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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碎梦 2

 无避 2011-04-17

十六

 

 

 

597年(开皇十七年)三月初,红花檵木的花瓣在长安皇宫开得灿烂缤纷;她那总梗上呈顶生头状花序,像金银花的花瓣,以紫红的颜色绽放得如霞似火,将矮小的树身装扮得花团锦簇,把修剪得像小球状的形体衬托得似一朵朵彩云。隋文帝看到这一景观,似乎受到了启发,他认为自己的官吏就应该像这小红木一样,时时要注意修剪,这样自己才能统治好国家:

 

帝以所在属官不敬惮其上,事难克举,三月,丙辰,诏“诸司论属官罪,有律轻情重者,听于律外斟酌决杖。”于是上下相驱,迭行捶楚,以残暴为干能,以守法为懦弱(《资治通鉴》开皇十七年三月)

 

隋文帝因下面的官员不尊重上司,消极怠工没有办事效率,三月初九,他下诏说:各部门讨论下属官员哪些地方是犯罪行为,如果有‘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情节严重的,只好由法律之外的方法、根据情节轻重斟酌处以杖刑。如此一来,各级部门上下互相攻击,导致杖打不断(类似文化大革命以人治人),形成以一些人把人整倒、整死为本领,视那些遵纪守法的人为懦弱分子。

隋文帝发动的这场政治斗争,把国家已经搞乱,导致打砸抢泛滥。尽管如此,他认为只有在高压政策的统治下,才是解决社会治安的根本:

 

帝以盗贼繁多,命盗一钱以上皆弃市,或三人共盗一瓜,事发即死。于是行旅皆晏起早宿,天下懔懔。有数人劫执事而谓之曰:“吾岂求财者邪!但为枉人来耳。而为我奏至尊:自古以来,体国立法,未有盗一钱而死者也。而不为我以闻,吾更来,而属无类矣!”帝闻之,为停此法(《资治通鉴》开皇十七年三月)

 

隋文帝以盗窃案件直线上升,下令凡是偷窃一文钱(一枚标准的方孔铜钱正常情况下,两白银大约能兑换到10001500文铜钱)以上的人,都要在都市热闹的街面上处斩(好教育人民)。比方说,有三个人共同偷了一个瓜,事情查出来后,这三个人都被杀头。如此一来,外出的商旅怕有瓜田李下之嫌,只好早睡晚起,搞得天下人心惶惶。

人们为了抵制这样的高压政策,有几个人劫持执法官员说:法官大人,你不用怕,我们不是前来谋财害命的人!只是为被冤枉的人而来。目的是让你代替我们上奏皇上:自古以来,还没有哪一个国家制定的法律因偷窃一文钱就被杀头的。你如果不为我们上报,我们还会重来,到时别说我们对你不客气!文帝听说后,认为这样的高压政策继续下去,就会造成官逼民反,只好停止实施盗一文钱就杀头的法令。

历史的蛛丝马迹就是这样一点点,我不知道当时有多少人死于非命,会不会像文化大革命一样整死了一批人!从隋文帝念念不忘杖刑这一点来看,这样的酷政至少也持续了两年,下面的史料可窥视一斑:

 

帝尝乘怒,欲以六月杖杀人,大理少卿河东赵绰固争曰:“季夏之月,天地成长庶类,不可以此时诛杀。”帝报曰:“六月虽曰生长,此时必有雷霆;我则天而行,有何不可!”遂杀之。

大理掌固来旷上言大理官司太宽,帝以旷为忠直,遣每旦于五品行中参见。旷又告少卿赵绰滥免徒囚,帝使信臣推验,初无阿曲,帝怒,命斩之。绰固争,以为旷不合死,帝拂衣入阁。绰矫言,“臣更不理旷,自有它事,未及奏闻。”帝命引入阁,绰再拜请曰:“臣有死罪三,臣为大理少卿,不能制驭掌固,使旷触挂天刑,一也。囚不合死,而臣不能死争,二也。臣本无它事,而妄言求入,三也。”帝解颜。会独孤后在坐,命赐绰二金杯酒,并杯赐之。旷因免死,徙广州。

萧摩诃子世略在江南作乱,摩诃当从坐,上曰:“世略年未二十,亦何能为?以其名将之子,为人所逼耳。”因赦摩诃。绰固谏不可,上不能夺,欲绰去而赦之,因命绰退食。绰曰:“臣奏狱未决,不敢退。”上曰:“大理其为朕特舍摩诃也。”因命左右释之。

刑部侍郎辛亶尝衣绯裈,俗云利官;上以为厌蛊,将斩之。绰曰:“法不当死,臣不敢奉诏。”上怒甚,曰:“卿惜辛亶而不自惜也!”命引绰斩之。绰曰:“陛下宁杀臣,不可杀辛亶。”至朝堂,解衣当斩,上使人谓绰曰:“竟何如?”对曰:“执法一心,不敢惜死!”上拂衣而入,良久,乃释之。明日谢绰,劳勉之,赐物三百段。

上以绰有诚直之心,每引入阁中,或遇上与皇后同榻,即呼绰坐,评论得失,前后赏赐万计。与大理卿薛胄同时,俱名平恕;然胄断狱以情而绰守法,俱为称职。胄,端之子也(《资治通鉴》开皇十七年三月)

 

隋文帝常常在发怒时想在六月份用杖刑杀人(古人一般在秋天杀犯人,这是顺天意为万物死亡季节,人们的意识都能接受。隋文帝提前到六月,有诅咒严惩犯人之意),法院副院长(大理寺少卿)赵绰苦苦力争说:盛夏季节正是天地间万物生长的时候,不可以在此时杀人。

赵绰理性地陈述完毕,隋文帝失去理智狡辩地说:六月虽然是万物生长的季节,但此时天也会有雷霆;我效法上天行事,有什么不可?就这样,一个六月杀人的条款实施了。

这一条款实施之后,有人奉承隋文帝的意思说话了,——他就是法院审判官(大理寺掌固)来旷。来旷上书说法院执法官对囚犯量刑定罪太宽,隋文帝马上认为来旷忠直,并让他每天早晨站在五品官员的行列中参加朝会。来旷见自己奉承皇帝的意思尝到了甜头,马上又上告说他的上司赵绰违法释放囚徒。文帝派他的亲信前去调查,发现赵绰根本没有这样做。通过这件事,让隋文帝觉醒过来,——原来来旷是利用他的心理在说话,因此非常愤怒,下令将来旷斩首。赵绰比杨坚冷静得多,他不仅不记恨来旷,反而极力为来旷辩护,他认为这次来旷冤枉他按照法律不是死罪。隋文帝见赵绰要当好人,一气之下拂衣而起,冲到后宫去了。赵绰见隋文帝走了,为了留下他,马上申辩说:我不让陛下杀来旷,自然会有我的理由,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呢!

赵绰的申辩果然起了作用,隋文帝派人引导赵绰进入后宫,赵绰再次下拜请求说:我有三条死罪:第一,我身为法院副院长,没有管好我的法官,使来旷触犯了法律。第二,来旷作为囚犯还不是死罪时,我不能以死相争。第三,我本来阻止陛下不杀来旷,可是又没有其它的理由,而只好狂妄申辩求见陛下。

赵绰说的以上三点,都是在把屎往自己身上泼。隋文帝见对方主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怒气才有所缓解。好在独孤皇后在坐,隋文帝命独孤后赏赵绰两盅金杯酒,并且连同金杯一起赏。来旷因此免除一死,准备迁他到广州。

也就是说,杨坚利用酒和酒怀解决了一个法律难题,我不知道是为赵绰庆幸,还是为赵绰悲哀,——说明隋文帝在有些地方感情用事。比方说,原陈国上将萧摩诃的儿子萧世略在江南作乱,萧摩诃应当连坐处死,隋文帝见萧摩诃是一位名将,为萧摩诃辩解说:萧世略未满二十岁,他能够有什么作为?只因为他是名将的儿子,被别人胁迫的原因。因此赦免了萧摩诃。赵绰这次又按照法律条文力争,他认为赦免萧摩诃不行。隋文帝一时也拿他没有办法,想等赵绰离开再赦免萧摩诃,因此命赵绰退下去吃饭。赵绰知道这是调虎离山,固执地说:我呈报的案件还没有决定下来,不敢退下吃饭。

隋文帝见自己给赵绰毛巾擦脸,他要当擦屁股的手纸,只好拉脸宣布说:请法院的法官为我特赦!

随着隋文帝的这一命令,派他的左右随从前去法院释放了萧摩诃。

这也是法律,是一条心灵深处情感上的法规!尽管有时它虽然不合法,但又非常合理。

再说刑法部部长助理(刑部侍郎)辛曾经穿过红色的裤子,民间风俗说穿红色裤子可以官运亨通;隋文帝以为是巫蛊妖术非常厌恶,将要把辛亶处斩,赵绰再次出头露面说:根据法律不应当处斩,我不敢接受这道诏令。

隋文帝见赵绰如此顶撞自己,非常恼怒地说:你怜惜辛亶而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吗?

隋文帝怒斥之后,命令将赵绰带下去斩首,赵绰从容地说:宁可陛下杀我,也不能杀辛

赵绰说着,被押送到了朝堂,正要解衣处斩时,文帝又派人对他说:你这样做值得吗?

赵绰头也不回地说:我一心公正执法,不敢怜惜一死!隋文帝远远地听到,拂衣进入了后宫。过了很长的时间,他才传令释放赵绰。第二天,隋文帝向赵绰道歉,慰劳有嘉,并奖赏布锦等物三百匹。

隋文帝因为赵绰的忠诚正直,常常把他带进后宫谈话,有时遇到他正和皇后同椅而坐,马上向赵绰打招呼让他坐下评论朝政得失,前后赏赐赵绰的财物多达上万。赵绰和法院院长(大理寺卿)薛胄(西魏名臣薛端的儿子)是同龄人,都享有公正宽恕的好名;然而薛胄断案根据情理而赵绰只根据法律,两人都很称职。

也就是说,隋文帝有两个公正廉明的法官,让他在这场政治斗争中少犯错误,在谋种程度上来说,隋文帝还不是十分糊涂。

 

 

 

十七

 

第十六节我们介绍了隋文帝的两位法官,史学家这样铺垫,是为了说明一个问题:

 

帝晚节用法益峻,御史于元日不劾武官衣剑之不齐者,帝曰:“尔为御史,纵舍自由。”命杀之,谏议大夫毛思祖谏,又杀之。将作寺丞以课麦迟晚,武库令以署庭荒芜,左右出使,或授牧宰马鞭、鹦鹉,帝察知,并亲临斩之(《资治通鉴》开皇十七年三月)

 

隋文帝晚年施用法律越来越苛刻。比方说,他身边的监察官员(御吏)在大年初一的年会上,如果有御吏不弹劾武官衣冠佩剑不整齐,他就会说:你身为监察官员,怎么放任自由。

隋文帝说完,下令将当日值班的御史处斩;管议论得失的官员(谏议大夫)毛思祖见此劝阻,结果也被杀了。建设营造局的秘书长(将作寺丞)认为征收麦秆盖房子的官吏征收迟了,武器库的库长(武库令)认为管理避署庭院的工作人员没有管理好,隋文帝派他的左右近臣下去了解情况,这些下去了解情况的人收受牧场场主的马鞭、鹦鹉,被隋文帝察觉后,他亲临刑场监督处斩。

也就是说,隋文帝到了晚年执法太严,有的近似残酷,这样必然会扭曲法律:

 

帝既喜怒不恒,不复依准科律。信任杨素,素复任情不平,与鸿胪少卿陈延有隙,尝经蕃客馆,庭中以马屎,又众仆于氈上樗蒲,以白帝。帝大怒,主客令及樗蒲者皆杖杀之,棰陈延几死。

帝遣亲卫大都督长安屈突通往陇西检覆群牧,得隐匿马二万馀匹,帝大怒,将斩太仆卿慕容悉达及诸监官千五百人。通谏曰:“人命至重,陛下奈何以畜产之故杀千有馀人!臣敢以死请!”帝真目叱之,通又顿首曰:“臣一身分死,就陛下匄千馀人命。”帝感寤,曰:“朕之不明,以至于此!赖有卿忠言耳。”于是悉达等皆减死论,擢通为右武候将军(《资治通鉴》开皇十七年三月)

 

隋文帝变得喜怒无常,不再依照法律条文定罪。他只信任奸臣杨素,而杨素以感情用事,好多事处理不公平。比方说,杨素与民族事务部的副部长(鸿胪寺少卿)陈延有嫌隙,陈延曾经经营过接待少数民族客人的宾馆,而这一宾馆卫生环境没有跟上,庭院中居然有马粪,加上宾馆工作人员在毡毯上赌博,杨素把这一情况告诉了隋文帝。隋文帝听了大怒,下令把民族事务部接待办主任(鸿胪寺主客令)和参加赌博的工作人员全部杖杀,陈延也被捶打得奄奄一息。

这就是隋文帝,他居然连马粪之类的小事也要过问。

再说他派近卫军司令(亲卫大都督)屈突通到陇山以西去检查放牧情况(一般这一工作由太仆寺管),查出了没有上报的马两万多匹,隋文帝听了汇报大怒,将要杀车马管理局局长(太仆寺卿)慕容悉达,和各牧场监督官员一千五百人。屈突通劝阻说:人命要紧,陛下怎能因畜牧生产而杀害一千多人?我敢以死为他们请命!

屈突通正气十足地说完,隋文帝却瞪眼怒斥他,屈突通又叩头说:陛下就是把我五体分尸,我也要请求陛下放了那一千多条人命。

屈突通以他的大义与正直,终于让隋文帝感悟说:我不英明,以致于要杀一千多人!幸亏有你的忠言,不然会酿成大错。就这样,慕容悉达等人都被免死而另外论罪,提拔屈突通为左武候将军。

沉痛的历史让人伤心,说明隋文帝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

 

上柱国彭公刘昶与帝有旧,帝甚亲之;其子居士,任侠不遵法度,数有罪,上以昶故,每原之。居士转骄恣,取公卿子弟雄健者,辄将至家,以车轮括其颈而棒之,殆死能不屈者,称为壮士,释而与交。党与三百人,殴击路人,多所侵夺,至于公卿妃主,莫敢与校。或告居士谋为不轨,帝怒,斩之,公卿子弟坐居士除名者甚众(《资治通鉴》开皇十七年三月)

 

上柱国彭公刘昶和隋文帝有旧交,所以隋文帝与刘昶非常亲近;刘昶的儿子刘居士行侠仗义不遵守法律,曾多次犯罪,隋文帝因刘昶的缘故每次都原谅了他。可是刘居士更加骄横放纵,选取公卿子弟身材魁梧者到家里,把车轮圈套到对方的脖子上,用棍棒乱打,打到死都不屈服求饶的人,他就称对方是“壮士”,然后释放与他交上朋友。如此一来,刘居士交结了三百人,这些人殴打路人,多数是为了掠夺财物,甚至于连公卿、王妃、郡主都不敢与他们计较。在这种情形下,有人告发刘居士图谋不轨,隋文帝才发怒,下令将刘居士斩首。随着刘居士的死,跟随他的那些公卿大臣的子弟,受到牵连而被在官籍上除名的非常多。

尽管隋文帝对天下实行高压政策,也自己导演过酷刑,但是天下还是不能安宁。让他伤心的一件事是——他的第三个儿子被妃子下毒毒死了:

秦王俊,幼仁恕,喜佛教,尝请为沙门,不许。及为并州总管,渐好奢侈,违越制度,盛治宫室。俊好内,其妃崔氏,弘度之妹也,性妒,于瓜中进毒,由是得疾,征还京师。上以为奢纵,丁亥,免俊官,以王就第。崔妃以毒王,废绝,赐死于家。左武卫将军刘升谏曰:“秦王非有它过,但费官物,营廨舍而已,臣谓可容。”上曰:“法不可违。”杨素谏曰:“秦王之过,不应至此,愿陛下详之!”上曰:“我是五儿之父,非兆民炎父?若如公意,何不别制天子儿律!以周公之为人,尚诛管、蔡,我诚不及周公远矣,安能亏法乎!”卒不许(《资治通鉴》开皇十七年七月)

 

秦王杨俊从小就仁爱宽恕,并喜欢佛教,还曾经请求出家当和尚,隋文帝没有同意。等到他担任隋国四大军区之一的并州(山西太原)军区司令员以后,生活逐渐奢侈,量化到违反制度、大建宫室。有了华丽的宫室,这位昔日想当和尚的王爷居然好起色来。他的妃子崔氏是隋文帝的酷吏崔弘度(隋文帝时曾担任过太仆卿。长安有民谣说:“宁饮三斗醋,不见崔弘度;宁茹三斗艾,不逢屈突盖。”)的妹妹,此人跟她哥哥一样既狠毒又爱嫉妒,她见丈夫与其他的女人乱淫,就在瓜中放毒,杨俊中毒被送回长安。文帝因为杨俊骄奢纵淫,在七月十三日下令罢免了他的官职,以王爵身份回家闲居。崔妃因为下毒被废除了王妃的地位,赐死在家中。左武卫将军刘升劝阻说:秦王并没有其它的罪过,只是多修了几间宫室而已,我认为可以宽容。

刘升的话,让隋文帝考虑之后,坚持己见说:法律不可违背。

隋文帝对杨俊的罪名定了性质之后,奸臣杨素以为隋文帝是言不由衷,为了讨好,他劝阻说:秦王虽然有错,但不应该惩罚这样重,请陛下详细考虑!

其他人说的话隋文帝可以马虎,而杨素的话他是不能马虎的,这次因为杨俊让他太失望,他没有听杨素的劝,反而说:我难道只是五个儿子的父亲,而不是天下百姓的君父?如果像你说的那样,为何不另外制定一部天子之子的法令?以周公(姬旦)的为人,尚且能诛杀兄弟管叔与蔡叔,这样比起来,我确实比周公差得太远!既然如此,我又怎么能枉法徇私呢?

隋文帝能说这样的切肤之言,也算是难能可贵,因此没有同意宽恕杨俊。

宇宙的寒风在嗖嗖呼啸,岁月的冷雨在滴滴吹打,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在变化:

 

何稠之自岭南还也,宁猛力请随稠入朝。稠见其疾笃,遣还钦州,与之约曰:“八九月间,可诣京师相见。”使还,奏状,上意不怿。冬,十月,猛力病卒。上谓稠曰:“汝前不将猛力来,今竟死矣!”稠曰:“猛力与臣约,假令身死,当遣子入侍。越人性直,其子必来。”猛力临终,果戒其子长真曰:“我与大使约,不可失信,汝葬我毕,即宜登路。”长真嗣为刺史,如言入朝。上大悦曰:“何稠著信蛮夷,乃至于此(《资治通鉴》开皇十七年十月)!”

 

九月底,何稠从岭南起程返回京师长安时,钦州(广西钦州)刺史宁猛力请求跟随何稠入朝拜见皇帝。一路上,何稠见他病得厉害,就让他返回了钦州,与他相约说:八九月间,你我可以到京城相会。何稠回到长安后,向隋文帝奏明了情况,这件事不合隋文帝的心意。

十月,宁猛力病逝,隋文帝有些责怪地对何稠说:你在宁猛力生前没有带他前来,现在他竟然去世了!何稠见此,马上他解释说:宁猛力与我有约定,如果他去世,就会派他儿子入朝侍奉陛下。越人性格直爽,他的儿子必定会来。

何稠说完,表现得十分自信。再说宁猛力临终的时候,果然告诫儿子宁长真说:我和朝廷大使何稠有约定,我死后你不能失信,你把我安葬完毕,就应当立即上路。宁长真继任钦州刺史,遵照父亲的遗言来长安朝拜。隋文帝见了十分高兴地说:何稠在蛮、夷人心目中拥有的信誉,竟然达到了如此的地步!

也就是说,人世之间变化无常,宁猛力由一个夜郎自大的独裁者,在令狐熙、何稠等人的教育下,变得崇拜隋朝帝国,他死后也烙上了诚信的烙印。

 

 

十八

 

 

开皇十七年(597)七月,远在南方桂州(广西桂林)的李世贤谋反,隋文帝在讨论讨伐方案时,在几位将领都主动要求带兵前去的情况下,隋文帝因嫉恨功臣虞庆则,对他说:“你位居宰相,封爵上公,国家有贼,你没有主动带兵去讨伐的意思,这是什么原因?”虞庆则听皇帝如此一说,吓得下拜要求出兵,这位对隋国立有大功的臣子,作为桂州道集团军总司令出发了。如今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情况又是怎样的呢?

 

鲁公虞庆则之讨李世贤也,以妇弟赵什住为随府长史。什住通于庆则爱妾,恐事泄,乃宣言庆则不欲此行,上闻之,礼赐甚薄。庆则还,至潭州临桂岭,观眺山川形势,曰:“此诚险固,加以足粮,若守得其人,攻不可拔。”使什住驰诣京师奏事,观上颜色,什住因告庆则谋反,下有司案验。十二月,壬子,庆则坐死,拜什住为柱国(《资治通鉴》开皇十七年十二月)

 

鲁公虞庆则率部讨伐李世贤时,任命妻弟赵什住为方面军参谋长(总管府长史)。赵什住和虞庆则的爱妾私通(我不知道是不是突厥沙钵略可汗送的堂妹),恐怕事情泄露,于是对外扬言说虞庆则不想出征,隋文帝听说后,对虞庆则的礼遇赏赐很微薄。这就是七月隋文帝逼虞庆则带兵讨伐李世贤的原因。

现在,战争胜利了。虞庆则在凯旋的途中,来到潭州(治湖南省长沙市)临近桂岭时,他见风光旖旎,眺望山川形势说:这里的确是险要之地,如果粮草充足,再派得力的将领据守,就没有办法攻破。

虞庆则感叹了一番山川地形,却让赵什住这个暗中和他作对的小人起了贼心,虞庆则派他到长安向隋文帝汇报,顺便观察隋文帝对自己的态度。谁知,赵什住乘机告发虞庆则谋反,文帝下令有关部门调查。

十二初十,虞庆则因此坐牢而被处斩。隋文帝不知赵什住与虞庆则小妾私通的事,反而授予这个小人为中将(柱国)。

我为虞庆则打抱不平,送上岭南十二月仍然怒放的桂花为他送行,让他在天国忘记小妾,来世管好妻弟。

告别了南方的虞庆则,我们来到了北国:

 

高丽王汤闻陈亡,大惧,治兵积谷,为拒守之策。是岁,上赐汤玺书,责以“虽称籓附,诚节未尽”。且曰:“彼之一方,虽地狭人少,今若黜王,不可虚置,终须更选官属,就彼安抚。王若洒心易行,率由宪章,即是朕之良臣,何劳别遣才彦!王谓辽水之广,何如长江?高丽之人,多少陈国?朕若不存含育,责王前愆,命一将军,何待多力!殷勤晓示,许王自新耳。”汤得书,惶恐,将奉表陈谢。会病卒,子元嗣立,上使使拜元为上开府仪同三司,袭爵辽东公。元奉表谢恩,因请封王,上许之(《资治通鉴》开皇十七年十二月)

 

高丽国(朝鲜半岛与辽东一部)国王高汤(高丽史书称之为“平原王”或“平岗上好王”,也叫“高阳成”)听说陈国灭亡,非常害怕隋国回头消灭他,于是大力训练军队,聚积粮草,作为抵抗隋军入侵的策略。这年岁末,隋文帝向高汤送去盖有玉玺印章的国书,责备高汤说:你虽然称臣归附,却没有尽到做臣子的忠节。并且还威胁说:你所管辖的一方,虽然地狭民少,如今若是废黜你,也不可能让王位空着,最终还是要重新选举官属,就地安抚。你如果能洗心革面,完全遵守朝廷的宪章,就是朕的良臣,朕又何必再派贤才呢?你认为辽河宽广能比得上长江吗?高丽国的人口多少,你心里有数,能与陈国相比吗?我如果不是存有包容和养育天下黎民之心,追究你以前的过失,派一位将军前去消灭你,根本不费吹灰之力!我之所以对你殷勤晓以大义,是允许你改过自新。

高汤看了玺书惶恐不安,准备向朝廷奉表谢罪。正巧得病死了,他的儿子高元继位,隋文帝派人授予高元为中央常委(上开府仪同三司),承袭“辽东公”的爵位。高元向朝廷奉表谢恩,顺便请求授予王爵,隋文帝同意了。

也就是说,我国历史上的大隋盛世拉开了序幕,不管是突厥,还是高丽,不管是吐谷浑,还是百越,这时都俯首称臣:

 

吐谷浑大乱,国人杀世伏,立其弟伏允为主,遣使陈废立之事,并谢专命之罪,且请依俗尚主;上从之。自是朝贡岁至(《资治通鉴》开皇十七年十二月)

 

吐谷浑大乱,国人杀了世伏可汗,拥立他的弟弟伏允为可汗,派人到长安向隋文帝陈述废立可汗的理由和经过,并且请求依照吐谷浑的风俗,允许伏允娶嫂子光化公主;隋文帝同意了。从此,吐谷浑每年都派人到长安进贡。

这是开皇十七年(597)所有的记忆,转眼到了开皇十八年:

 

春,二月,甲辰,上幸仁寿宫(《资治通鉴》开皇十八年二月)

 

开皇十八年(598)二月初三,隋文帝去了仁寿宫。正当他在这座豪华的宫殿享受春花芬芳时,高丽人向北部边疆入侵:

 

高丽王元帅靺鞨之众万馀寇辽西,营州总管韦冲击走之。上闻而大怒,乙巳,以汉王谅、王世积并为行军元帅,将水陆三十万伐高丽,以尚书左仆射高颎为汉王长史,周罗睺为水军总管(《资治通鉴》开皇十八年二月)

 

高丽国国王高元率领靺鞨(北魏称“勿吉”,隋唐称靺鞨。最初有几十个部落,后逐渐兼并为七大部。主要分布在松花江和黑龙江一带)一万多人入寇辽西地区,营州(治辽宁省朝阳市)军区司令韦冲率部打退了入侵者。隋文帝听说高元反叛非常愤怒。二月初四,他任命第五个儿子汉王杨谅、上将(上柱国)王世积并列为集团军司令(行军元帅),统率水陆三十万大军讨伐;又任命国务院第一副总理高颎,为汉王元帅府的参谋长(长史),原陈国大将周罗为水军司令。这场战争直到同年九月才有了结果:

 

六月,丙寅,下诏黜高丽王元官爵。汉王谅军出临渝关,值水潦,馈运不继,军中乏食,复遇疾疫。周罗睺自东莱泛海趣平壤城,亦遭风,船多飘没。秋,九月,己丑,师还,死者什八九。高丽王元亦惶惧遣使谢罪,上表称“辽东粪土臣元”,上于是罢兵,待之如初(《资治通鉴》开皇十八年六到九月)

 

598年六月二十七日,隋文帝下诏废黜高丽国国王高元的官爵。汉王杨谅率部从临渝关(位于河北省抚宁县二十里处的榆关镇)出塞,正碰上连日大雨,后方粮草接运不上。导致军中缺乏粮食,加上遇到了疾病和瘟疫。

再说水路上的水军司令周罗部,他率领水军从山东蓬莱渡海,向朝鲜平壤前进,途中也碰上了大风,船只多被吹散沉没。

九月二十一日,隋军被迫还师,战士死了十分之八九。尽管如此,高丽国国王高元还是很害怕,连忙派者向朝廷谢罪认错,上表称自己是辽东粪土臣子高元,隋文帝见此罢兵,待他如初。

也就是说,高元无能,可是他又想独立,最后还是夹着尾巴称臣。高元称臣还不甘心,他又去百济国(据《三国史记》记载:公元前18年,朱蒙的儿子温祚王带领一批高句丽人南下到朝鲜汉江盆地建立起的国家)赌狠:

 

百济王昌遣使奉表,请为军导,帝下诏谕以“高丽服罪,朕已赦之,不可致伐。”厚其使而遣之。高丽颇知其事,以兵侵掠其境(《资治通鉴》开皇十八年九月)

 

隋军讨伐高丽退回后,百济国国王扶余昌(“扶余”为复姓)以为隋军不知道路,派遣使者请求当向导,隋文帝下诏安抚说:高丽国国王认了罪,朕已经赦免,不可再去讨伐。随着文帝的这道诏书,送上丰厚的礼物,让百济的使者回国。高丽人通过情报,大致上知道了其中的过程,一气之下,派兵入侵掠夺了百济国的国境。史学家没有再去作深入的报道,因为在开皇十八年十二月还有一宗南方的战事:

 

十二月,自京师至仁寿宫,置行宫十有二所。

南宁夷爨玩复反。蜀王秀奏“史万岁受赂纵贼,致生边患。”上责万岁,万岁诋谰;上怒,命斩之。高颎及左卫大将军元旻等固请曰:“万岁雄略过人,将士乐为致力,虽古名将,未能过也。”上意少解,于是除名为民(《资治通鉴》开皇十八年十二月)

 

598年十二月,隋国从京都长安到宝鸡市仁寿宫之间,建立了十二所行宫。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独孤皇后的主意,因为隋文帝没有反对,他一次次到仁寿宫去休假,再也没有谴责杨素把宫殿建设得太奢华。

接着是南宁夷族首领玩再次起兵反叛。蜀王杨秀上奏说:去年史万岁收受玩的贿赂而释放了他,导致现在又生祸患。

儿子杨秀找出了祸根,父亲杨坚立即指责史万岁,而史万岁矢口抵赖;隋文帝见此大怒,下令将史万岁斩首。高和左卫大将军元等人力争说:史万岁的谋略过人,将士都乐意为他卖命,即使是古代的名将,也没有人能超过他。文帝稍微有些回心转意,于是将史万岁除去官籍上的名,贬为庶民。

也就是说,史万岁没有吸取教训,他作为北周的罪臣发配到边疆,好不容易再次出头,因收受玩的贿,再次受到了惩罚。

 

 

十九

 

 

大隋帝国在膨胀,各种战争此起彼伏,随着开皇十九年(599)春天的到来,与突厥北部都蓝可汗的战争拉开了序幕:

 

突厥突利可汗因长孙晟奏言都蓝可汗作攻具,欲攻大同城。诏以汉王谅为元帅,尚书左仆射高颎出朔州道,右仆射杨素出灵州道,上柱国燕荣出幽州道以击都蓝,皆取汉王节度;然汉王竟不临戎(《资治通鉴》开皇十九年二月)

 

开皇十九年二月,隋国驻突厥南部突利可汗处的代表长孙晟,他上奏说北部都蓝可汗在大量制造攻城的器械,想进攻大同城(山西省大同市)。隋文帝下诏任命汉王杨谅为元帅,国务院第一副总理高率部从朔方(内蒙古自治区乌拉特旗东)道出塞,第二副总理杨素率部从灵州(治宁夏灵武西南)道出塞,上柱国燕荣率部从幽州(治北京市)道出塞,攻打突厥都蓝可汗。这三路大军都受杨谅指挥,然而杨谅并没有亲临前线。

汉王杨谅为何没有上前线?难道说他也想玩一次荒唐?到了四月,长孙晟在无奈之下导演了这样一幕:

 

都蓝闻之,与达头可汗结盟,合兵掩袭突利,大战长城下,突利大败。都蓝尽杀其兄弟子侄,遂渡河入蔚州。突利部落散亡,夜,与长孙晟以五骑南走,比旦,行百馀里,收得数百骑。突利与其下谋曰:“今兵败入朝,一降人耳,大隋天子岂礼我乎!玷厥虽来,本无冤隙,若往投之,必相存济。”晟知之,密遣使者入伏远镇,令速举烽。突利见四烽俱发,以问晟,晟绐之曰:“城高地迥,必遥见贼来。我国家法,若贼少,举二烽;来多,举三烽;大逼,举四烽。彼见贼多而又近耳。”突利大惧,谓其众曰:“追兵己逼,且可投城。”既入镇,晟留其达官执室领其众,自将突利驰驿入朝。夏,四月,丁酉,突利至长安。帝大喜,以晟为左勋卫骠骑将军,持节护突厥(《资治通鉴》开皇十九年二到四月)

 

都蓝可汗听说隋国派出了三路大军,与突厥西部的达头可汗结成了同盟,他们合兵袭击南部的突利可汗,双方在长城下展开了激战,结果突利可汗大败。

都蓝可汗将突利可汗的兄弟子侄全部杀害,然后率部渡过黄河进入蔚州(治河北省蔚县),突利可汗的部落因失败而逃亡。这天夜里,长孙晟作为驻突利可汗的代表,只好带着五名骑兵向南逃跑。等到天亮逃出了一百多里,一路上收得几百名骑兵。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突利可汗与部下商议说:如今我们败逃前往隋国,类似于一个投降的人,大隋天子岂能对我待之以礼?玷厥(达头可汗名)虽然来了,但我和他本来没有冤仇和嫌隙,如果我去投奔他,他必然会收留而帮助我。

突利可汗说这番话的意思很明显,他不想到长安丢面子。长孙晟知道突利可汗的心思后,暗中派人进入附近的伏远镇(山西大同西北),下令守边将士迅速燃起烽火。突利可汗望见四处烽火同时点燃,向长孙晟了解情况,长孙晟假意解释说:烽火台位于城墙的最高处,这里地势辽阔,必然是我国守军瞭望到了敌情。我国使用烽火的方法是:若是敌军来得少,只举两处烽火;来得多,举三处烽火;若是大军压境,才举四处烽火。现在四烽燃起,可见敌军来得多而且是逼近。

长孙晟认真地介绍完毕,让突利可汗听了觉得非常害怕,他连忙对部众说:追兵已经临近,我们只好暂时投奔到隋国的城防中去。

隋着突利可汗的命令,这些人进入伏远镇,长孙晟见目的达到,留下其达官看护部众,自己带着突利可汗乘驿站的快马赶到长安。

四月初二,突利可汗来到长安,隋文帝见了十分高兴。他任命长孙晟为左勋卫骠骑将军,持节护卫突厥突利可汗回国。与此同时,都蓝可汗也派人来到了长安:

 

上令突利与都蓝使者因头特勒相辩诘,突利辞直,上乃厚待之。都蓝弟都速六弃其妻子,与突利归朝,上嘉之,使突利多遗之珍宝以慰其心。
  高颎使上柱国赵仲卿将兵三千为前锋,至族蠡山,与突厥遇,交战七日,大破之;追奔至乞伏泊,复破之,虏千馀口,杂畜万计。突厥复大举而至,仲卿为方陈,四面拒战,凡五日。会高颎大兵至,合击之,突厥败走,追度白道,逾秦山七百馀里而还。杨素军与达头遇。先是诸将与突厥战,虑其骑兵奔突,皆以戎车步骑相参,设鹿角为方陈,骑在其内。素曰:“此乃自固之道,未足以取胜也。”于是悉除旧法,令诸军为骑陈。达头闻之,大喜曰:“天赐我也!”下马仰天而拜,帅骑兵十馀万直前。上仪同三司周罗睺曰:“贼陈未整,请击之。”先帅精骑逆战,素以大兵继之,突厥大败,达头被重创而遁,杀伤不可胜计,其众号哭而去
(《资治通鉴》开皇十九年四月)

 

隋文帝命令突利可汗与都蓝可汗的使者“因头特勒”对这场战争的是非进行辩论,突利可汗义正词严驳倒对方取胜,隋文帝厚待他。都蓝可汗的弟弟都速六抛弃了妻子,和突利可汗来到长安,隋文帝赞扬了他,并吩咐突利可汗多送珍宝加以慰劳。

再说高派上柱国赵仲卿率领三千人为前锋,到达族蠡山(位于山西省右玉北),与突厥兵相遇,连续交战了七天才大获全胜;接着他又乘胜追击到了乞伏泊(内蒙察哈尔右翼前旗东北黄旗海),再次俘虏了一千多人,牛羊杂畜数以万计。

面对失败,突厥人卷土重来,有着“上柱国”称号的大将赵仲卿指挥军队布成方阵四面抵抗,前后激战了五天,正好高的大军赶到,形成了对敌人的内外夹击。突厥人见此败逃,高率部继续追击,追过白道(内蒙古呼和浩特西北)、翻越秦山(内蒙大青山)七百多里才返回。

杨素的军队和达头可汗在灵州相遇。杨素先派部将与突厥人交战,考虑到突厥的骑兵奔袭突击,全部军队采取战车与步、骑兵相混合的阵法,设置鹿角(阵容外面设置尖角)组成方阵,骑兵在阵内。这一切布置好后,杨素对将士说:这是自我保护的战术,不足以克敌取胜。

杨素说完,全部废除了原来的鹿角阵法,下令各军都摆出骑兵阵。达头可汗听说后,心想:骑兵阵是我军的特长,你杨素一定会败在我手里。想到这里,他大喜过旺地说:这些隋军如此布阵,可以说是天赐我良机!

达头可汗说完,兴奋让他下马仰天而拜,然后率领十多万骑兵直扑过来。隋国大将周罗睺临阵请求杨素说:敌军阵形还没有布置完整,请让我率部发起进攻。杨素命令他率精锐骑兵迎战,杨素本人指挥大军随后继进。随着这两位隋国身经百战的老将出战,突厥军队大败。量化到达头可汗带着重伤逃跑,隋军杀伤敌军不可胜计,其余残兵嚎哭而去。

也就是说,达头可汗空喜一场,战争的武器将他刺伤,599年四月长城之外(塞外)的战场,再次书写了隋帝国的胜利篇章。

六月十一日,隋文帝任命皇孙豫章王杨暕(585618。杨广的儿子)为内务部部长(内史令),代替了杨素的职务。为何隋文帝如此安排?我们一时难以找到答案。尽管如此,下面的一则史料似乎在告诉我们什么:

 

宜阳公王世积为凉州总管,其亲信安定皇甫孝谐有罪,吏捕之,亡抵世积,世积不纳。孝谐配防桂州,因上变,称“世积尝令道人相其贵不,道人答曰:‘公当为国主,又将之凉州。’其所亲谓世积曰:‘河西天下精兵处,可图大事。’世积曰:‘凉州土旷人希,非用武之国。’”世积坐诛,拜孝谐上大将军(《资治通鉴》开皇十九年六月)

 

宜阳公王世积担任凉州军区司令,他的亲信皇甫孝谐因有罪,被公安机关通缉,他却逃到老首长王世积处躲避,王世积不肯收留。皇甫孝谐被发配桂州(广西桂林),因怀恨王世积不肯收留,上书告发王世积有反叛行为说:王世积曾经让道士为他看相,问自己能否富贵,道士回答说:你应该当国君,又将要前往凉州任职。王世积的亲信对他说:河西是天下出精兵强将的地方,可以图谋大事。王世积说:凉州地旷人稀,不是用武之地。’”

隋文帝听了汇报,认为是真,把王世积处死,任命皇甫孝谐为上大将军。

也就是说,隋文帝变得疑神疑鬼起来,那么杨素失去内务部部长一职,会不会是怀疑杨素的原因?我们从杨素后期一些奸诈迎逢隋文帝的言行中,似乎能看出杨素的权力受到了限制。

 

二十

 

 

第十九节我们介绍了隋文帝疑神疑鬼的一面,那是他怀疑大臣,为了搜集更有力的证据,笔者的目光盯上了这样一则史料:

 

时太子勇失爱于上,潜有废立之志,从容谓颎曰:“有神告晋王妃,言王必有天下,若之何?”颎长跪曰:“长幼有序,其可废乎!”上默然而止。独孤后知颎不可夺,阴欲去之。

会上令选东宫卫士以入上台,颎奏称:“若尽取强者,恐东宫宿卫太劣。”上作色曰:“我有时出入,宿卫须得勇毅。太子毓德东宫,左右何须壮士!此极弊法。如我意者,恒于交番之日,分向东宫,上下团伍不别,岂非佳事!我熟见前代,公不须仍踵旧风。”颎子表仁,娶太子女,故上以此言防之(《资治通鉴》开皇十九年六月)

 

这时,皇太子杨勇在隋文帝心中失去宠爱,他暗中起了废除杨勇另立杨广为太子的念头。因此,隋文帝谨慎地对高说:有神灵告诉晋王杨广的妃子,说晋王必定会拥有天下,你说应该怎么办?一听,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他马上长跪不起说:太子杨勇是长子,晋王是次子,长幼有序,能废除吗?

颎以他的忠诚向隋文帝划了一个问号,让杨坚沉默下来。坏就坏在杨坚怕老婆。这时,独孤皇后知道无法说服高,想暗中把高颎迁走或赶下台

正好隋文帝下令挑选太子宫中卫士,到隋文帝设在台城的办公室入卫,高上奏说:如果陛下把强壮的卫士都挑走,恐怕东宫警卫的力量太弱。

本来高颎说了一句良心话,让隋文帝拉下脸,赌气说:我有时出入仁寿宫等地,警卫必须要勇猛刚毅。而太子应该在东宫修养德性,左右的警卫何必那样强壮?再说强大的警力闲置在东宫,也是极大的弊端,如有合意的警卫,等到我交班之日,再分配到东宫,这样上下结为一体,难道说不是一件好事吗?我熟悉前代的警卫制度,你就不必劝我仍然重蹈旧的风俗。

隋文帝说这番话,其中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高的儿子高表仁是太子杨勇的女婿,所以隋文帝以此言警告对方。

也就是说,隋文帝不仅怀疑太子,连帮太子说话的高颎也被怀疑上了。接下来的一件事让高颎陷入了绝境:

 

颎夫人卒,独孤后言于上曰:“高仆射老矣,而丧夫人,陛下何能不为之娶!”上以后言告颎。颎流涕谢曰:“臣今已老,退朝,唯斋居读佛经而已。虽陛下垂哀之深,至于纳室,非臣所愿。”上乃止。既而颎爱妾生男,上闻之,极喜,后甚不悦。上问其故,后曰:“陛下尚复信高颎邪?始,陛下欲为颎娶,颎心存爱妾,面欺陛下。今其诈已见,安得信之!”上由是疏颎(《资治通鉴》开皇十九年六月)

 

颎的夫人去世,独孤皇后见他已经五十八岁,对丈夫说:高总理(高仆射)已经老了,又新丧夫人,陛下怎能不为他再娶?

至于独孤皇后说这话是否是出于关心,还是另有目的,我们不知道,只知道隋文帝把独孤皇后的这番“美意”转告了高。高颎流泪辞谢说:我已经老了,退朝以后,空闲时间只是在斋房读佛经而已。虽然陛下对我的悲哀关怀备至,但是至于再娶,非我所愿。

颎如此一说,隋文帝只好打住。这件事如果不出现意外,一切也许会过去。坏就坏在高的爱妾生下一个儿子,隋文帝听说非常高兴,可是别有用心的独孤皇后听了却很不愉快。隋文帝问她其中的缘故,她气呼呼地说:陛下还能相信高吗?开始陛下想为他纳继室,他却心里装着爱妾,这等于是当面欺君。今天他生了儿子,说明他并不是把空闲的时间用在斋房读佛经,其狡诈已经暴露,陛下怎能再相信?

独孤皇后如此一说,让本来已经多疑的隋文帝开始疏远高。这位母老虎如此怀恨高颎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几天前隋文帝到仁寿宫与尉迟迥的孙女作爱,独孤后因嫉妒趁隋文帝不在杀了尉迟氏,高颎劝隋文帝不要与一妇人计较,独孤皇后听高颎称她“妇人”怀恨在心(事见第十节)。

由于隋文帝疏远了高颎,加上独孤皇后在枕边吹风,使隋文帝联想起以前发生的事,让高颎这位功臣处处被动:

 

伐辽之役,颎固谏,不从,及师无功,后言于上曰:“颎初不欲行,陛下强遣之,妾固知其无功矣!”又,上以汉王年少,专委军事于颎,颎以任寄隆重,每怀至公,无自疑之意,谅所言多不用。谅甚衔之,及还,泣言于后曰:“儿幸免高颎所杀。”上闻之,弥不平(《资治通鉴》开皇十九年六月)

及击突厥,出白道,进图入碛,遣使请兵,近臣缘此言颎欲反。上未有所答,颎已破突厥而还。及王世积诛,推核之际,有宫禁中事,云于颎处得之,上大惊。有司又奏“颎及左右卫大将军元旻、元胄,并与世积交通,受其名马之赠。”旻、胄坐免官。上柱国贺若弼、吴州总管宇文弼、刑部尚书薛胄、民部尚书斛律孝卿、兵部尚书柳述等明颎无罪,上愈怒,皆以属吏,自是朝臣无敢言者。秋,八月,癸卯,颎坐免上柱国、左仆射,以齐公就第(《资治通鉴》开皇十九年七到八月)

未几,上幸秦王俊第,召颎侍宴。颎歔欷悲不自胜,独孤后亦对之泣。上谓颎曰:“朕不负公,公自负也。”因谓侍臣曰:“我于高颎,胜于儿子,虽或不见,常似目前。自其解落,瞑然忘之,如本无高颎。人臣不可以身要君,自云第一也。”
  顷之,颎国令上颎阴事,称其子表仁谓颎曰:“司马仲达初托疾不朝,遂有天下。公今遇此,焉知非福!”于是上大怒,囚颎于内史省而鞫之。宪司复奏沙门真觉尝谓颎云:“明年国有大丧。”尼令晖复云:“十七、十八年,皇帝有大厄,十九年不可过。”上闻而益怒,顾谓群臣曰:“帝王岂可力求!孔子以大圣之才,犹不得天下。颎与子言,自比晋帝,此何心乎!”有司请斩之。上曰:“去年杀虞庆则,今兹斩王世积,如更诛颎,天下其谓我何!”于是除名为民
(《资治通鉴》开皇十九年八月)

 

以前,在讨伐辽西高丽的战役中,高颎极力劝阻,隋文帝不听。等到出师无功,独孤皇后对丈夫挑拨说:一开始就不想前去,陛下却强求他去了,我就知道他不会立功!又有一次,皇上认为凉王(杨谅。文帝的第个五儿子)年少,专门委派高颎到凉王府管军事,高颎认为这是皇帝对他寄予的厚望,所以每次他都认为自己是出于公心,没有避嫌疑的意思,对杨谅的建议多数不用。智商不高的杨谅十分嫉恨高,等他回到长安时,还痛哭流涕地对独孤皇后说:儿幸好免于被高颎所杀。隋文帝听了,心中对高颎的怀恨越是加重。

等到二个月前高颎率部攻打突厥过白道,他谋求进一步深入大沙漠,派人向朝廷请求增兵,隋文帝的左右随从根据这一现象,说高颎要求增兵是想造反。文帝还没有给高颎作答复,而高颎在没有增兵的情况下已打败突厥返回。等到凉州军区司令王世积被处斩,在审核案件之际,牵涉到宫禁中的一些事,王世积说这些秘密都是从高那里知道的,隋文帝大吃一惊。有关部门调查又上奏说:和左右卫大将军元、元胄,都与王世积有往来,并接受了王世积赠送的名马。

随着有关部门的这道奏折上去,元、元胄都被免除了官职,只有高颎还没有变动。为了保住高颎,朝中大臣都出面说情:上柱国贺若弼、吴州总管宇文弼、刑部尚书薛胄、民部尚书斛律孝卿、兵部尚书柳述等人,都上奏说明高无罪,这让隋文帝更加恼怒,他把这些人全部交给了专案组。如此一来,再也没有人敢为高颎辩护。八月初十,高颎坐罪被免除上柱国和国务院第一副总理的职务,以齐公爵位回家闲居。

没过多久,隋文帝到秦王杨俊的府第,召来高颎同席陪宴。高见到杨坚时,觉得有一肚子的委屈,导致悲不自胜;独孤皇后也跟着假惺惺地落泪。见此,隋文帝还以为高知错悔恨,对他说:我没有对不起你,你自己应该承担责任。说到这里,隋文帝借这一机会对左右随从教育说,我对待高胜过对待自己亲生的儿子,即使不见面,他也好像常在我的眼前。自从他离职以后,我就把他完全遗忘了(说假话,既然遗忘,为何召他前来),好像从来也没有这个人。所以,做人臣的不能要挟君主,自认为是天下第一。

隋文帝说这话不久,高又出了纰漏,原因是高封国里官员上告高颎谋反,声称高的儿子高表仁对高说:曹魏时太傅司马懿起初称病不上朝,才夺取了天下。您今天也像司马懿一样退下来了,又怎么知道不是洪福来了呢?

对于这一扑风捉影的说法(笔者怀疑有可能是杨广或者独孤后派人煽动),隋文帝听了也大怒,下令把高囚禁在内务部(内史省)审问。执法部门又上奏说佛门真觉禅师曾经对高说:明年国家有大丧。尼姑令晖也对高说:开皇十七、十八年,皇帝有大难,十九年皇帝难以逃过死劫。

这一件件传闻,有如一次次点火,让隋文帝听了更是怒不可遏。他顾望群臣说:帝王之位岂能可以力求?孔子是大圣还没有得到天下。高和他儿子的话,自比晋宣帝(司马懿),这是居心何在?

隋文帝如此一说,有关部门请求杀了高,可是隋文帝又怕天下人说他负心,只好说:我去年杀了虞庆则,今年又杀了王世积,如果再杀高,天下人会怎么看我?于是下令将高颎在官籍中除名,贬为平民。

按照道理,这件事应该告一段落,可是这件事还吓死了另外一个人:

 

颎初为仆射,其母戒之曰:“汝富贵已极,但有一斫头耳,尔其慎之!”颎由是常恐祸变。至是,颎欢然无恨色。先是国子祭酒元善言于上曰:“杨素粗疏,苏威怯懦,元胄、元颎正似鸭耳。可以付社稷者,唯独高颎。”上初然之。及颎得罪,上深责之,善忧惧而卒(《资治通鉴》开皇十九年八月)

 

刚担任国务院第一副总理(尚书左仆射)时,他的母亲告诫他说:你现在的富贵到了顶点,但不要忘记还有被杀头的危险,应该谨慎!颎听了,时常担心变幻莫测的灾祸。现在,高颎虽然丢官,但保全了性命,他没有任何怨恨。

颎虽然清闲下来了,可是他的文化还在影响着他,在他没有贬职前,教育部部长(国子祭酒)元善曾在隋文帝面前评价他的重臣说:杨素粗疏,苏威懦弱,元胄、元之流就像是鸭子,可以随波逐流;陛下可以托付国事的只有高一人。

元善说了这句有远见的话,如果高颎不出问题,隋文帝应该感激他,事实上当初隋文帝也是这样认为。等到高颎“获罪”,这位疑神疑鬼的皇帝狠狠地责备了元善,元善因此在忧郁与恐惧中被吓死了。

我不知道这时的隋文帝是政治的过敏,还是得意忘形,竟然对功臣如此不负责任。所以,在他叱咤风云和风雨潇潇的人生中,最后的故事更让人为他痛心。

 

 

二十一

 

开皇二十年(600)三月,昔日长安繁华而欢乐的景象已经荡然无存。尽管百花仍然绽放,而人们心目中杨坚的英明形象渐渐地失去。特别是高颎一案,让公卿大臣和普通市民都清醒了一个事实:独孤皇后在干政,隋文帝晚年犯了疑心病。

自从去年(599)七月贺若弼、宇文弼、薛胄、斛律孝卿、柳述等人,因上奏说高无罪,隋文帝一怒之下把这些人全部交给专案组以后,已经八个月过去,直到现在隋文帝还在自欺欺人:

 

贺若弼复坐事下狱,上数之曰:“公有三太猛:嫉妒心太猛,自是、非人心太猛,无上心太猛。”既而释之。他日,上谓侍臣曰:“弼将伐陈,谓高颎曰:‘陈叔宝可平也。不作高鸟尽、良弓藏邪?’颎云‘必不然。’及平陈,遽索内史,又索仆射。我语颎曰:‘功臣正宜授勋官,不可预朝政。’弼后语颎:‘皇太子于己,出口入耳,无所不尽。公终久何必不得弼力,何脉脉邪!’意图广陵,又图荆州,皆作乱之地,意终不改也(《资治通鉴》开皇二十年三月)。”

 

贺若弼因高颎一案再次入狱,隋文帝当面抖出贺若弼的过失,谴责说:“你有三处过分:第一是嫉妒心过分;第二是自以为是、诋毁他人之心过分;第三是目无君主之心过分。”隋文帝谴责完之后,就释放了他。另外一天,隋文帝对随从说:“贺若弼即将讨伐陈国时,曾对高颎说:‘陈叔宝的势力可以平定,会不会出现‘飞鸟尽、良弓藏’呢?高颎说:‘绝对不会。’等到陈国平定,贺若弼就急忙索要内务部部长的职务,后来又索要总理。我跟高颎说:‘功臣正好要授勋加官,但是不能干预朝政。’贺若弼后来跟高颎说:‘皇太子和我亲密到无话不说,到了出他之口入我之耳的地步。你高公终究会得我贺若弼之力,又何必不来投靠我呀!’贺若弼早就想谋取到广陵(江苏扬州)去任职扬州刺史,又图谋过荆州(湖北江陵)去担任刺史,这两地都是适应作乱的地方(扬州物产丰富,荆州军事重镇)。由此可见,他图谋不轨的野心始终没有改变。”

也就是说,杨坚对贺若弼耿耿于怀,但他又怕天下人谴责自己忘恩负义,为了不让贺若弼“飞鸟尽、良弓藏”的预言兑现,他以最大的忍耐让贺若弼活下来。面对贺若弼、虞庆则、王世积、高颎这些名将的含冤,史料又为勇将史万岁的死作了铺垫:

 

夏,四月,壬戌,突厥达头可汗犯塞,诏命晋王广、杨素出灵武道,汉王谅、史万岁出马邑道以击之(《资治通鉴》开皇二十年四月)

 

在介绍这一史料前,先说说去年十一月所发生过的事。去年年底,隋文帝派越公杨素率部出灵州(治宁夏吴忠市),方面军司令韩僧寿率部出庆州(治甘肃省庆阳县),大平公史万岁率部出燕州(治河北省怀来县),大将军姚辩率部出河州(治临夏回族自治州),共四分路兵马攻打突厥都蓝可汗。

开皇十九年(599)十二初四,隋军还没有出塞,都蓝可汗被部下所杀。达头可汗自立为“步迦大可汗”,导致突厥国内大乱。长孙晟面对这一局势,上奏说:如今我军已逼近突厥边境,并且取得多次胜利。敌国内部分崩离析,现在都蓝可汗被杀,如果趁机前去招抚,可以劝突厥各部全部归附。请求派遣启民可汗(名:染干)的部下分道去招抚。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这样一来,突厥部落多数归附。

现在是开皇二十年(600四月初四,突厥达头可汗再次率部侵犯隋国。隋文帝下诏命令晋王杨广、上将杨素率兵出灵武道(宁夏灵武),汉王杨谅、上将史万岁率兵出马邑道(山西朔州市),用以反击突厥人的入侵。

这次反击战争,首先是著名的外交家、军事家长孙晟立功:

 

长孙晟帅降人为秦州行军总管,受晋王节度。晟以突厥饮泉,易可行毒,因取诸药毒水上流,突厥人畜饮之多死,于是大惊曰:“天雨恶水,其亡我乎!”因夜遁。晟追之,斩首千馀级(《资治通鉴》开皇二十年四月)

 

长孙晟统率归降的突厥人马为秦州(治甘肃省天水市)军区司令,受晋王杨广的调遣。长孙晟认为突厥人饮用山泉水,可以在水中投毒,因此取来各种毒药投进泉水上游,突厥人畜果然多数被毒死,这些愚昧的突厥人惊恐地说:“天降恶雨,这是要灭亡我们民族吗?”因此连忙夜间逃走。长孙晟率部追杀,杀了一千多人。

长孙晟立功,史万岁不甘落后:

 

史万岁出塞,至大斤山,与虏相遇。达头遣使问:“隋将为谁?”候骑报:“史万岁也。”突厥复问:“得非敦煌戍卒乎?”候骑曰:“是也。”达头惧而引去。万岁驰追百馀里,纵击,大破之,斩数千级;逐北,入碛数百里,虏远遁而还。诏遣长孙晟复还大利城,安抚新附(《资治通鉴》开皇二十年四月)

 

史万岁率部出了燕州长城,到大斤山(内蒙古自治区黄河东北大青山)与突厥军相遇。达头可汗派使者前来询问:“隋将是谁?”隋国侦察骑兵回报说:“史万岁!”

突厥人又问:“莫非是二十多年前北周发配到敦煌守边的那个人?” 侦察骑兵再次回答说:“是的。”

达头可汗听说是史万岁,连忙吓得退军。史万岁率部急行军追杀了一百多里,才纵兵奋击,大破突厥军,砍下了几千敌人的头颅;接着又向北追击,进入沙漠几百里,直到突厥军逃远才返还。

隋文帝见史万岁收复了失地,下诏派长孙晟再次返回大利城(内蒙古和林格尔西北土城子),安抚新归附的百姓。

随着长孙晟的北去,达头可汗又向东来:

 

达头复遣其弟子俟利伐从碛东攻启民,上又发兵助启民守要路;俟利伐退走入碛。启民上表陈谢曰:“大隋圣人可汗怜养百姓,如天无不覆,地无不载。染干如枯木更叶,枯骨更肉,千世万世,常为大隋典羊马也。”帝又遣赵仲卿为启民筑金河、定襄二城(《资治通鉴》开皇二十年四月)

 

达头可汗见史万岁返还,长孙晟北去,再次派他的侄子俟利伐从沙漠以东攻打归顺了隋国的启民可汗。隋文帝重新发兵协助启民可汗防守军事要道;俟利伐只得退进沙漠。启民可汗见此,向隋文帝上表陈述情况,称谢说:“大隋圣人可汗(对隋文帝的尊称)怜惜扶养百姓,像天一样宽广无所不覆盖,如地一样开阔无所不承载。我染干可汗得到您的恩惠,如枯树长出新叶,枯骨长出新肉一样,这样的恩情让我们千秋万代永远为大隋牧羊放马。”

启民可汗用最时髦的形容词表达了他的感激之情,让隋文帝听了心情舒畅,他连忙又派赵仲卿为启民可汗修金河(内蒙古托克托县七星湖村一带)、定襄(内蒙古和林格尔县北)两座城池。

也就是说,这次出征,史万岁的功勋卓著,这样就遭到了奸臣杨素的陷害:

 

太平公史万岁还自大斤山,杨素害其功,言于上曰:“突厥本降,初不为寇,来塞上畜牧耳。”遂寝之。万岁数抗表陈状,上未之悟。上废太子,方穷东宫党与。上问万岁所在,万岁实在朝堂,杨素曰:“万岁谒东宫矣!”以激怒上。上谓为信然,令召万岁。时所将士在朝堂称冤者数百人,万岁谓之曰:“吾今日为汝极言于上,事当决矣。”既见上,言“将士有功,为朝廷所抑!”词气愤厉。上大怒,令左右“打(原文“打”应该是左边是“扌”,右边是“暴”。《古代汉语字典》音:。杖打的意思)”杀之。既而追之,不及,因下诏陈其罪状,天下共冤惜之(《资治通鉴》开皇二十年十月)

 

太平公史万岁从大斤山回来,杨素因嫉妒他的功劳,对文帝说:“突厥人本来已经投降,起初并不想入侵,只是为了来塞上放牧。”

杨素这样一说,隋文帝就没有给史万岁奖赏。可是史万岁历来就是一个喜欢争功的人,他多次上表陈述自己的功劳,隋文帝就是不承认。

这时,隋文帝废除了太子杨勇,正穷追杨勇东宫的党羽。偶然之间隋文帝问史万岁在哪里,当时史万岁在朝堂,杨素却说:“史万岁到东宫去拜见太子去了!”以此来激怒皇上。皇上听信了杨素的话,命令召来史万岁。当时史万岁的将士有好几百人在朝堂上为功劳一事鸣冤,史万岁对他们说:“我今天为你们的功劳一事,将会极力在皇上面前讲清楚,这事定当得到解决。”

史万岁说完,马上前来见文帝。他还以为文帝找他来是为了功劳一事,理直气壮地说:“将士有功却被朝廷所压抑!”

史万岁的语气严厉,让隋文帝听了大怒,一气之下他命令左右把史万岁活活地杖打而死。

史万岁死了,地上流淌的鲜血在申诉他的无辜。史万岁已死,隋文帝后悔,立即派人追赶,但已经来不及了。为了不失自己帝王的面子,隋文帝因此下诏陈述史万岁的“罪状”,可是天下人都认为史万岁死得冤枉。

这就是隋文帝,一个晚年变得昏庸无道的皇帝!那么,他废除太子杨勇又是怎么回事呢?

 

二十二

 

 

看了第二十一节的读者,可能注意到了这样一个事实:在隋文帝要废除太子收集的材料中,有贺若弼对高颎所说的“皇太子和我亲密到无话不说,到了出他之口,入我之耳的地步”,让隋文帝难以释怀。现在,他把这两位功臣看成了死敌,加上高颎又是杨勇的亲家,还有杨素这个小人从中煽风点火,所以隋文帝不能让自己死后,被这些政敌侮辱。想到这里,他要废除太子是必然的结果。那么杨勇以前与父亲之间又有哪些过节呢?

 

初,上使太子勇参决军国政事,时有损益,上皆纳之。勇性宽厚,率意任情,无矫饰之行。上性节俭,勇尝文饰蜀铠,上见而不悦,戒之曰:“自古帝王未有好奢侈而能久长者。汝为储后,当以俭约为先,乃能奉承宗庙。吾昔日衣服,各留一物,时复观之以自警戒。恐汝以今日皇太子之心忘昔时之事,故赐汝以我旧所带刀一枚,并菹酱一合,汝昔作上士时常所食也。若存记前事,应知我心(《资治通鉴》开皇二十年六月)。”

 

当初,隋文帝让太子杨勇参与决策军政事务,他经常提出对原方案有损、对事情本身有益的建议,皇上都采纳了。杨勇性格上宽厚,直率而有真情,这样的人自然无任何矫揉造作、弄虚作假的品行。而隋文帝性格上节俭,杨勇常爱在“蜀铠”牌铠甲上加以珠宝之类的装饰,作为性格上节俭的文帝看到儿子崇尚奢华,当然不高兴。并且告诫说:“自古以来,没有一位帝王不是因为爱奢侈而能长久的。你作为帝王的继承人,应当以节俭为先,这样才能接好班。我过去的衣服都各留一件,你时常观看一下,以便警示自己。我这样做,是恐怕你以今天当皇太子的心态而忘记了昔日的困苦;所以还送给你我用过的佩刀,和一盒腌制的酱菜,这是你当“上士”时经常吃的食品。你如果是存心记住以前的事,就应该懂得我的用心。”

也就是说,隋文帝当初担心杨勇奢侈腐化,进行了忆苦思甜的教育,这不应该是杨坚废除太子的主要原因。那么,真正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后遇冬至,百官皆诣勇,勇张乐受贺。上知之,问朝臣曰:“近闻至日内外百官相帅朝东宫,此何礼也?”太常少卿辛亶对曰:“于东宫,乃贺也,不得言朝。”上曰:“贺者正可三数十人,随情各去,何乃有司征召,一时普集!太子法服设乐以待之,可乎?”因下诏曰:“礼有等差,君臣不杂。皇太子虽居上嗣,义兼臣子,而诸方岳牧正冬朝贺,任土作贡,别上东宫;事非典则,宜悉停断!”自是恩宠始衰,渐生猜阻(《资治通鉴》开皇二十年六月)

 

后来到了冬至节(我国古代对“冬至节”很重视。《汉书》有:“冬至阳气起,君道长,故贺”之说。习俗称“冬至大如年”),百官都去朝见杨勇,杨勇安排乐队大张旗鼓地接受百官的朝贺。隋文帝知道了这件事,对朝臣说:“最近听说冬至的那天百官都去朝见太子,这是什么礼制?” 宗教礼仪部副部长(太常少卿)辛亶狡辩说:“百官到东宫只能称‘贺’,不能说是‘朝贺’。”

尽管辛亶为了安慰文帝如此说,但隋文帝醋意十足地反驳说:“像你所说的那样,真正祝贺的人应该只有三至几十人,并且是随意各自前去,为什么是由有些部门组织云集?而太子又为什么穿上礼服,安排乐队接待,这样说得通吗?”

为了警告太子,找回自己的尊严,他下诏说:“礼制有等级之差,君臣之间不能混杂。太子虽然是皇帝的继承人,但从礼义上来讲还是臣子。各地长官在冬至节来朝贺,进贡的地方特产千万不要送到东宫;这样做并非符合典章制度,应该全部停止!”

随着杨坚的这道诏书,那些想攀龙附凤的、想投机取巧的、善于察颜观色的人,都认清了一个事实——皇上在嫉妒太子。从此,隋文帝对杨勇的恩宠开始衰退,渐渐有了猜疑和戒备之心。

既然杨坚对太子如此,那么独孤皇后又是怎样看待太子的呢?

 

勇多内宠,昭训云氏尤幸。其妃元氏无宠,遇心疾,二日而薨,独孤后意有他故,其责望勇。自是云昭训专内政,生长宁王俨、平原王裕、安成王筠;高良娣生安平王嶷、襄城王恪;王良媛生高阳王该、建安王韶;成姬生颍川王煚;后宫生孝实、孝范。后弥不平,颇遣人伺察,求勇过恶(《资治通鉴》开皇二十年六月)

 

杨勇有一大批姬妾,他对昭训(太子宫妃子以下等级的名号)云氏尤其宠爱。杨勇的正宫元妃失宠,突然得心病两天就死了。独孤皇后怀疑其中有阴谋,对杨勇进行了责备。从此以后,昭训云氏得到了杨勇的专宠,并独揽东宫内政。云氏生了长宁王杨俨、平原王杨裕、安成王杨筠;高良娣(“良娣”也是太子宫妃子以下等级的名号)生了安平王杨嶷、襄城王杨恪;王良媛(“良嫒”也是太子宫妃子以下等级的名号)生了高阳王杨该、建安王杨韶;成姬生了颍川王杨;其他的宫人生了杨孝实、杨孝范。独孤皇后见太子与姬妾生了这多儿子,觉得他在乱淫,因此更加不高兴。由此,这位宫霸皇后经常派人来窥伺探查,找杨勇的过失。

也就是说,杨勇在父母面前失去了良好的形象,这一现象被狡诈的二弟杨广看出来了,他表演了自己的丑剧:

 

晋王广,弥自矫饰,唯与萧妃居处,后庭有子皆不育,后由是数称广贤。大臣用事者,广皆倾心与交。上及后每遣左右至广所,无贵贱,广必与萧妃迎门接引,为设美馔,申以厚礼;婢仆往来者,无不称其仁孝。上与后尝幸其第,广悉屏匿美姬于别室,唯留老丑者,衣以缦彩,给事左右;屏帐改用缣素;故绝乐器之弦,不令拂去尘埃。上见之,以为不好声色,还宫,以语侍臣,意甚喜。侍臣皆称庆,由是爱之特异诸子。

上密令善相者来和遍视诸子,对曰:“晋王眉上双骨隆起,贵不可言。”上又问上仪同三司韦鼎:“我诸儿谁得嗣位?”对曰:“至尊、皇后所最爱者当与之,非臣敢预知也。”上笑曰:“卿不肯显言邪(《资治通鉴》开皇二十年六月)!”

 

晋王杨广了解到父母反对奢华、后宫淫乱后,就搞起了伪装。他只和正宫萧妃住在一起,对其他姬妾所生的子女都不亲自去抚育,独孤皇后看到这一表面现象,多次称赞杨广贤明。

杨广有了内部“一枝独秀”作为基础,再到外部植树造林,朝中只要是掌握大权的重臣,他都会尽心竭力地去交结。隋文帝和独孤皇后每次派身边的人到杨广的住处,无论来人的地位高低,杨广必定和萧妃一起在门口迎接,为来人摆设盛宴,并厚赠礼品;这样前来的奴仆无不称赞杨广仁爱孝顺。

隋文帝与独孤皇后也曾经到过杨广的府第,杨广将美姬都藏到另外的房间,只留下年老貌丑的姬妾,穿著俭朴出面伺候。杨广不仅在姬妾和社交上做文章,还把房间里屏帐都改用素色,故意弄断乐器上的丝弦,也不拂去上面的灰尘(体现很久没有奏乐)。文帝看到这一表面现象,以为杨广不爱声色,返回皇宫后,脸上露出喜色对杨广的“节俭”向侍臣作了介绍;侍臣听了都称杨广的表现值得庆贺。从此,隋文帝爱杨广超出了其他的儿子。

当隋文帝正在准备废除太子另立他人时,为了做到无悔,他命令二十多年前看了他的相,就预言他“以后必定成为天下之王”的看相先生来和,让来和为所有的儿子暗中看相。来和看了之后说:“晋王杨广眉上有双骨隆起,将来的尊贵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来和的结论暗合隋文帝的心意,他还想验证一下,又问有着“上仪同三司”地位的韦鼎说:“我这些儿子哪一个可以继承皇位?”韦鼎见这件事非同一般,巧妙地回答说:“陛下和皇后最喜爱的儿子应当是皇位的继承者,这不是我敢预知的。”

本来韦鼎说的是一句投意话,隋文帝这时正好最疼爱杨广,却信以为真地笑着说:“你不肯明说呀!”

也就是说,隋文帝说这句话时,心中已经认定了新立的太子就是杨广。

就杨广的外貌特征而言,史料说他容貌俊美,举止优雅,而性格深沉持重,爱好学习,善于写文章;因此他的声望高于其他的兄弟。

这将意味着什么呢?

 

二十三

 

 

第二十二节我们谈了隋文帝夫妇与太子杨勇疏远的过程,这一章节我们得回过头去,说说隋文帝怎样对待第三个儿子杨俊:

 

秦孝王俊久疾,未能起,遣使奉表陈谢。上谓其使者曰:“我戮力创兹大业,作训垂范,庶臣下守之。汝为吾子,而欲败之,不知何以责汝!”俊惭怖,疾遂笃,乃复拜俊上柱国;六月,丁丑,俊薨。上哭之,数声而止。俊所为侈丽之物,悉命焚之。王府僚佐请立碑,上曰:“欲求名,一卷史书足矣,何用碑为!若子孙不能保家,徒与人作镇石耳!”俊子浩,崔妃所生也;庶子曰湛。群臣希旨,奏称:“汉之栗姬子荣、郭后子强皆随母废,今秦王二子,母皆有罪,不合承嗣。”上从之,以秦国官为丧主(《资治通鉴》开皇二十年六月)

 

三年前,杨俊因他的王妃崔氏下毒,回到长安后久病不起,他派人上表对自己以前爱慕奢华的情况作了陈述,并对父亲的“宽宏”表示感谢。隋文帝见儿子没有亲自前来,对来人说:“我努力创下帝业,制订章程作为训导范本,各位臣子都要遵守。你作为我的儿子不亲自执行,是想破坏我的章程吗?我不知如何谴责你!”杨俊听了使者传达的这番话,既羞愧又害怕,因此病势马上加重。等到杨俊的病情加重,文帝为了安抚对方,再次授予杨俊上柱国的职位。

六月二十日,杨俊带着悔恨去世,隋文帝闻讯只哭了几声,然后下令把杨俊生前所有的奢侈品全部烧毁。秦王府内的官员请求为杨俊立碑,这位狠心的父亲说:“想要求名,一卷史书就足够了,何必立碑呢?如果是子孙不能保住家业,一块墓碑只能是给他人作为垫脚石!”

杨俊的世子杨浩是崔妃所生,还有一个庶子(妾所生)名叫杨湛。群臣为了迎合文帝的心意,上奏请示说:“西汉栗姬的儿子刘荣(汉武帝刘彻的兄长,曾被其父汉景帝立为太子,后来被废,由刘彻取代),东汉郭皇后生儿子刘疆(光武帝刘秀的前太子),都因其母获罪而被废除。如今杨俊两个儿子的生母都犯了罪,他俩自然不应该承袭秦王的爵位。”文帝听从了他们的意见,以杨俊的秦国官员为其主持丧葬。

也就是说,杨坚如果是认可了杨俊的儿子有继承爵位权,就应该是杨俊的儿子主持送葬。由此可见,杨坚作为父亲过于严酷;作为帝王没有明理。试想:杨俊只是曾经有过奢华行为,而没有犯国法,作为父亲应该包容;作为帝王应该以治病救人的角度去挽救,更何况是杨俊两个无辜的儿子呢?

笔者把杨俊的事在这里作交待,目的是让读者认清一个现实:隋文帝不可能原谅太子杨勇的过失。既然如此,阴险狡猾的杨广来了一次火上浇油:

 

广为扬州总管,入朝,将还镇,入宫辞后,伏地流涕,后亦泫然泣下。广曰:“臣性识愚下,常守平生昆弟之意,不知何罪失爱东宫,恒蓄成怒,欲加屠陷。每恐谗谮生于投杼,鸩毒遇于杯勺,是用勤忧积念,惧履危亡。”后忿然曰:“睍地伐渐不可耐,我为之娶元氏女,竟不以夫妇礼待之。专宠阿云,使有如许豚犬。前新妇遇毒而夭,我亦不能穷治,何故复于汝发如此意!我在尚尔,我死后,当鱼肉汝乎!每思东宫竟无正嫡,至尊千秋万岁之后,遣汝等兄弟向阿云儿前再拜问讯,此是几许苦痛邪!”广又拜,呜咽不能止,后亦悲不自胜。自是后决意欲废勇立广矣(《资治通鉴》开皇二十年六月)

 

杨广担任隋国四大军区之一的扬州(江苏省扬州市)军区司令,可能在杨俊的丧葬期间回京,这时他将要返回扬州,入宫向独孤皇后辞行。这本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然而杨广把这件事别有用心地导演了一番:他匍匐跪在地上流泪,用眼泪表现出离别痛苦、国家多事、太子莫测、难以尽孝、后会无期的信息,独孤皇后读懂了儿子的表情,也跟着潸然泪下。杨广见此,马上用有声语言挑拨离间说:“娘呀,孩儿生来愚笨,长期坚守兄弟之间的情义,不知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东宫的长兄,他看到我总是一脸想加害于我的怒气。每当我恐惧谗言像投杼一样被亲人误解(原文“投杼”的典故是:《战国策·秦策二》:有一个和曾子同名同姓的人杀了人,别人误以为是曾子告诉他的曾母。曾母起初不信,但到第三个人来相告时,她终于信以为真,吓得“投杼逾墙而走”。杼:织布的梭子。后以“投杼”表示流言可畏,对某人的谣言一多,连最亲近的人都被动摇,担心鸩毒投于杯中谋害我;可是又能起什么作用呢?哪怕是我把防范的方法想得再多,恐怕也会遭受冤死的惨祸。”

杨广如此一说,等于是说:“母亲呀,你如果不早日废除太子,我的命就会难保。”独孤皇后本身就已经偏向了他,这时看到杨广的表演,她的怒火中烧,因此忿然地说:“睍地伐(杨勇的小名)渐渐让我难以忍耐,我为他娶北魏皇室元孝矩的女儿,他竟然不以夫妇之礼对待,却专宠没有名望的阿云,使阿云生下这多猪狗。前些时王妃元氏刚刚被他毒死,我没有跟他穷追责任。为什么他对你又生出这样恶毒的念头!我活着他都这样,等我死后他不是要把你像鱼肉一样任意宰割吗?我每当想到东宫没有正妃,你父皇百年之后,让你们兄弟在阿云这样的贱人面前低头问安就生气。这是多么痛苦的事啊!”

杨广见母亲上钩,马上又跪下呜咽不起,独孤皇后也伤心地哭泣不停。自此,独孤皇后下了决心要废除杨勇,另立杨广。

杨广得到了母亲的支持,放心地回到了扬州。接着他暗中操纵废除太子一事:

 

广与安州总管宇文述素善,欲述近己,奏为寿州刺史。广尤亲任总管司马张衡,衡为广画夺宗之策。广问计于述,述曰:“皇太子失爱已久,令德不闻于天下。大王仁孝著称,才能盖世,数经将领,频有大功;主上之与内宫,咸所钟爱,四海之望,实归大王。然废立者国家大事,处人父子骨肉之间,诚未易谋也。然能移主上意者,唯杨素耳,素所与谋者唯其弟约。述雅知约,请朝京师,与约相见,共图之。”广大悦,多赍金宝,资述入关(《资治通鉴》开皇二十年六月)

 

杨广与安州(治湖北安陆县)军区司令员宇文述历来关系不错,他想拉拢宇文述奏请父皇,把宇文述安排到离他很近的寿州(治安徽省寿县)当刺史。杨广尤其信任自己司令部里管军事的司令(总管司马)张衡(北周名将张光的儿子),张衡为杨广策划夺取太子的地位。杨广为了一举成功,他同时向宇文述问计,宇文述分析说:“太子失宠已经很久,他没有德名传遍天下。你以仁孝著称,才华又盖世,加上你又是经过多次实战的将领,频频建立大功;皇上与皇后都对你非常钟爱,四海之内的声望,实际上已经为大王所有。然而,太子的废立是国家大事,我处在你们父子骨肉之间,实在不好谋划。”宇文述先把条件和难处说完,接着献计说,“能让皇帝改变主意的人只有杨素,杨素所能商量的人只有他的弟弟杨约。我了解杨约,请您派我回京与杨约相见,共同图谋这件事。”杨广听了这一计谋非常高兴,送给宇文述许多金银财宝,作为宇文述回京的开支。

宇文述带着使命回到了长安,那么杨素的弟弟杨约又是怎样的一个人物呢?

 

约时为大理少卿,素凡有所为,皆先筹于约而后行之。述请约,盛陈器玩,与之酣畅,因而共博,每阳不胜,所赍金宝尽输之约。约所得既多,稍以谢述。述因曰:“此晋王之赐,令述与公为欢乐耳。”约大惊曰:“何为尔?”述因通广意,说之曰:“夫守正履道,固人臣之常致;反经合义,亦达者之令图。自古贤人君子,莫不与时消息以避祸患。公之兄弟,功名盖世,当途用事有年矣,朝臣为足下家所屈辱者,可胜数哉!又,储后以所欲不行,每切齿于执政;公虽自结于人主,而欲危公者固亦多矣!主上一旦弃群臣,公亦何以取庇!今皇太子失爱于皇后,主上素有废黜之心,此公所知也。今若请立晋王,在贤兄之口耳。诚能因此时建大功,王必永铭骨髓,斯则去累卵之危,成太山之安也。”约然之,因以白素。素闻之,大喜,抚掌曰:“吾之智思,殊不及此,赖汝启予。”约知其计行,复谓素曰:“今皇后之言,上无不用,宜因机会早自结托,则长保荣禄,传祚子孙。兄若迟疑,一旦有变,令太子用事,恐祸至无日矣!”素从之(《资治通鉴》开皇二十年六月)

 

杨约这时是最高法院的副院长(大理少卿),杨素只要做什么事,都先和懂得法律的弟弟杨约商量后再做。宇文述邀请杨约,亮出许多古玩珍宝,和他一起一边饮酒一边赌博。每次宇文述故意输,把杨广所送的金银财宝都“输”给杨约。杨约既然“赢了”,就向宇文述略表谢意。宇文述因此点明说:“这些财宝是晋王杨广所赏,让我与你玩乐的。”

宇文述如此一说,让杨约大吃一惊地说:“为什么?”

随着杨约的惊问,宇文述才说明了杨广的意思,对他说:“一个人坚守正道固然是做人臣的常理,而反常经办又合大义,理解者应该另有图谋。自古贤人没有人不关注时事以避免祸患的。你们兄弟功高盖世,当权用事已经多年了,朝臣为您杨家受侮辱的人数得清吗?再说太子以他的欲望没有达到,常常切齿痛恨当权的人;您杨公虽然交结好了皇上,而想谋害您的人四方也有很多呀!皇上一旦抛弃群臣死去,您又靠谁来庇护呢?如今太子在皇后心目中失宠,皇上历来就有废除之心,这您是知道的。现在若是请皇上立晋王,就全凭贤兄的一张利嘴了。要是真能在这时建立大功,晋王必定永远对您的恩情刻骨铭心,这样您就可以去掉像堆放鸡蛋一样的危险,而地位就会像泰山一样的安稳。”

宇文述严肃而机灵地把意思表达完,让杨约有了同感,他就将此事向家兄杨素说明。杨素这只老狐狸,他听了高兴得拍手称快地说:“我的思考还没有达到这一步,全靠你启发了我。”

杨素难道真的没有考虑到这一步吗?如果是这样,让人难以相信。我看他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觉得一直没有垫脚石。杨约见兄长如此热衷于此事,知道这一计谋可行,又对杨素说:“如今皇后的话皇上无一不听,你应当趁机早一点去交结依托,这样才会长久地保住荣华富贵,并把这一富贵传给子孙。长兄若是迟疑,一旦发生变化,等到太子执掌大权,恐怕灾祸就要临头!”杨素听从了。

也就是说,废除太子一事有了杨素的参与,杨勇就会大难临头。公元600年六月的酷暑,让人感到窒息。

二十四

 

 

开皇二十年(600)六月底,长安大街小巷上各种乔木的叶片被烈日烤得蔫下。马路的青石板上升腾起滚烫的氤氲。一到中午,整个都市上很少见到人影,只有知了的鸣声此起彼伏。然而,杨素今天例外出行:

 

后数日,素入侍宴,微称“晋王孝悌恭俭,有类至尊”。用此揣后意。后泣曰:“公言是也!吾儿大孝爱,每闻至尊及我遣内使到,必迎于境首;言及违离,未尝不泣。又其新妇亦大可怜,我使婢去,常与之同寝共食。岂若睍地伐与阿云对坐,终日酣宴,昵近小人,疑阻骨肉!我所以益怜阿摐者,常恐其潜杀之。”素既知后意,因盛言太子不才。后遂遗素金,使赞上废立(《资治通鉴》开皇二十年六月)

 

 杨约与杨素谈了怂恿杨坚废除太子的事过了几天,杨素入宫陪同隋文帝宴饮,他婉转地对独孤皇后试探性地说:“晋王杨广孝悌恭俭,有好多地方就像陛下。”

杨素一边说,一边用眼角扫视皇后的表情,揣摩她的意思。只见独孤皇后马上哭泣说:“杨公之言很对!我这个儿子十分孝敬仁爱,每次听说皇上和我派人前去,他必定会出迎在扬州边境的最前端;他谈到被迫远离我们,没有不哭泣流泪的。还有他的媳妇萧氏更是让人爱怜,我派婢女前去,她常与婢女同寝共食。哪像杨勇和阿云,对我们派去的人只是对坐!太子终日不是饮酒欢宴,就是亲近小人,怀疑防备骨肉夺位!我之所以更加爱怜阿摐(chuāng《资治通鉴》原字上部为“麻”字下部为“女”字。《隋书》是“”。杨广小名),常常怕杨勇将他暗害。”

独孤皇后如此一说,让杨素心中暗喜,他既然了解到了皇后的意思,因此极力说太子的短处,皇后听了马上给杨素金钱,让他协助皇上把杨勇废除。

杨素与皇后谈话之后,各种迹象让杨勇知道了其中的一些阴谋:

 

勇颇知其谋,忧惧,计无所出,使新丰人王辅贤造诸厌胜;又于后园作庶人村,室屋卑陋,勇时于中寝息,布衣草褥,冀以当之。上知勇不自安,在仁寿宫,使杨素观勇所为。素至东宫,偃息未入,勇束带待之,素故久不进,以激怒勇;勇衔之,形于言色。素还言:“勇怨望,恐有他变,愿深防察!”上闻素谮毁,甚疑之。后又遣人伺觇东宫,纤介事皆闻奏,因加诬饰以成其罪。

上遂疏忌勇,乃于玄武门达至德门量置候人,以伺动静,皆随事奏闻。又,东宫宿卫之人,侍官以上,名籍悉令属诸卫府,有勇健者咸屏去之。出左卫率苏孝慈为淅州刺史,勇愈不悦。太史令袁充言于上曰:“臣观天文,皇太子当废。”上曰:“玄象久见,群臣不敢言耳。”充,君正之子也(《资治通鉴》开皇二十年七月)

 

杨勇间接了解到杨素等人的阴谋,感到忧虑恐惧,但一时又无计可施。在无奈之下,他派新丰人王辅贤仿造各种厌胜(古代方士的一种巫术,传说能以诅咒制服人或物)之物,又在其东宫后花园营造平民村,这个平民村的房屋修得低矮简陋,杨勇时常住在其中睡觉,身穿布衣铺着草垫,希望以此来抵挡父母说他奢华的一面。

皇上知道杨勇不能自安,远离长安到了仁寿宫,突然又派杨素返回观察杨勇的所作所为。杨素来到东宫,停下来没有马上进去。在炎热的夏天,杨勇听说杨素返回要见他,连忙装束好衣带等待杨素入见,可是杨素在外面故意久拖时间,以此来激怒杨勇;杨勇因此恼火,并表现在言行上。杨素见太子发怒,借机向皇上回信诬陷说:“杨勇怀有不满的怨望,恐怕会发生其它的变故,希望陛下进一步提防观察!”

也就是说,皇帝本来借到仁寿宫的空隙,让杨素突然返回观察太子是否真有不轨的行为,他不知道杨素已经是杨广的人,并受命于皇后。经过杨素的诬陷,让隋文帝更加怀疑杨勇有反叛之心。加上独孤皇后又派人暗中窥视东宫,连芝麻一点小事都要向上汇报,这样的汇报让观察人员烦了,这些人因此也加上了对太子的诬陷之词,结果构成其罪。

有了以上的“罪证”,隋文帝对太子更加疏远而猜忌,竟然从“玄武门”到“至德门”安插间谍侦察,事无巨细都要随时上报。另外,东宫值勤警卫人员和侍从官员以上,花名册上全部命令划归到各个卫府监控,只要是有身强体健的人都要调走。比方说,东宫左卫队队长(左卫率)苏孝慈因身强体壮被调到淅州(河南省西峡县北)当了刺史,这样让杨勇更是不高兴。社科院院长(太史令。夏代末已有此职。西周、春秋时太史掌管起草文书,策命诸侯卿大夫,记载史事,编写史书,兼管国家典籍、天文历法、祭祀等)袁充(南梁忠臣袁君正的儿子)对文帝说:“我观测天象,皇太子应当废黜。”隋文帝听了,马上支持说:“玄象显现很久,只是群臣不敢说出来。”

袁充的话,谁知道是不是杨素的指使?而杨坚的话,更是让人费解。难道说杨坚也知道天象?正当杨勇的孤舟在大海里被风浪颠覆时,杨广又来了一次推波助澜:

 

晋王广又令督王府军事姑臧段达私赂东宫幸臣姬威,令伺太子动静,密告杨素;于是内外喧谤,过失日闻。段达因胁姬威曰:“东宫过失,主上皆知之矣。已奉密诏,定当废立;君能告之,则大富贵!”威许诺,即上书告之(《资治通鉴》开皇二十年八月)

 

杨广又命令监督晋王府军事的官员(督王府军事)段达,让他私下贿赂东宫幸臣姬威,其目的是要姬威窥视太子的动静,然后秘密地向杨素汇报。如此一来,形成了朝廷内外争相诽谤杨勇,杨勇的过失每天都在传播。加上杨广的心腹段达借机胁迫姬威说:“东宫的过失,皇上全部知道。已经下了密诏,一定要废立太子;你要是告发太子,肯定能大富大贵!”姬威许诺答应下来,立即上书告发了杨勇。

随着姬威的告发,九月下旬隋文帝回到了长安:

 

秋,九月,壬子,上至自仁寿宫。翌日,御大兴殿,谓侍臣曰:“我新还京师,应开怀欢乐;不知何意翻邑然愁苦!”吏部尚书牛弘对曰:“臣等不称职,故至尊忧劳。”上既数闻谮毁,疑朝臣悉知之,故于众中发问,冀闻太子之过。弘对既失旨,上因作色,谓东宫官属曰:“仁寿宫此去不远,而令我每还京师,严备仗卫,如入敌国。我为下利,不解衣卧。昨夜欲近厕,故在后房恐有警急,还移就前殿,岂非尔辈欲坏我家国邪!”于是执太子左庶子唐令则等数人付所司讯鞠;命杨素陈东宫事状以告近臣(《资治通鉴》开皇二十年九月)

 

九月二十六日,文帝从仁寿宫归来,第二天他来到大兴殿,对侍臣暗示说:“我刚回京城,应该开心欢乐;不知为什么变得抑郁苦闷?”

隋文帝如此一说,目的是煽风点火。可是中央组织部部长(吏部尚书)牛弘答非所问地说:“是我们这些臣子不称职,让陛下忧愁劳累所致。”

尽管牛弘把责任揽了下来,让隋文帝更是难受。因为他已经多次听到朝臣对杨勇的谗言诋毁,以为大臣都知道了,故而开始就说了前面苦闷的话,只是希望听到太子的过失。当他听了牛弘的一番客套话,脸色一变,直接对东宫的官员说:“仁寿宫虽然离京城不远,但是我每次返回都得严加防备,就好像是进入敌国。我为了方便,睡觉不敢脱衣,昨天夜里想上厕所,顾虑到后房有紧急情况发生,只好回前殿就厕。难道说是你们这些人要危害我的家国吗?”

杨坚的这句话已经十分明显,他要让大家指控太子。在大臣没有指控杨勇的情况下,他只好把辅佐太子的主要官员(左庶子)唐令则等几个人抓起来,交付有关部门进行审问,命令杨素把东宫的情况向近臣作了口头传达:

 

素乃显言之曰:“臣奉敕向京,令皇太子检校刘居士余党。太子奉诏,作色奋厉,骨肉飞腾,语臣云:‘居士党尽伏法,遣我何处穷讨!尔作右仆射,委寄不轻,自检校之,何关我事!’又云:‘昔大事不遂,我先被诛,今作天子,竟乃令我不如诸弟,一事以上,不得自遂!’因长叹回视云:‘我大觉身妨。’”上曰:“此儿不堪承嗣久矣,皇后恒劝我废之。我以布衣时所生,地复居长,望其渐改,隐忍至今。勇尝指皇后侍儿谓人曰:‘是皆我物。’此言几许异事!其妇初亡,我深疑其遇毒,尝责之,勇即怼曰:‘会杀元孝矩。’此欲害我而迁怒耳。长宁初生,朕与皇后共抱养之,自怀彼此,连遣来索。且云定兴女,在外私合而生,想此由来,何必是其体胤!昔晋太子取屠家女,其儿即好屠割。今倘非类,便乱宗祏。我虽德惭尧、舜,终不以万姓付不肖子!我恒畏其加害,如防大敌;今欲废之以安天下(《资治通鉴》开皇二十年九月)!”

 

杨素对近臣大声说:“我奉命回到京师,命令皇太子查核刘居士(文帝同学刘昶的儿子。因为非作歹,被隋文帝定为“乱党”而杀)的余党。太子接到诏书,面部的肌肉跳动,一付愤怒的样子。他对我说:‘刘居士的余党都已伏法,让我到哪里去追究?你作为副总理,权力也不小,你自己可以去调查落实呀,这事不应该与我相干!’接着他又说:‘昔日向北周夺权如果没有成功,肯定是我先被杀,如今当了天子,居然让我还不如各位弟弟,一遇到事就得向上请示,不能让我自己作主!’因这件事他长叹回头看了我一眼,说:‘我觉得太不自由了。’”

杨素添油加醋地诬陷了杨勇一通,说到这里时,文帝插话说:“以这个儿子的言行,早就有了野心,很久就不够资格继承皇位了。皇后常劝我废除,我认为他是我没有发达之前所生,加上又是长子,希望他能够逐渐改过,我一直忍耐到现在。”文帝说到这里时,觉得力度还不够,话锋一转说,“杨勇曾经指着皇后的侍女对他人说:‘到时这些都是我的’。此话几乎是反叛!他的媳妇元氏刚死,我十分怀疑她是被毒死,曾经责怪过他,他马上发怒说:‘我还会去杀岳父元孝矩!’这句话是想害我去迁怒他人。长宁王杨俨(杨勇的长子)刚出生时,我和皇后一起抱来抚养,杨勇心怀不满,连忙派人来索要。再说云定兴的女儿云昭训,她是云定兴在外面野合之后私生,想到云定兴这样的人经常出入东宫,怎么肯定太子的后代就是他的种呢?往日东晋太子司马衷娶屠户女谢玖,他的儿子司马遹对卖肉非常钟爱。如今云昭训这样的私生女尚且是下流货色,会乱我杨氏宗祠(原文“”,指宗庙中藏神主的石室。亦借指宗庙、宗祠。也引申指朝廷、国家)。我的德行虽然不及尧、舜二帝,但终究不会把天下百姓交给这个不肖的儿子!我总担心他会加害于我,所以长期如防大敌;现在我想废掉以安定天下。”

也就是说,杨坚迫不及待地要废除太子,把家丑全部外扬,其中有多少是真实的,我们还不知道。这种心理上的反映,说明他残酷无情。如果他自己冷静地暗中去调查一下杨广,我想:到他临死前的那一天,就不会因后悔而死不瞑目!

 

 

二十五

 

600年九月,长安城的天空显得阴气沉沉,一行行南飞的大雁掠过长空,杨勇痴痴地望着大雁远去,联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不禁流下了泪水……

他从各种迹象中,感觉到自己即将会跌入到人生的低谷:

 

左卫大将军五原公元旻谏曰:“废立大事,诏旨若行,后悔无及。谗言罔极,惟陛下察之。”

上不应,命姬威悉陈太子罪恶。威对曰:“太子由来与臣语,唯意在骄奢,且云:‘若有谏者,正当斩之,不杀百许人,自然永息。’营起台殿,四时不辍。前苏孝慈解左卫率,太子奋髯扬肘曰:‘大丈夫会当有一日,终不忘之,决当快意。’又宫内所须,尚书多执法不与,辄怒曰:‘仆射以下,吾会戮一二人,使知慢我之祸。’每云:‘至尊恶我多侧庶,高纬、陈叔宝岂孽子乎!”尝令师姥卜吉凶,语臣云:‘至尊忌在十八年,此期促矣。’”上泫然曰:“谁非父母生,乃至于此!朕近览《齐书》,见高欢纵其儿子,不胜忿愤,安可效尤邪!”于是禁勇及诸子,部分收其党与。杨素舞文巧诋,锻炼以成其狱(《资治通鉴》开皇二十年九月)

 

左卫大将军(上将)五原公元旻,曾是太子杨勇的官员,他对杨勇非常了解,这时不顾个人安危劝阻隋文帝说:“废立太子是大事,诏书若是颁布执行,后悔就来不及了。谗言煽动起来是无限的,这件事只能是陛下把握调查。”

元旻的话,应该耐人寻味,然而,隋文帝没有答理他,反而让太子的叛臣姬威,把他所收集到的太子“罪证”全部陈述出来。

姬威见有皇帝的指令,知道是自己立功的最佳时机,因此把脸当屁股,暗自高兴地说:“太子长期对我说,他唯一的嗜好是奢侈,并且说:‘如果有谁敢劝阻,正好杀头。假如不杀上百人,自然不会让我永远清静。’正因为如此,他营建楼台宫殿,一年四季不停。以前苏孝慈被解除东宫左卫队队长的职务,太子愤怒得胡子翘起,挥着胳膊说:‘大丈夫终究会有出头之日,到那时我决不会忘记此事,将会杀一个痛快!’另外,东宫所须要的财物,财政部部长多数按照制度不给,他总是愤怒地说:‘总理以下的人,我会杀掉一二个,让你们知道怠慢我的灾祸!’正因为他如此狂妄,还每次这样说:‘皇上厌恶我太多姬妾,如果让他生了像高纬、陈叔宝这样的孽子,他又会能么样看呢?’他还常常要女巫占卜吉凶,曾对我说:‘皇上的忌日在开皇十八年,这个期限快到了。’”

当姬威诬陷到这里时,隋文帝信以为真,流着眼泪说:“谁不是父母所生,这个不孝之子竟然如此!我近日看了《齐书》,见高欢纵容他的儿子,我就非常气愤!这样的人怎么能效仿呢?”

隋文帝作了总结性的发言后,派人把杨勇和他的儿子都拘禁起来,并逮捕了东宫的部分党羽。杨素见大事成功,挥笔花言巧语地诋毁,在斟词酌句中,构成了如下的冤狱:

 

居数日,有司承素意,奏元旻常曲事于勇,情存附托,在仁寿宫,勇使所亲裴弘以书与旻,题云:“勿令人见”。上曰:“朕在仁寿宫,有纤介事,东宫必知,疾于驿马,怪之甚久,岂非此徒邪!”遣武士执旻于仗。右卫大将军元胄时当下直,不去,因奏曰:“臣向不下直者,为防元旻耳。”上以旻及裴弘付狱(《资治通鉴》开皇二十年九月)

 

声讨杨勇以后的几天中,有关部门秉承杨素的意思,奏报元旻经常曲意迎逢杨勇,情节上有依附投靠之意。陛下在仁寿宫,杨勇派他的亲信裴弘送信给左卫大将军元,信上说:“不要暴露自己”。

以上的内容是有关部门秉承杨素之意炮制的冤案,文帝正恨元旻为杨勇说话,他恍然大悟似地说:“原来如此,怪不得朕在仁寿宫连芝麻大的一点小事东宫都会知道,迅速得比驿马还快,我对此事感到奇怪很久,原来这个内奸就是元旻呀!”

隋文帝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惊讶,立即派武士把元抓了起来。右卫大将军元胄,应该到了下班的时候,可是他还没有走,因此上奏说:“我长期不下值班的岗位,是为了防备元旻有变。”皇上看了这道奏折,把元旻和裴弘投进了监狱。

通过这件事,让笔者想起开皇十八年八月,元旻、元胄和颎曾经因为接受王世积赠送的名马而被免职。如今,这对患难的兄弟竟然反目成仇,看来杨素狐假虎威奸诈与煽动的威力很强:

 

先是,勇见老枯槐,问:“此堪何用?”或对曰:“古槐尤宜取火。”时卫士皆佩火燧,勇命工造数千枚,欲以分赐左右;至是,获于库。又药藏局贮艾数斛,索得之,大以为怪,以问姬威,威曰:“太子此意别有所在,至尊在仁寿宫,太子常饲马千匹,云:‘径往守城门,自然饿死。’”素以威言诘勇,勇不服,曰:“窃闻公家马数万匹,勇忝备太子,马千匹,乃是反乎!”素又发东宫服玩,似加琱饰者,悉陈之于庭,以示文武群官,为太子之罪。上及皇后迭遣使责问勇,勇不服(《资治通鉴》开皇二十年九月)

 

以前,杨勇看见一棵老枯槐树时,随便说了一句:“如此老的枯槐还能起什么作用?”有人对他说:“古槐木质硬,尤其适应做燧木。”此时,杨勇的警卫战士都佩戴了取火的燧木,杨勇听说命古槐木质硬,尤其适应做燧木,就命令木工做了几千块取火燧木,想作为礼品,分别赏赐给左右随从;到了杨勇的太子之位要废除时,被收缴入库。

另外,东宫的“药藏局(负责太子医疗机构)”贮存的艾叶还有几斛(为十斗),杨素见到这些艾叶感到很奇怪,连忙问姬威,姬威又大做文章说:“太子储存这些东西另有目的。皇帝住在仁寿宫,他常常饲养一千匹马(意思是艾叶可以为马治病),暗示说:‘这些马只是往来守城门,自然会饿死(言下之意是要用这些马随时到仁寿宫发动兵变)。’”

姬威含沙射影地放了一个屁,杨素马上当成好消息,他以此盘问杨勇,杨勇不服气地说:“我私下听说你杨公家饲养了几万匹马,我杨勇作为太子,养一千匹马就是造反吗?”

杨素见没有得到便宜,又搬出东宫的服饰古玩,凡是雕缕装饰的物品,他都陈列在大庭广众之下向文武大臣展示,作为太子奢华的罪证。隋文帝和独孤皇后屡次派人去责问杨勇,杨勇都不服。

也就是说,杨坚当后台老板,杨素当走狗,他没有放过每一次能诬陷太子的机会,甚至是添油加醋,捕风捉影,无限放大,导致杨勇被废:

 

冬,十月,乙丑,上使人召勇,勇见使者,惊曰:“得无杀我邪?”上戎服陈兵,御武德殿,集百官立于东面,诸亲立于西面,引勇及诸子列于殿庭,命内史侍郎薛道衡宣诏,废勇及其男、女为王、公主者,并为庶人。勇再拜言曰:“臣当伏尸都市,为将来鉴戒;幸蒙哀怜,得全性命!”言毕,泣下流襟,既而舞蹈而去,左右莫不闵默。长宁王俨上表乞宿卫,辞情哀切;上览之闵然。杨素进曰:“伏望圣心同于螫手,不宜复留意(《资治通鉴》开皇二十年十月)。”

 

600年十月初九,隋文帝派人召来杨勇。杨勇见到使者,吃惊地说:“应该不是要无故杀我吧?”

杨勇到这时还抱有幻想,认为自己是无辜的。而文帝身穿军服,带着军队来到了武德殿。召集百官站立在武德殿的东面,皇室宗亲站立在武德殿的西面,由卫兵带着杨勇和他的儿子排列在武德殿的庭院中。这一切安排好后,隋文帝命内务部部长助理薛道衡宣读诏书,废除杨勇及其子女中“男封王”、“女封公主”的人,这样一来,杨勇的一家人都被贬成了平民。

杨勇见父亲如此无情,此时自己没有被杀已经感受到了“皇恩”,因此他再三跪拜在地说:“我应弃尸都市,成为后人的前车之鉴,幸而得到哀怜,我才保全了性命!”说完,哭泣得让眼泪流满了衣襟,立即一连跪拜,像舞蹈一样的离去。左右随从看到这一幕,无不为杨勇怜悯沉默。

后来,杨勇的长子杨俨给文帝上书,乞求允许他担任宫中警卫。其文辞非常哀婉凄切,文帝看后感到很难过。杨素这个奸臣狠下心说:“希望圣上之心联想到蜈蚣螫手,不应该再有留下他的意思。”

也就是说,杨素现在如履薄冰,他既怕杨勇的势力死灰复燃,又怕隋文帝觉醒,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做多了,让他死后也没有安宁!

与此同时,杨坚也不能安心,五个儿子有二个成了废品,让他今后只能是苦度余生。

公元600年冬天的寒风啊!你能把昏君吹醒吗?

 

二十六

 

 

皇太子被废,让600年十月中旬的日子变得阴冷。十月十三日,文帝下诏说:“元旻、唐令则和太子府总管邹文腾、东宫左卫队司令(左卫率司马)夏侯福、东宫食物安全检查负责人(典膳监)元淹、前中央组织部部长助理(吏部侍郎)萧子宝、前保管皇帝玉玺的负责人(主玺下士)何竦同时处斩,其妻妾、子孙都收入官府为奴。

“车骑将军阎毗、东郡公崔君绰、游骑尉(八尉之一。即:武骑、屯骑、骁骑、游骑、飞骑、旅骑、云骑、羽骑。隋文帝设置,炀帝废)沈福宝、瀛州术士章仇太翼,特赦免死。但要各打一百杖,本人及其妻子儿女收入官府为奴,家产、田宅全部没收。

“建设部副部长(副将作大匠)高龙叉、城管局局长(率更令)晋文建、皇帝的随从顾问(通直散骑侍郎)元衡都被处死。”

这道诏书在长安城南面广阳门外召集百官宣读,宣读之后将以上犯下死罪的人处死。把杨勇从东宫迁到内务部(内史省),给他五品官员的俸禄。赐给杨素帛物三千匹,元胃、杨约各一千匹,作为废除杨勇审讯过程中的奖赏。

也就是说,杨坚错误地出了家丑,还要感谢不怀好意帮他传扬、诬陷和制造家丑的人。他自以为杨勇一事总算解决,“孝子”杨广可以接班了。有的读者可能要问:“难道说没有其他的人再次对隋文帝加以提醒?”

有,他就是文学馆馆长助理(文林郎。散官名。隋文帝置,在八郎官中排位第八,级别在九品)杨孝政。杨孝政上书劝阻隋文帝说:“皇太子是被小人所误,应该加以训导让他悔悟,而不应该废除。”隋文帝看了内容大怒,派人用鞭子抽打杨孝政的胸部。

杨孝政因忠诚被打,是因为他还活着;而直臣裴政、刘行本因为早死,这时让隋文帝痛心:

 

初,云昭训父定兴,出入东宫无节,数进奇服异器以求悦媚;左庶子裴政屡谏,勇不听。政谓定兴曰:“公所为不合法度。又,元妃暴薨,道路籍籍,此于太子,非令名也。公宜自引退,不然,将及祸。”定兴以告勇,勇益疏政,由是出为襄州总管。唐令则为勇所昵狎,每令以弦歌教内人,右庶子刘行本责之曰:“庶子当辅太子以正道,何有取媚于房帷之间哉!”令则甚惭而不能改。时沛国刘臻、平原明克让、魏郡陆爽,并以文学为勇所亲;行本怒其不能调护,每谓三人曰:“卿等正解读书耳!”夏侯福尝于阁内与勇戏,福大笑,声闻于外。行本闻之,待其出,数之曰:“殿下宽容,赐汝颜色。汝何物小人,敢为亵慢!”因付执法者治之。数日,勇为福致请,乃释之。勇尝得良马,欲令行本乘而观之,行本正色曰:“至尊置臣于庶子,欲令辅导殿下,非为殿下作弄臣也。”勇惭而止。及勇败,二人已卒,上叹曰:“向使裴政、刘行本在,勇不至此(《资治通鉴》开皇二十年十月)。”

 

当初,云昭训的父亲云定兴出入东宫没有节制,他多次给杨勇进献新奇的服装、怪异的器物,以求讨好太子;杨勇的左侍从官(左庶子。太子主要辅臣有左右庶子和总管,他们的级别在二品左右)裴政,他多次阻止杨勇不要与云定兴往来过于密切,杨勇不听。裴政只好对云定兴说:“您的所作所为不符合法度。再说,元妃突然暴死,道路上的人们议论纷纷,你常常出入东宫,这对于太子的名声也不好。为了避嫌,您应该自己引退,否则将会带来灾祸。”

裴政的一番话,可以说是苦口婆心,而云定兴将此话告诉了杨勇,杨勇更是疏远了裴政,并因此把裴政调到外地出任了襄州(湖北襄阳)军区司令。唐令则为杨勇所亲近,杨勇常常要他教东宫姬妾管弦歌舞,太子的右侍从官(右庶子)刘行本责备唐令则说:“侍从官员应当辅佐太子走正路,你为什么要用声色歌舞来取媚于太子呢?”

刘行本的话,让唐令则十分惭愧却不能改过。当时沛国人(江苏省沛县)刘臻、平原人(山东陵县)明克让、魏郡人(河北临漳)陆爽,都因是优秀的文人而被杨勇所亲近。刘行本对这三人不能引导杨勇走正路而非常愤怒,常对他们说:“你们几位正好带着太子解读经书!”

刘本行不仅对三个书生如此规劝,还对东宫左卫队司令夏侯福有过引导。一天,夏侯福在房间里与杨勇嬉戏搞笑,逗得夏侯福放声大笑,量化到声音传到户外。刘行本听到这种傻笑很不高兴,他等夏侯福出来,责备对方说:“太子宽容是给你面子,像你这样的小人物竟然胆敢在东宫如此放肆!”

刘本行怒斥之后,把夏侯福交给执法人员治罪。过了几天,杨勇替夏侯福求情,执法人员才放了他。

杨勇曾经得到一匹良马,他想要刘行本试骑,刘行本觉得羞辱,严肃地说:“皇上任命我为你的辅佐官员,想让我教导殿下,并非是陪同殿下玩乐的弄臣。”杨勇听后感到惭愧,才放弃了让刘本行试骑的念头。等到杨勇被废除,裴政、刘行本都已去世。文帝叹息地说:“要是裴政、刘行本二人还在,杨勇不至于沦落到如此的地步。”

也就是说,在杨坚眼里,逃掉的鱼总是大鱼,死了的人才是好人;此时,他就是看不清杨孝政也是裴政之类的忠臣。

不过,有一个人让隋文帝例外,他就是东宫的辅臣李纲:

 

勇尝宴宫臣,唐令则自弹琵琶,歌《妩媚娘》。洗马李纲起白勇曰:“令则身为宫卿,职当调护;乃于广座自比倡优,进淫声,秽视听。事若上闻,令则罪在不测,岂不为殿下之累邪!臣请速治其罪!”勇曰:“我欲为乐耳,君勿多事!”纲遂趋出。及勇废,上召东宫官属切责之,皆惶惧无敢对者。纲独曰:“废立大事,今文武大臣皆知其不可,而莫肯发言,臣何敢畏死,不一为陛下别白言之乎!太子性本中人,可与为善,可与为恶。向使陛下择正人辅之,足以嗣守鸿基。今乃以唐令则为左庶子,邹文腾为家令,二人唯知以弦歌鹰犬娱悦太子,安得不至于是邪!此乃陛下之过,非太子之罪也。”因伏地流涕呜咽。上惨然良久曰:“李纲责我,非为无理,然徒知其一,未知其二。我择汝为宫臣,而勇不亲任,虽更得正人,何益哉!”对曰:“臣所以不被亲任者,良由奸臣在侧故也。陛下但斩令则、文腾,更选贤才以辅太子,安知臣之终见疏弃也!自古废立冢嫡,鲜不倾危,愿陛下深留圣思,无贻后悔。”上不悦,罢朝,左右皆为之股栗。会尚书右丞缺,有司请人,上指纲曰:“此佳右丞也!”即用之(《资治通鉴》开皇二十年十月)

 

杨勇曾宴请东宫的臣子,唐令则亲自弹奏琵琶唱《妩媚娘》。为太子管理图籍的官员(洗马)李纲,他起身对杨勇说:“唐令则身为东宫官员,职责应是调教保护太子,他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当了低贱的戏子,进献淫乱之音污染视听。这种事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唐令则的罪说不定要处死,如此岂不是要连累殿下吗?臣请殿下给他治罪!”

李纲出于好心说完,杨勇听了却不耐烦。杨勇扬起脖子说:“我想听听音乐,你不要多事!”杨勇的怒斥,让李纲气得冲了出去。

等到杨勇被废,皇上召集东宫的官僚严厉责备,大家都因害怕而没有人敢出面反驳,唯独李纲抗议说:“太子的废立是国家的大事,如今文武大臣都知道这事不可能更改,而没有人肯发言。我怎么敢因为怕死,而不一一地对陛下把反对意见说清楚呢?太子的本性是“中人”,这样的人可以教育成好人,也可以教育成坏人。从前要是陛下挑选正直的人辅佐,足以让他当好皇帝的接班人。如今是唐令则为主要的辅佐官员(左庶子),邹文腾为太子府总管,这两人只知道用声色犬马取悦太子,怎么能不到这种玩乐的地步呢?说起来应该是陛下的过失,并不是太子的罪过。”

李纲义正词严地反驳之后,连忙跪下呜咽流泪。他说的“中人”是北周名臣乐运对宇文邕评价宇文赟的翻版,说明李纲就像乐运是一个好忠臣,隋文帝听了不断没有杀他,反而表情惨然地想了许久,然后慢气吞声地说:“李纲责备我,不是没有道理,然而你只说明了其一,没有说明其二。我挑选你为东宫官员,而杨勇不亲近你,这样的人就是重新更换正直的人,又有什么用呢?”

也就是说,杨坚没有向李纲发火,而是冷静地说明了自己的理由,这让李纲处于被动的一面。然而李纲心想:自己又不是东宫主要的辅佐官员,太子如果信任我,你又会怎么想呢?想到这里,他再次反驳说:“我之所以没有被杨勇亲近而重用,确实是有奸臣在太子身边的缘故。”本来他准备将前面的话说成“自己不是主要官员”的,临时改变为“奸臣在太子身边的缘故”,这样等于给了杨坚的面子。接着他宛转地说,“陛下只要将唐令则、邹文腾这样主要的辅臣斩首,更换圣贤有才学的人去辅佐,怎么会知道我最后会被疏远抛弃呢?自古废立嫡长子,国家很少有不发生倾覆危险的,但愿陛下认真深思考虑,不要将来后悔。”

李纲后面的结语,将隋国未来的命运言中,可是隋文帝作为当局者迷,听了很不高兴。退朝后,隋文帝的左右随从都还在替李纲所说的话而害怕得心惊肉跳。碰巧国务院空缺右秘书(尚书右丞),有关部门请求派人,文帝指着李纲说:“此人是很好的右秘书。”

也就是说,李纲是幸运的,他不断没有因为直谏而被杀头,而是立即升任。公元600年十月底月季花,怒放在长安城的皇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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