为交通不便,给请示汇报造成了困难,而且,他这一去,大唐江山、国家政权失去了凝聚的核心,在这种情况下,皇太子只有当了皇帝,成为社稷之主,才能放开手脚承担起平复叛乱、重整社稷的重任,这是时势使然、迫不得已的选择。
  在马嵬驿分手的时候,唐玄宗通过高力士,表达了自己对太子李亨所寄予的殷切厚望,说到:“汝好去!百姓属望,慎勿违之。莫以吾为意。且西戎北狄,吾尝厚之,今国步艰难,必得其用,汝其勉之”(《旧唐书·肃宗本纪》,以下引同,不注)。唐玄宗的这番话说的语重情长,但最值得玩味的还是“莫以吾为意”这一句。怎么值得玩味呢?我的理解,它至少包涵两层意思:一是从父子感情角度,劝慰太子李亨不要担心、惦念父皇;二是从君臣大义角度,提示太子李亨,在这特殊时期、特殊境地,不必拘于常礼,一些关乎平叛的大政方针,不必常请示、常汇报,完全可以自行决断。这两层意思是否符合玄宗的本意,姑且不论,但玄宗对李亨予以了绝对的信任,确是他溢于言表的不争事实。
  有了这种绝对的信任,李亨即便不当皇帝,照样可以放开手脚承担起平复叛乱的重任,可李亨偏偏还是另起了炉灶、当了皇帝,这就不能不引起人的深思:
  交通困难,请示、汇报不方便,就得自己当皇帝吗?这样的逻辑说不通。其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作为肩负平复叛乱职责的天下兵马元帅,太子李亨完全可以随机应变地处理军政等有关事宜。啥事该请示、啥事该汇报,只能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与交通情况的好坏没有必然的联系。其二,唐玄宗已经充分地放权,在这个权力范围内,太子李亨无论把该办的事情办好还是办坏,完全取决于他的能力和责任心,请示、汇报作为外部因素,不是问题的关键。
  国家政权失去了凝聚的核心,同样是一个伪命题。道理很简单:玄宗皇帝一没有死,二没有退位,何谈失去了凝聚的核心?难道玄宗皇帝在长安就是核心,在洛阳也是核心,在蜀川就不是核心了吗?
  无疑,这种把客观条件作为托辞,当成太子李亨即位的理由,依然不能叫人信服。
  第三个理由:万姓颙颙,思崇明圣,天意人事,不可固违。这个理由是前两个理由的补充和发挥,很有迷惑性,意思是,在这国难时艰的时刻,老百姓都期望着、各种祥瑞也兆示着,能有一个明君,来拯救他们于水火,这个明君不是别人,就是您——太子李亨,这是百姓的意愿、上天的选择。
  毋庸讳言,玄宗的“幸蜀”,不管他的动机如何,老百姓对他的期望,肯定已经大打了折扣,但这不等于他们已经不承认玄宗这个皇帝。马嵬驿六军不前,请诛杨氏,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而与此形成对比的是,在灵武即位前,老百姓对太子李亨确实充满了期待,但这种期待绝非希望他取玄宗而代之,而是因为他是太子,最能代表玄宗皇帝,成为领导他们“戮力一心,为国讨贼”的统帅,也正因为此,当他们听到了李亨治兵河西的消息,不仅兴奋地说道:“吾太子大军即至!”这样的情愫,和李亨的拥戴者们所借题发挥的,是“万姓颙颙,思崇明圣”,一点儿都沾不上边儿。
  但善于包装的人,往往就这样,只要是能为我所用的“素材”,沾不上边儿的也无大碍,可以剪辑、可以挪用、可以粉饰。
  在马嵬驿与玄宗分手后,李亨率军从奉天北上,一天傍晚到达永寿。这时候,天空突然出现了一道奇异的景象,“有白云起西北,长数丈,如楼阁之状,议者以为天子之气”。这奇怪吗?其实,一点都不奇怪。但叫人犯琢磨的是这些“议者”,他们为什么要把这一自然景象和人事联系起来,并认为这是真命天子出现前的祥瑞征兆呢?这就是包装,为太子李亨的即位,抛掷“君权天授”的依据,并以此制造声势。
  从平凉出发后,紧接着又出现好几起奇怪的事儿,只见“有彩云浮空,白鹤前引,出军之后,有黄龙自上(肃宗)所憩屋腾空而去”,这就更叫人犯琢磨了。如果说,天空出现彩云、大军惊起白鹤,是一种普遍现象,还可以解释通的话,但黄龙从屋子里飞出,而且还是从李亨的屋子里飞出,这就是“个案”了。如果不是天意,谁能人为地造出这样的景象?恐怕没有人造得出。所以,这真命天子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到达豐宁南的时候,李亨想从黄河北渡,以保豐宁,这时候“忽大风飞沙,跬步之间,不辨人物,及回军趋灵武,风沙顿止,天地廓清”,真是神的不能再神了,不光天子的人选定下来了,连即位的地点也都选妥了。如此的环环相扣,终于达到包装的极致。然而,包装的再极致,终掩不住蠢蠢欲动的野心,魏少游在灵武“预备供账”,与此遥相呼应,早就做好了太子即位的各项筹备,当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所以,这种借“人事”的鼓吹、假“天意”的炒作,凡此种种为太子李亨即位所包装的理由,同样不能叫人信服。
  面对如此三点叫人不能信服的理由,太子李亨在大臣们的反复劝谏下,最终还是登上了皇帝的宝座,这恰恰说明:唐肃宗的即位,根本谈不上即位,而是一场精心包装的篡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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