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字记》(修订完整版)
作者:讲空话
今天过新丰街,一个自称刘伯温嫡派传人的测字算命家伙非要拉我测字算命,以照顾他的生意。我闲暇无事,本来就是信步瞎逛,见有人与我搭讪,可解寂寞,也就在路边和他面对面蹲下了。
他问:“测字还是算命?”
我一想,命可不能轻易算,万一算出来不好,弄得自己心神不定的,岂不是要枉死许多脑细胞?还是测字吧!
他看了看我:“测什么字,写一个吧!”
我想,测字也不能为自己测。于是说:“测我朋友的名字如何?是两个字的。”
他闪着狡诈的眼光,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两个字可是双倍的钱哟,要20块。”
本来就是因无趣而寻寻开心的,但真要为朋友测字,却使我为难了。究竟用哪个朋友的名字去测呢?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忽然,路旁停下一辆“宝马”,车中钻出一穿着考究的体面男子,带着踌躇满志的得意笑容,在我身边走了过去。
顿时,灵感来了!我想:“大凡财源滚滚者,必是春风满面,干脆杜撰一个名字,就用“源春”两字来测吧!“
我接过笔,在纸上认认真真写上“源春”两字,一笔一划,无不虔诚。
他装模作样地点了一根烟,歪着头,盯着字,象在思考。
约三分钟后,他那个歪北瓜似的头终于抬起来了,一副很神秘的样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哎!这个‘源’字和任何字组成名字都可以,独独与‘春’不好,很不好。这样的组合,象是在透露一个隐私,一段风流。”
我兴趣来了!随便杜撰出来的两字,怎么会透露一个隐私,一段风流呢?好奇心不由大增。
他悠悠笃笃,卖着关子:“源,是由小、白、厂、水四个字组成;春,乃一、日、夫也,由三个字组成。小、白联在一起,可说成是小白脸,厂,既可读成工厂的厂,也可读成庵堂相会的庵,与水结合在一起,可以说成是水边的屋舍,这七个字联在一起来读,就是一个很短很黄的言情故事。”
“什么样的言情故事?快点讲!”我急切地催促着他。
他依然不紧不慢:“一个女子在水边的房子内遇上一个小白脸,这个小白脸成了她的一日夫。”
“完了?”
“完了!”他很干脆。接着又说:“尽管很短是吧?但让你想象的空间很大,你可以设想各种情节,补充各种细节。”
我不以为然地说:“这就是很短很黄的言情故事?你这种把字分开来的测法太简单了,完全胡扯!天下名‘源春’者不知几何,难道都是一个很短很黄的言情故事?”
“别人我不晓得,你来测这两个字,必和男女之情有关,因为在你背后一直站着一个女子,看着我帮你测字。我从男女之情来测,不仅是字中应有的含义,也有外在相契的机数,此为天意所授。”
他难道知道这两字是我杜撰,才故意信口雌黄,让我无法求证?不行!一定要揭穿他骗人的把戏,我暗暗地想。
“什么狗屁的字中应有含义?不就是把字分拆开嘛,这有什么玄妙,纯粹骗人!”
他看了看忿忿然的我,笑了笑,依旧慢悠悠地说:“我刚才说了,‘厂’字可读庵,而水边之庵,大多名为‘水月庵’,供奉求子观音。‘春’字既是由‘一日夫’三字组成,也有着‘叫春’、‘买春’、‘春心荡漾’等意,联系起来思考,怎么会不是男女之情呢?”
话音才落,他看着我,用舌头舔了舔乌黑的嘴唇,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反复地搓来搓去,一副贪婪的样子。
我知道,他在向我要钱了。
我摸出20元钱,捏在手上,朝他晃了晃,学着他的语气说:“怎么这就完了?继续,继续,还能讲点出来,钱就给你。”
他又说:“‘源春’两字中,包含着七个字,而七字之句通常为诗句,用此名者,大多好诗。但诗句不是完整之诗,即使好诗,也只可能写写句而已。如果这个人心无旁骛地写写七字之句,也还是可以的,若要分出一半精力去论什么诗歌理论,那七字之句对半分,就会不三不四 了。‘源’字中有‘小白’两字,小白,是春秋五霸之一齐桓公的名字,可见此人虽然成句不成诗,是半吊子,但时时也想显示自己,称王称霸。”
他似乎兴致来了,溅唾横飞,舌根乱盘,继续着他的发挥:“‘春’字也可以说成是‘三人压日’,这个源春与什么姓羊的呀,姓马的呀的混在一起,那就成了央视赵忠祥觧说的一个著名栏目了,如果他们自吹自擂,迷惑旁人,企图制造胡说八道的舆论霸权,即是‘三人压日’也。不过,因为‘春’字中含三人,所以要与‘源’字中的‘白’字结合起来说,‘白’字的第一笔是‘人’的半边,下边是‘女曰鸡鸣’的‘曰’字。‘曰’,言也,也就是‘说’的意思。这个‘白’字是在表明他们只是在说一半的人话,做人还缺一半。”
说完,他眼睛发直地盯着我手中的钱。我被他盯得不好意思了,顺手把揑在手上的钱递给了他。
他笑了笑,意犹未尽地说:“把姓也测了吧,这样完整些。”
“还加不加钱?”
“当然要加,打对折算5块吧!”他倒很干脆。
我想,很多人借着继承传统的名义,总爱把自己的姓与帝王挂勾,表示自己出身贵冑,大有来头,而这家伙又自称刘伯温嫡派传人,干脆测“刘”字吧!
于是,我带着对传统的敬畏和对刘伯温的崇拜,又在地上的纸上惶恐地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刘”字,这个“刘”字大的有点吓人。
他又斜低着那歪北瓜似的头说:“你这个‘刘’字半边的‘文’写歪了,侧刀倒写得很正很有力,看来写歪文歪诗者,必挨正义之刀也。不过,‘刘’要写成繁体字,因为我测字属传统文化,繁体字也是传统文化中的大学问。”
这个“传统文化中的大学问家”信手写了个“劉”字,只是在写“金”字一捺的时候,写成了小半个圆圈,大概是地不平的缘故。
他又一板一眼地开讲了:“劉,由卯、金、刀三字组成,你看,这个‘卯’字,有点象个‘卵’字,有‘卵也不懂的人,必定讲不清子丒寅卯’的意思。你再看,刚オ一阵风吹来,把一根草吹在了‘卯’字上头,成了‘茆’字。茆,是尚未透露出水面的水草嫩叶,也就是蒓菜。这个‘茆’字,粗看象‘花’字,却又非花,水草而已。卯,是‘柳’的半边,却又非柳。一根草飘来,看是偶然,实乃天意,昭示你所测之人,从人品到学问都属残花败柳也!从‘金’与‘刀’字来说,人在江湖飘,谁能不挨刀?若遇到姓‘金’之人,必挨其刀,此是宿命所定,天意使然也。不可怨人,只可怨己前世积德不够。另外,你也注意到我写‘金’的一捺成了小半个圆圈,象个狐狸尾巴,说明这个姓金之人十分狡滑。”
他正兴致勃勃地说着,突然,旁边传来“城管来了!”的喊叫,他顾不上再说下去了,一把抓过我手上的5块钱,转眼不见了人影。
我只好又沿着新丰街瞎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